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而冷冽,露薄而清凉。边地初夏的清晨依然带着未褪的春寒。
钰儿舔舔唇,撑开沉甸甸的眼脸,居然看到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而且自己居然跟红日一样高,是自己长高了?这个感觉很奇怪!她陡然觉得浑身酸痛不舒服,特别是双臂和肩膀。她不由地挣扎了一下,朝脚下一望,大惊失色。她双手高举过头,绑在一根臂膀粗的麻绳上,被硬生生地吊在了半空中,手脚绑着铁索。脚下是一个训猎场的围栏,围栏外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一群跐牙咧嘴,不停嚎啕喘息,欲要冲出樊笼的狼群。自己难不成成了一块香喷喷的鲜肉,并且吊在了狼窝上?
钰儿惊出一身冷汗。放眼望去,自己竟然被呆在中军帐前。面对着那黑色高耸的圆顶帐篷,那个杀人狂魔拓跋征应该就在里面。此时,有人走了进去。
片刻,帐篷里踱出一个高大魁梧,衣着华丽的魔鬼——拓跋征!钰儿一阵心悸。
“不错吧,是不是草原上的日出很美啊?”黑色盘金镶猛虎的袍子迎风摆起,他插着腰,望着吊在狼群上的钰儿一脸得意。
“混蛋!”钰儿忍不住大骂了一声,手臂痛得快断了。
“哈哈哈——”拓跋征仰天大笑了起来,这时身边围过来一群点头哈腰的将领。“看样子,有人对我们的安排很不满意呀!昨夜放火烧了我的粮食和库房,还劫走了我们和亲的公主。你这狂徒胆子不小啊!来!众将士说说,我们是不是该来点精彩的?今天适逢我们大祭之日,就让这个南朝士兵的鲜血来祭奠我们伟大的太阳之神吧。”
“好!好!祭奠太阳之神!”士兵越聚越多,他们居然振臂高呼。
果真,太阳听到了,兴奋地朝上跳了跳,站得比钰儿都高了。这么喜庆的日子,大家就不能捣鼓点别的吗?非要拿个活人祭祀,那可是生祭啊!
钰儿的心在不停地在收缩,眼前一片迷蒙。明年的今朝,还会有多少人会记得自己?才过及笄之年,就陨命敌营的钰儿?
拓跋征嘴角衔着冷笑,目光冷如寒冰,他从侍卫手里接过弓弩,搭弓上弦,瞄准了钰儿。
没成想自己居然会死在这厮的箭下,还是会死在狼群撕咬的嘴里?钰儿闭了双目,算了,生死有命吧!她抱了赴死的决心。
“吧嗒”一声,三箭齐发,把臂粗的麻绳生生切断。钰儿带着一身铁索落入了狩猎的围栏。她运气脚尖落地,未让自己摔倒,徒增那些看客们的兴致。一落地,她立刻活动了一下身上酸痛僵硬了的关节。站在大地上,还是感觉很踏实!
围栏对面的铁笼在一声声的欢呼雀跃中,赫然大开,里面关了十几只恶狼。
昨夜,拓跋征的那一鞭子,抽得钰儿皮开肉绽,浓浓的血腥味,让饿极的野狼不禁嚎啕狂奔了过来,它们兴奋地睁圆了蓝眸白底的贼眼,血红大嘴里晶亮的牙齿像一把把尖刀,口水一路拖曳着,蹄上的利爪不停地刨着地,风送来了狼身上令人作呕的臊臭味,转眼,这群野兽就纷纷来到了跟前。
钰儿手持铁索,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假如只是一两只狼,她还有信心能够逃命,可是,现在是十几只恶狼。看着那飞奔而来的狼群,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迷蒙了她惶恐的视线。围栏外还有一群看着她如何被撕咬而悲惨致死的看客。不行,害怕在此刻是最没用的。她咬紧了牙关,睁圆了双目,抓紧了手里的铁链,铁链咯着她的手指生疼。
不管怎样,就算战到最后一口气,她也不可以乱了阵脚。
站在狼群前,她告诫自己,不能让狼群形成环围之势,腹背受敌是兵家大忌。狼只只冲着她不停的嚎叫,猩红的舌头吐出狼嘴,眦牙刨蹄。
钰儿惶恐地等着它们冲向自己。其中一只蹲下了身子,前蹄扒地,似乎要一跃而起。钰儿紧紧握住手里的铁链,与它们苦苦僵持着。
可是奇怪了,居然没有一只冲上前来撕咬。
钰儿左右提防着狼群的突袭,半天,狼都没冲上来。原本大张的血喷大嘴,却慢慢耷拉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一只狼似乎对眼前香喷喷的活肉徒然失去了兴致,带头往回跑进了铁笼,接着两只,三只........十几只,它们一股脑都钻进了铁笼,呆在原来的笼子里继续冲着笼子外的人们瓷牙咧嘴,不满地嚎叫着,似乎在喊着“不要吃这个,要换一个!?”
钰儿倒觉得奇怪了,这北魏军营里真出俊杰,连狼群也挑食?难道,是自己太臭,太酸,太没人情味儿?还是,是因为血液里的赤火毒?连狼都闻出来这剧毒的味道了!也难怪,她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被蚊虫叮咬。记得明姑说过,她身带剧毒,血是毒,但调理得当也可以成为解药。
看着狼一只只乖乖回了铁笼,关狼群的大门陡然落下。周围竟鸦雀无声了。
钰儿全未觉察到围栏外的变化,她陡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头晕脑胀,瘫软在草地上。片刻,肚子居然学着狼群的模样嚎啕了起来,一声响过一声。
“哇,真是神人呐。”近处有几个将领不停地说着。“天下居然还有狼群不敢吃的人?”
钰儿听到了,环顾四周,怎么没被狼咬死,这些人失望至极了吧?魔鬼!她心里骂了一句。
“行了,都散了吧——”拓跋征黑着脸,目光阴沉地盯着钰儿,似乎狼群不肯撕了她,他痛恨至极。
钰儿叹了口气,盘腿运气调息。要不是她的赤火毒发作,昨晚,她都逃了出去。
“来人,把这个南朝的奸细先关起来!”钰儿听到魔鬼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