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为谋生计,离开家乡,远涉重洋。在完全陌生的国度努力打拼,一切从零开始,紧张的思绪和忙碌的工作常让人忘记今夕何夕。故乡的年味也被封存了四分之一的世纪。
在繁忙和压力中惊醒,已经年过半百。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也与日俱增。于是今年一路向家,回家过年。。。
年幼时,家境贫寒,特别地盼望过年。过年,有机会添置新衣衫,可以吃到平时难得一见的美味,还会收到押岁钱。虽然极少,但那可是一年当中唯一一次的零花钱。
长大些,家里开了个小作坊,电动磨米浆,手工制作白粿。到了春节,会有许多乡亲将泡好的米,拿到我们作坊磨成米浆用以蒸年糕,或制作白粿。我们小作坊也会加工白粿出售。那时候没有自来水,作坊所用的水都要从附近水井打上来挑回。而这个打水,挑水的任务都是由我和妹妹来完成。妹负责打,我负责挑,备足第二天的用水。同时还要帮助父母制作白粿。小伙伴们也会来家里帮忙。因为小作坊,父母有了好一点的收入,可以供我们姐妹继续念书。一家人快乐地忙碌着。
故乡依山临江面海,淡水海水交会,海产鲜美。那时候的黄鱼,带鱼美得让我这么多年都忘不了。村里有两艘鱼船。春节前(每年仅此一次),出海捕获的黄鱼、带鱼等会按人头分配给村民(那时称社员)。每斤人民币3角左右。我们家会分到二十多斤,母亲巧手,烹饪成多种不同风味的美食。那是母亲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那是过年的味道。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我们老去,却无法忘却那些童年的旧时光。那些爱与温暖,总是永刻心底,一生一世,无法忘记。即便日子过得清贫,但一家人齐心协心,倒也其乐融融。现在母亲走了,我便也失去了做她女儿的福份。
随着二十多年时光的流逝,故乡已变了模样。当年的水稻田,茉莉花畦,菜园地不见了。那长长的青石板渡口,水岸边大片的咸草苇,以及江边泥土里活蹦乱窜的跳跳鱼、橫行霸道的螃蟹,这些曾经熟悉的画面,今天都消逝得只剩下记忆。
更喜欢故乡老式的民居,那才是我念念不忘的家园。灰墙青瓦院落天井,土筑的马鞍形风火墙,手工雕刻的石木构件,充满着韵味和温馨。春节一到,门窗、柱子、门媚都贴上了春联,热闹、喜庆。与洗得干干净净的精美的花窗相映成趣。
故乡是侨乡。父辈、祖父辈就有下南洋出国谋生的先例。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国门打开后,更有许许多多的乡亲移居海外。这些年村里的常住人口不断减少。过年自然而然没有了童年时的那种喧闹和那种你来我往嘘寒问暖的温情。
年夜饭后,打开电视看春晚,屏幕上大红灯笼高高挂,热闹是热闹了,却是一味的歌功颂德,“高大上”得令人乏味。手机里,微信铃声大作,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大拜年,热闹也是热闹了,却都是在网络世界里。
年初一,天气晴朗,约上几位好友一起走省城公园的栈道。该公园位于城市的高处,放眼望去,处处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和高架桥。我极力寻找印象中的河道纵横的古城风貌,但终究未能如愿。
朋友说,城市将继续大规模扩大。郊区的老家属于新规划的工业园区,到时候或许全村都要搬迁。我听了之后心情非常非常的失落,非常非常的难受。我已经迷失在我所熟悉的故乡了。如果再让我的故乡整体消失,那么我至亲至爱的故乡岂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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