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与展望】足迹2015 (5/7) 青海和西藏

6.3 青海

“大美青海”，名下无虚。我在8月份写的“全世界十个最被低估，因而也最物超所值的地方”推荐里面，第一个列出来的就是青海。

不过，你得去对季节。







我 以前从没去过青海，一提起青海，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兵车行》里的句子，“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荒凉吧？后面还有更瘆人的呢，“新鬼烦冤 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杜甫那时候是唐朝，隋唐两代跟吐谷浑，吐蕃的边界就在青海湖这边，这在地理上是必然现象，即便今天，在青海湖旅游的时候，导游 会提醒你注意青海农业区和牧区天然的分界线，两边景色完全不一样。所以，青海湖这边，当年从隋到唐，中央王朝先后跟游牧民族的吐谷浑和吐蕃，展开百年舍生 忘死的大战，苏定方，薛仁贵这些唐代名将，都在这里打过仗。今天青海湖周围“日月山”“倒淌河”这些风景名胜，都有文成公主入藏时候一步三回头的传说，为 什么文成公主在这儿回头？就因为这里是边界，越过青海湖，就是牧区，就再也回不来中原了。这有点象罗马时代，罗马本土和山内高卢行省之间的卢比康河，“凯 撒渡过卢比康河”的典故，就是说一越此河，义无反顾。

青海湖附近的风景，除了日月山，倒淌河，茶卡盐湖（据说象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 “天空之境”，我计划2016年初去乌尤尼盐沼），还有金银滩，鱼雷实验基地，原子弹科研城等等。但是我最喜欢的青海景区，还是从青海湖往北，祁连山麓的 卓尔山，门源油菜花田。我每年开春的时候都是学期里面，没法去看云南罗平，江西婺源2，3，4月的油菜花。而青海门源这里冷，油菜花最旺季节正是我的暑 假，60万亩花田啊，而且旁边就是高山，登上山俯瞰一望无际的花海，远处蓝天下还有一线雪山！










只要来对季节，这里是真正的人间仙境。对了，传说中王母娘娘住的“西海瑶池”，就是青海湖。古书里苏武牧羊的“北海”，则是贝加尔湖。这两个地方，我都去过。





青海最著名的人文景观，是西宁城外湟源县的塔尔寺。

藏 传佛教分宁玛派俗称“红教”，噶举派俗称“白教”，萨迦派俗称“花教”，格鲁派俗称“黄教”，等等，大宗派里面，红教最早，形成于唐代，莲花生大师从印度 传来的，那是藏传佛教最初形成的时候。而格鲁派黄教后来居上，创派宗师是宗喀巴大师，相当于明朝开国的洪武，永乐年间，就是朱元璋，燕王朱棣做皇帝的时 候。黄教的影响力后来居上，达赖，班禅两大系统，全都属于黄教。而黄教最厉害的庙，是“六大寺”，其中西藏有四座，分别是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历代班禅大 师的总部，拉萨周围的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注意，拉萨市中心的大昭寺和布达拉宫都不在六大寺里面）。西藏以外的藏区有两座，分别是甘肃甘南的拉卜楞 寺，和青海塔尔寺。

具体到青海塔尔寺，它的崇高地位，因为它是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出生的地方，全寺依山坡而建，据说有1000多个院 落，而这还不是藏传佛教规模最大的寺院，我看的资料说，最大是拉萨以西的哲蚌寺（我这次去西藏也去了），最盛的时候住着上万僧众，我觉得，青藏地区整体上 荒凉，可是一个喇嘛寺就是几十万平方米，肯定比当时的城市还大，人口还多，俨然一个大型佛寺本身就是一座城堡，一个城市啊。

塔尔寺就算不是喇嘛庙里面规模最大的，我觉得肯定也是最华丽的（我没去过甘丹寺和拉卜楞寺，但是其他几大寺庙我都去了）。宗喀巴大师出生之处，后来盖了一座金瓦殿，屋顶的琉璃瓦都是贴金箔的！还有酥油花，壁画，堆绣三绝。

因为我下一站是从青海进藏，而我之前对藏传佛教一无所知，只限于看《鹿鼎记》得来的那点印象，还有小时候去过的雍和宫。所以，塔尔寺给了我最初的，对藏传佛教的鲜活印象。



从 西宁去塔尔寺也很方便：城西离开省博物馆不远的新宁路汽车站，定时发班，巴士直达塔尔寺。不过从塔尔寺回来是过路车，路上没有站牌，得注意招手停。去那里 的人绝大多数是跟团或者自驾，象我这样一个人到处走，依靠公交去塔尔寺的不多，所以塔尔寺里游客虽然是人山人海，我去的时候觉得，坐公共汽车还真不挤，一 会儿就一部车，我坐过路车还有座位。

