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时,终于轮到我进去了。面试官坐在大桌对面,一脸轻松,一男一女一边提问,一边还相互打趣。“得,这回求职又没戏了”,瞧面试官三心二意的架势,我心一沉,明白他们心中早有了中意人选。
自拿到教师证后,我参加了不知多少面试。加拿大面试一般从3到5位候选人中遴选。每次我都是候选人之一,但每次都是败兴而归,倍受打击。这次,好容易得知某边远的教育局看好中国“钱图”,与中国合办学校,亟需教师。原以为自己从中国师大硕士毕业,又有几十年中学大学教学经验,并持加拿大教师证,更携加拿大教育硕士学位,正是中加联合办学的理想师资。我不顾刚拿到车牌,特地向打工的一元店老板请一天假,硬着头皮开着破旧不堪的老爷车,平生第一次驶上高速公路,奔向几百公里之外的教育局。
作为唯一的少数族裔候选人,我坐在教育局内,眼见着一个个碧眼白肤的候选人从面试间进去出来,内心底气丧尽,结局果然是再走麦城。
天阴沉沉,我万念俱灰,踏上了归途。从教育局所在的小镇出来,刚拐上匝道,准备上高速,突见路边有人伸手竖起大拇指。这情景以前在电影里见过,估计是要搭顺风车。平时最不忍对求助的人视而不见,我本能地把车停在路边,决定送人一程。上来一个白人小伙子,个头不高,一身旧牛仔服,肩背洗白了的背包,脖子手臂上满是刺青。我后悔了,出门前妻子女儿担心的要死,一再告诫我路上千万注意安全,现在娘俩还在家眼巴巴望着呢,谁知道来者善也不善?这地方地处偏远,天色又晚,来人要是谋财害命的主,我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正胡思乱想,小伙子突然叫道:“停车!”我心里咯噔一下:“真要打劫?”他忙解释:“车胎漏气!”我急忙将车停下来,果然他那侧的轮胎已经开始扁了,幸好车停了下来,否则在高速上飞奔目的地岂不是墓地?
车倒是停下来了,可在这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我俩该如何是好?我中年移民后才摸方向盘驾车,加上是个文科男,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备胎藏在何方,不知道千斤顶顶在何处。小伙子手脚麻利,打开后备箱,拽出备胎,跪在地上支起千斤顶,三下两下换上备胎。原来,小伙子在加拿大这个车轮上的国家长大,从小跟父亲学得一身捣鼓车的本领。
重新上路,小伙子读出我脸上的余悸,主动开口和我聊了起来。原来,他家住数十里之外,家里也有妻女。听到这里,我稍许心安。为解除长途行车的疲乏,小伙子继续讲他的故事。他父亲是大卡车司机,母亲是酒吧招待,两人酗酒吸毒成瘾,早就离异。他被儿童保护协会送到别人家寄养,读书时没少进校长办公室,后来遇到一位疼他爱他的好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妻子。在妻子的关爱下,他浪子回头发奋努力,终于进入社区学院读书,眼下为养家糊口兼着3份工,一份是便利店打工,一份是做清洁,再一份是夜里当保安。
说话间,小伙子到站下车。我目送他远去。望着他隐约的身影,回想起小伙子的励志故事,我信心满满,继续前行。夜已深,沿途漆黑,远处偶露灯火点点,然而我觉得道路越走越宽,前途突然光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