如果说前院是孩子们玩乐的天地, 那么后院就是主妇们生活的舞台, 因为它靠近水井靠近厨房. 三餐的准备, 四季的替换, 炒炒炖炖, 洗洗涮涮,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妈妈们日渐粗糙的双手换来的是孩子们年年增高的个头. 吃饱穿暖, 去学习去工作, 这里是我们的大后方.
传统节日来临, 后院总是第一个让孩子们嗅到味道的地方. 谁家早早地买来粽叶, 不几日便满院芦苇叶的清香; 哪个勤快的媳妇提前煮好了今年第一锅桂花芋头, 打乱了其他妈妈们的节奏. 香糯可口的年糕, 热汽腾腾的元宵都 在记忆中刺激着我们的味蕾.
不用担心会不会包粽子包元宵, 到时候每天都有机会学习, 真要是太笨, 没关系, 帮忙的人一大堆. 太忙来不及? 各家送来的加一起比你自己想要准备的还多.
因着院里特别的人物关系, 从小到大, 我不知吃了多少别家的饭菜. 最早记得的是堂叔的婚宴, 这其实是我大些时候推断出来的. 当时我才五岁左右, 不明白为什么喝完喜酒后的几天,一到晚饭时间, 各家小孩不在自家吃饭而是去老奶奶家围一大桌一起吃饭。丰富的饭菜, 欢乐的气氛,还有女性长辈照顾着, 不断帮你夹菜, 每天都吃撑了. 饭桌上没人管你是不是边吃饭边说话了,喝汤是不是出声了,有没有掉米粒,有没有挑食, 实际上你大可任性, 指着你喜欢的菜说我还要我还要. 大家白天在一起玩, 晚上还一起吃饭, 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以后院里婚宴寿酒也是办过不少, 场面大时同时筵开六席, 一天可开十几席, 却因跟着父母, 多了许多规矩, 再没了那自由的感觉.
平日里,院里有个习惯,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各家送些尝尝。所以孩子们隔三岔五能吃到别家做的春卷麻球藕饼什么的。楼上华家吴家搬走后来了一部队政委,北方人,他家的各色面点也特受欢迎。在我们南方人面前,他家三个男孩擀饺皮时就象在表演节目一样。我们却爱包大馄饨,皮是买的现成的,吃法跟饺子一样,不放汤。给每家要端一大盘。这样,一到包馄饨的那天会是十分忙碌的一天,全家出动,准备好多馅,那阵势象开点心店一样。别家送来的馄饨总是最好吃的,数量有限,正吃得香呢,没了,让你惦记着下次。由于我妈没时间经常做点心回报,因此我家包馄饨时就用高数量来弥补低频率,那规模曾经吓得我姐夫咋舌:这是要管全院人的饭呐?也因此我妈总是再三推辞别人的好意,可人家都送过来了,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常常用一句话结束推让:我这是给三毛丫头的!小时候的我还当真了,特得意。后来明白那只是一种说辞。相反,我们院没有宠小的风气,每家都是维护老大的地位和利益,这样他们才有威信帮助父母管教弟弟妹妹。我家有什么稀罕的好东西吃,分配时,我爸会特意切块大的给我大姐,并明确说明:老大做的家务最多,理应多分点。我们两个小的也毫无意见。通常,姐姐看妹妹早早吃完了,又会把她那份再分些给我们。老大有时候还能作家庭代表。有次长房的姑婆要分些小古董给大家,就是指定每家派老大去抓的阄。
这吃的文化古今中外都差不离,过节了有事了都是请吃请喝,至少以吃饭的名义来增加交流增进感情。在我们院,今天你家的菜里放的是我家的酱油,明天我家做鱼用的是你家的葱,常年累月,感情能不深吗。那几家外姓人都和我们过成了一大家子。楼上住过两拨人家,每拨都有跟我们家族联姻的。搬出去了,不是邻居了,可亲家关系还在那呢。所以啊,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更是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