西宁城的市政面貌给我印象挺好的，肯定是近些年经过了大力整治和翻新，市中心是“大十字”，我的旅馆选在西大街体育馆那边，到大十字可以步行。这是体育馆前，河边绿地和大广场的夜景，漂亮吧？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西北边陲城市。



西 宁还有马步芳的公馆，在城东北，离开火车站不远，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写的匾额，里面有好几幅对联是蒋介石手书。其实公馆既不大，也算不上奢华，只是正厅玉 石厅，外贴面和室内壁炉，全用祁连山出产的玉石切片做贴面装饰，是个很稀罕的。不过说实话，从外表看起来，还真看不出有多豪华。



西 宁的东关清真大寺，我必须要特别提一句，可能当地人司空见惯，不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我觉得太稀罕了。因为我去过中东北非太多著名的清真寺了，自己对建筑 艺术又有兴趣，象摩洛哥式样的哈桑二世清真寺，埃及开罗最古老的艾兹哈尔清真寺，阿里清真寺，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著名的蓝色清真寺，苏莱曼大帝清真寺，叙利 亚大马士革著名的倭马亚清真寺，伊拉克什叶派圣地萨马拉，库法的清真寺，乃至伊朗，阿拉伯半岛的著名清真寺，我哪里没有去过？可是这座中国西宁的清真大 寺，看上去真的不象清真寺，象中国古庙！全世界哪里能看见象孔庙大成殿一样的清真寺大殿？



这还真的是中国风格的清真寺。还有西安的清真寺也是，居然有一座三层的亭子，叫“省心楼”。看来，中华文化的同化力，真的是超强啊。我甚至觉得，西宁和西安这两座清真寺的牌匾，都不应该写“真主至大”，而应该写“万世师表”，或者“有凤来仪”！

可能当地的回民见多了所以见怪不怪，我是个土包子，没开过此等眼界，觉得就算走遍天下的穆斯林国家，如果没来中国看过清真寺，真不够格自称看全了伊斯兰建筑艺术。

6.4 西藏

我一向反感把进藏之旅说成是“净化心灵”的人----难道素常往日你的心灵一直就很肮脏吗？不过是介于装A和装C之间的矫情罢了。

西 藏是全国34个省区里面，我最后一个到访的，也是我全部的旅行目标里面，最后一个完成的“拱顶之石”。因为我很早就曾经去过阿拉斯加高原的雪山（那里海拔 当然不如世界屋脊，但是育空河跟北极圈那片地方的平均海拔，也有两千米了，而且纬度高，雪山连绵不断），这几年也在尼泊尔爬过珠峰大本营，所以雪域高原对 我来说并不陌生，也不惧怕高山反应：乞力马扎罗山5900米，爬一个星期，珠峰南坡大本营和瞭望台5300-5500米，爬两个星期，那时候我都没有高反 （当然是吃药了），那么拉萨的3600米海拔，我完全没有必要惧怕。所以我一到拉萨，那些预防高反的禁忌，我一样没落，全都违反了：“不能暴饮暴食”？我 喜欢吃川菜和陕西菜，第一顿晚饭我就吃得饱到扶着墙从饭店出来；“不能喝酒”？我买了40来度青稞酒，天天在酒店喝；“尽量少洗澡”？我天天洗热水澡，因 为西藏太干燥，觉得灰尘太大；“预防感冒”？几次过5千米山口的时候，我下车休息拍照，都只穿T恤，只要有太阳照射，就不冷，把导游都惊到了，怕我出事。 结果呢，两周下来，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我从西宁坐青藏线火车去拉萨，无论始发站是西安，上海，北京，还是广州，这几趟火车基本都是下午 傍晚从西宁出发，一夜之后，大约早晨会跨过青海西藏的边境，5千多米的全线最高处，唐古拉山口，再经过大半个白天，第二天下午到达拉萨。列车上有供氧口， 所谓“弥漫式供氧”，大概就是往车厢里吹气补氧，那么，车厢的密闭性应该很好（当然车厢里不可能吹纯氧，那整个火车岂不成了一个移动的炸弹？），我很好 奇，这种环境肯定不能抽烟的，太容易着火。国内那么多有烟瘾的人，他们怎么能忍得住呢？

