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火辣, 你姓阳, 我姓张, 跟你讨点点儿药哟,治我的疮。”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双手吃力地挥动着砍柴的弯刀,弯刀背一下下敲打在小阳火辣的身上。 二丫一边手里挥刀,口里一边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词,可怜的小阳火辣早已被扁成肉浆。
二丫随手拾起一片树叶,老练地醮了一点阳火辣汁,小心翼翼地涂在新鲜而刺痛的创口, 顿时觉得创口一阵清凉。
打记事起,二丫就常常跟姐一起上山砍柴, 别看她小小年纪,可给姐做伴儿已有些年头了。 漫山遍野地跑,并不害怕什么野物,偶尔能邂逅一条小蛇,但只要不踩着它或恼着它,它总是溜之大吉,不会主动去咬人的。只有阳火辣,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叶子底下,紧紧地沾着叶子,很是不弃不离。
姐老早就教过了,上山打柴,肯定会被阳火辣螫的,被螫不打紧,但可千万别让它跑啦,一定要找到它,把它剁成浆,涂在被螫的地方,包好。这是什么理论,姐也说不上,但姐着实有姐的神通,二丫这常年的小跟班,已跟姐学得好些山里爬,泥里滚的本事。
阳火辣,通身绿绿的,肉乎乎软绵绵的,身上长着丝绒一样的小刺刺,不到一寸长的小家伙,螫起人来可厉害呢。
这 不,二丫左手刚抓住一把小灌木,右手正要挥刀砍下,不好,一阵刺痛从左手肘倏的传遍全身。二丫顾不得痛,她放下弯刀,寻踪找到了那该死的阳火辣,那个笨东 西,大难临头还不知逃命。二丫用弯刀尖轻巧地把阳火辣勾下叶子,就近放在一块小石头上,象一个成仙老道哼哼唧唧,给自己调起解药来。
二丫哼唧的,就是开头唱给阳火辣的那首挽歌。
过了一会儿,二丫抬起涂过阳火辣汁的左手肘,那绿绿的汁水已经收干,小红肿块或许是被那绿所掩盖,也看不分明;捏一捏,似乎也不痛。
二 丫的这双小手,黑不溜秋的,很粗糙,跟几岁的孩子不相配。二丫手掌上早就有了老茧,而且愈来愈厚;手背摸上去像小松树皮,粗粗的;指甲经过灰土尘埃的染 色,也早已失去了本色。二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双手有什么不妥。相反,这粗糙实在是一种保护,小虫小咬的,发给脑神经的信号就迟钝得多。今天是个例外,阳 火辣螫着了相对细嫩的手肘,那火辣火辣的感觉才来得强烈一些。
“你藏这儿搞么得啊?” 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这个小工头,还以为二丫在怠工呢!二丫把小手肘冲姐一抬,小嘴冲姐一咧,傻小样,还得意呢。二丫这徒弟可以出师了,姐暗暗地盘算着。
姐妹俩不能再耽延,天黑前要把两大框搞满,还要走几里路回家呢。姐找着落叶多的树底下,用弯刀把小灌木砍倒,二丫挥舞着搭耙子,把这些残枝落叶团成一堆堆的。姐妹俩一起演习得多了,配合得很默契。
天已经擦黑, 二丫扛着搭耙子,姐担着满满的两大框。姐妹俩一前一后,高一脚低一脚,走在窄小的田埂上。背影后面的小山坳里,似乎还回荡着:阳火辣,你姓阳,我姓张。。。
二丫,她本也不姓张;打柴,让二丫今日又姓了一回张。这个小滑头,混淆了阳火辣们的视听,它们的阴魂也无从找她算账。
(2012-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