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抚养两个中国孤儿的加拿大女教授

客官,从哪里来?不妨一歇,聊一点世事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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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很折腾一番拿到OFFER,再次坐在大学教室里,我还有点儿感觉新鲜。不免东张西望,远远近近扫描一番那黑和白的同学。

肤色白黑黄棕,深浅有别;个子高矮胖瘦,错落有致。跟他们同学,真有点莫名其妙。想到人到中年,移民到地球的另一端,一切还需重头再来,我告诉自己要坚持。离开校园这么多年,又回到大阶梯教室,且与各族人民共读,有点滑稽,也卿本无奈。

第一节课前,从门口来了一群人,在阶梯教室前站定。一位年近五十的白人女士宣布,要大家在20 分钟内完成一篇英文。目的是摸底,看看新生特别是移民,进校时的英文水平。

她自我介绍说,是安省有关移民英语课题组的负责人。这次英文摸底,连同未来的英文水平的跟踪调查,是这个课题的一部分。说明是自愿,但希望所有的同学,特别是移民同学都参加。如果愿意被课题组,将来一路跟踪调查所留下的课业,还有一些物资奖励。

动笔在宣布后开始。容不得我迟疑,20分钟杀到。我们被立即叫停。各族同学纷纷停笔。我的笔还提着,文章的鼻子眼睛还没弄整齐。好不尴尬。

她们开始收卷了。交卷?算了吧,我就不赶这一趟,丢人现眼。还有以后的试卷和资料,包括以后的PRESENTATION ,被人折腾盘算,也令人不舒服。几百元的奖励钱,是可惜了,但与我无缘,罢了罢了。

待其余同学试卷逐步交上去以后,她们开始验卷。

忽然,就听到普通话越过黑白人群,刺耳而来。清晰的中文,从那白人女士口中说出:邓某人,你的试卷呢? 请交上来,我们缺你的。

我稳在那里不动。她知道我是谁 ? 也有不少亚洲人呢。第一次见面,她可能对亚洲脸二晃二晃的。

可她再叫,邓某人,你对我们很重要,能配合一下,好吗?同时她的目光,不停来回扫视着阶梯教室里的同学。

教室静下来,她翘首以待,坚持和等待着。

她点名道姓讲到这个份上,我稳不住了,想想算了吧,交卷得了。即使我的英文,长了一张柿饼脸样的难看,总有在公婆面前露丑的一天。再说,丢丑,怕什么?反正拿到OFFER,要弄肚皮官司由她们去。人到中年,这点夯事算什么?

散场后,我还是禁不住走到她面前,由衷赞她中文好。问她在哪里学的中文? 她说,她过去毕业于多伦多大学东亚语言系。

一来二去,才了解到, 她一口流利的中文,既有大学教育的功劳,也跟她的中国渊源有关。她在山西的穷乡僻壤支教多年,然后在黄河边的村庄,带了两个中国孤儿回到多伦多。

她至今未婚,精力倾注到两个中国养女身上。为让养女过好中国年,她尽量买中国特色的一些东西,把家的布置,弄得尽量有中国味; 食品调料也选用中国味,并且学会了包饺子。为了让两个养女不忘中国文化,周末,她还坚持送孩子们去中文学校。

说到山西,我说那地儿,地处中国西北部,发展要慢一些。我读书和工作,从没有想到去哪里。而她说,看到很多中国朋友移民到加拿大,她很高兴。但是,她总想着,将来有一天,重新回到中国去,还是去青海或山西等西北一带,还是去支教。那个地方,还是很落后,需要人们做一些事。

我一时语塞。

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无论在本土还是在异国,现在是万众一心,努力为自己和家庭奔忙,倒腾房子,车子和位子。而她,却还在怀揣着这么一个理想,在心里盘桓不息,为一个本跟她毫不相干的遥远的中国西北。虽然她也知道,当今很多中国人,想的是“孔雀东南飞的,千里不徘徊”。

以她在此地的的收入,大约不会超过50万人民币。比起那些中国本土的土豪和土吏,其实已不可同日而语。她闹腾什么呢?以一己之力?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年,她去山西,就并不为逐鹿名和利而去。在那里一呆许多年,她痴心着的,是那商业活动贫乏的黄土地。如今在心里挂念的,还是那个遥远的地方。

如此想来,她更像一个女版唐诘柯德,已跟中国当今的现实生态,那种社会风气和生活的脱节,何止一步之遥。

再度离开学校以后,我很顺利地找到现在这份安定的工作,也和她失去了联系。

一晃,又数年过去了。不知为什么,我却还经常想起她,想起她抚育的那两个中国养女--她们在黄河边的村庄里出生,是我们的同胞。

 

——-后记:

之所以念兹在兹,是缘于她对中国人和中国那片土地的感情。

近的说,八年前的夏天,在PAPE SUBWAY STATION 候公车,我曾听到一位中年男人,对着手机,傍若无人地大声说:“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雇佣一个中国人?”

远的说,一位年迈,有一半华人血统的老妇人对我说,“从出生起,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华人父亲,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问为什么? 原来上世纪三十年代,她的母亲和华人父亲相爱,遭到了母亲家庭的猛烈反对,坚决不允许他们往来。 眼见她的母亲怀上了她,她母亲的家庭设计,逼走了这个年轻的华人父亲。所以,这位可怜的妇人,自小被人从背后插上亲情的藩篱,一生不曾见父面,更不知生父因何而乐,为何而哀?如今,滞留在病榻上,她缅怀过去,依然耿耿于怀。

我们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弱国,也仅仅不到二百年。就算今天有些民族复兴的劲儿,但歧视和偏见,还像病毒一样复制传播着,在一代代某些外族人的心里,至今依然余波荡漾,并波及到当代到海外谋生的我们。也许,你已经感到了一些不太善的人和事,因为你的身份。

我曾在SHEPPERD AN BATHUST 交界的公园里,看到犹太人关于大屠杀的碑文; 在每年的二月黑人月,在BROADWAY SUBWAY STATION, 被黑人塞过关于“UNDERGROUND RAILROAD”的历史资料;也在DUNDAS 广场被中东人塞过一本古兰经……

他们, 也在历史的记忆里,寻找自己的座标。

有些人,有些事,我想,我们是否也不应该忘记?

荔枝100 发表评论于
我有朋友也从中国领养了女孩,不过他们是已婚。据我所了解,领养者一般有两个动机:一是未婚或不能生养,但十分想有家庭有孩子;二是出于爱心和慈善。同时具有这两个动力。
jinyouzi 发表评论于
山西是西北?
nightrose 发表评论于
嗯,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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