尽管我不担心高反，胃口也好，但是奔跑和攀爬， 还是很快会气喘吁吁。登布达拉宫的时候，也是爬到一半就几乎喘不上气来，非得歇一会儿，不能一口气爬上去。大昭寺是文成公主所建，虽然不列于黄教六大寺之 中，但是里面供奉了文成公主带去的佛祖十二岁等身像，据说是佛在世的时候就有了，而且加持过的，所以大昭寺（而非布达拉宫）是朝圣的藏民的最终目的地。小 昭寺供奉佛祖八岁等身像。这两座庙，完全是佛寺，而布达拉宫，是达赖的宫殿的性质，相当于故宫，我也去了西藏博物馆对门的罗布林卡，那是达赖的夏宫，相当 于颐和园。

布达拉宫内部不准拍照，而我进布达拉宫参观的那天，空中出现了非常清晰，持续时间很久的完整的日晕，就是太阳周围有一圈很大的彩虹一样的正圆形光轮，真是吉祥的天象啊。布达拉宫依山而建，所以气势非常宏伟，夜里从北京路对过的广场侧面小山上拍摄夜景，最为壮观







我 觉得罗布林卡其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里的花很多，在西藏整个游览期间，很少看到这么多花团锦簇，西藏整体上气候太干燥了。西藏博物馆我也进去参观 了，最近几年我所走的国内的省区，大多数我都会在省会专程去看省博，比如去年专程去看了新疆，甘肃，宁夏的省博，今年去了青海和西藏的省博。全国的重要博 物馆，我一般会注意看瓷器，青铜器，书画，这些东西在西藏博物馆应该是没有什么精品。而我个人对民俗类的陈列兴趣一向不大。西藏省博里面，给我印象最深的 文物，是跟驻藏大臣册封达赖有关的礼器。我想，我虽然参观前没有做什么功课，但这样看展览，也应该还是抓住了重点吧？



因为印文上有“统领诸国”的字样，这是存世唯一的一枚忽必烈赐给八思巴大师的印。

拉萨的藏传佛教寺庙，除了市内的大昭寺和小昭寺，我还去了西郊的哲蚌寺，规模最大的喇嘛庙，还有北郊的色拉寺，能看到僧人辩经，虽然大家都说这个辩经表演的成分太重，但毕竟是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宗教习俗，值得专程去看看。



出 拉萨以外，我走北，东，西南三条线，都是对常去藏区的人来说，很俗套的入门路线：北线去纳木错，西南去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东线去林芝和南迦巴瓦峰，雅鲁 藏布江大峡谷。我没打算去艰苦的阿里地区，而南线主要是去珠峰大本营。其实珠峰北坡大本营也就5200米海拔，没有我爬的南坡大本营高，而且能够乘车上 去，不是靠走的，我爬过两个星期南坡，自然就不打算去北坡大本营了。我是自己一个人进藏，拉萨以外的交通不好安排，因为一个人包车太不划算，而我又不敢自 己开车，所以出拉萨以外，都是跟短期团走的。西藏的旅行团有个很奇怪但是很好的规定：所有的团最多17个人，所以经常有5，6十座位的大型巴士，也是只坐 寥寥的不到20人。乘客肯定觉得宽敞舒适，但是大车不满载，成本肯定很高。原因呢，导游没有明说，只说是自治区的规定。我私下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也许是猜 想，说是政府规定一次交通事故死亡20人以上要行政追责的，而西藏公路的地形太险恶，万一车子出事了呢？规定一个团最多17个游客，加上司机，导游，押车 的警官，正好上限，不用被追责 ：-）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许只是谣传而已。

纳木错，海拔4700多米，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湖水极蓝，映得天空的澄澈



去日喀则的路上，经过著名的羊卓雍错



还 有拍摄电影红河谷的冰川，都有5千米以上。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是黄教六大寺之一，也是历代班禅大师的总部：历来，达赖治前藏，总部在拉萨的布达拉宫，班禅 治后藏，总部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至于这些“前藏，后藏”，还有山南，阿里，那曲，等等地理分区，我这次多少有点明白了，应该主要以高耸的山脉划界，每 个地区内部多多少少是连贯的比较平坦的地区，而地区之间，会有很高的山脉阻隔。比如这次从拉萨出来，无论哪个方向，中间必然经过一座至少5千米以上的山， 而且还是山口，就是说山脉阻隔相对最低的地方。

而在拉萨和日喀则参观的这些藏传佛教寺庙呢，除了规模大，在古代应该超过城市的规模以外， 寺里的唐卡也很讲究，不是普通的佛像绘画，而且所用的颜料都是宝石研磨的矿物颜料，象金粉，绿松石之类，而且绘画的人不是普通画师，是喇嘛上师做法事加持 再亲自去画的。还有藏人喜欢用非常珍贵的宝石供奉佛像，其中有一种天珠，我在世界其他国家的关于宝石学的书和展览里没见到过，导游也没说清楚它的化学成分 是什么，但是明显是被神秘化了，好的天珠似乎是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听上去有点象西方人的水晶迷信，至于有什么科学道理，我就不信了。 查资料的话，也没有什么资料说明天珠的化学成分，形成原因。似乎是某种石质，但是所有的资料不可避免的会把传说和科学分析搅合到一起，没有单纯客观的化学 和物理分析。我对此是完全不接受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是佛教本身，也有正信和迷信之分，佛教其实提倡正信，反对迷信。我更容易接受禅宗接近无神论 的观点，而对过于神秘化了的藏传佛教，应该是我太无知，了解得太少的原因吧，我是不喜欢神秘主义的。

藏地传统食品是酥油茶，酥油是从牦牛 的牛奶里提炼的类似黄油或者奶油的油脂，说起来并不神秘，英文叫做Yak butter，yak是牦牛，就是“牦牛牛奶做的黄油”，在藏区，不仅做奶茶，入菜，还点酥油灯，做酥油花工艺品敬神。我吃黄油没有问题，但是一进寺庙， 就受不了点酥油灯的味道，再加上我原本就不吃羊肉，所以后来在藏区，也就不太敢吃正宗的西藏食品了。所幸，西藏这边汉人开的小餐馆，以川菜和陕西菜为主， 还有饺子馆，这都是我爱吃的菜系，所以我在西藏这两个星期，没吃到正宗的藏餐，却吃了好多又正宗又好吃的川陕菜。

藏传佛教寺庙多供奉强巴佛，其实就是我们汉传佛教的弥勒佛，是未来佛，而释迦摩尼是现在佛。据说是因为藏族人不修今世，修来世。扎什伦布寺里，还有历代班禅的灵塔和肉身舍利。

西 藏的风光，我觉得林芝最好。整个西藏海拔高，植被少，山虽然非常宏伟，但是大多是光秃秃的，总体上，我并不觉得西藏的风景有多么好。但是林芝地区是个例 外，一个原因是海拔低，还有就是雅鲁藏布江峡谷打开了印度洋水汽的通道，所以不但不干燥，而且青山绿水，风景秀美。从拉萨到林芝地区之间，也有一个很高的 边境隘口，5千多米的米拉山口。之后一路都是下山，沿着尼洋河谷，两边的山越来越绿，开始山坡只是有草，后来草绿色渐渐变得油亮，有了瑞士阿尔卑斯的神 韵，再后来，两边大山上变成了原始森林。



在 林芝的中心八一镇，还吃到了当地特产，用墨脱石锅做的藏香鸡藏香猪。而南迦巴瓦雪山，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不但气势宏伟，而且因为山坡是绿的，风景更显得优 美。不过别指望象科罗拉多河或者金沙江大转弯那样的照片，雅鲁藏布江大转弯的地方，远没有那么急，一张照片拍不出那种270度的大弯。



南迦巴瓦峰，逆光



这 次去林芝地区，比较特别的地方是去了南伊沟，靠近中印边界的牧场，起了个富于浪漫色彩的名字，叫“天涯牧场”，听起来象古龙小说里的地方，从牧场远远地望 到天边的山脊线，据说就是麦克马洪线了，现在中印双方实际的边境，麦克马洪线那边，中国叫藏南地区，印度叫阿鲁纳恰尔邦，是双方争端地区，据维基上说大概 有6万5千平方公里，一般资料上都说9万平方公里，居民上百万。1962年打了一仗，中国全胜，可是放不下天朝上国的身段，或者是后勤补给线支持不了持久 战，总之是做出很大方的样子，又主动撤了回来，结果印度不胜而胜，今天仍然控制着这个地区。据当地人说，这块地方很富庶，完全不像西藏大部分地区那么荒凉 （从林芝其他地方的生态环境来看，这是事实，况且能养活上百万人口呢，西藏全境那么大，才3百来万人口啊），将来要收回这片地区，会越来越难了，因为印度 移民越来越多，将来中国要收回的话，移民怎么处置？总有一天那里居住的印度人成了人口主体，就按照民族自决权原则，也收不回来。



印度是全世界唯一能有资格和中国比人多的国家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