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孃
他之所以急着从美国赶回,是因为要给二孃做九十大寿。二孃是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是阿咩?诚然,阿咩过早地离开他,没得到过他的丝毫报答。但二孃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分文不取地为他带大女儿,他在二孃耄耋之年又是怎样报答呢?
二孃同阿咩一道从女子师范毕业,虽说没有国色天姿,但也五官端正,一米六几的个子,亭亭玉立。针黹烹饪不逊大家闺秀。从她与阿咩的亲蜜可窥性格也不怪。提亲的人应该不会少。也许是太要强,三十老几尚未婚配。他懂事的时候,二孃是会理女子小学的校长。1948年“一贯道”在会理风行。二孃有心口疼的毛病,受了外婆、阿咩的鼓吹到“一贯道”的佛堂参拜。“点传师”照样让她喝香末兑水。当晚心口竟然没有疼过。其实用后来的医学知识看,二孃得的应该是萎缩性胃炎,香末带碱性,便对症了。二孃却因此五体投地,对“一贯道”深信不疑。把一生积蓄买的金戒指都拿去捐了。再加上当时的一个女督学要跟她竞聘校长,便愤而辞职,一心一意跟从“一贯道”。“一贯道”当然欢迎这样的知识女性。不久就给二孃封了个“点传师”。导致解放后被捕判刑。
他再见到二孃是1958年。当年他初中毕业,升学考试后检查身体,怀疑他有肺结核。全地区只西昌专区医院才有X光设备,要他到西昌复查。会理到西昌还没有班车。他和同样遭遇的程寿恒请学校守门兼收发的寇师联系乘邮车前往。收费比同汽车站的票价。而邮车是辆小吉普拉个四尺见方的铁斗。前排坐司机和押运员,后排坐他和程。出城后司机还搭了个小孩,只能坐在后面的车斗里。他一路呕吐,全靠程同学照顾。下车后站都站立不住。好在年轻,睡一觉屁事没得。第二天照光,两人都没有问题。中午他拿着阿咩买的一条毛巾,一双袜子和阿咩自己衲的一双女鞋到石塔街看守所,报出二孃的名字。等了一会二孃出来。比原先略廋,面无血色,但人很精神。旁边站着荷枪的战士。他递上手中的东西,二孃不敢接。说了声“报告大军”。解放军翻开毛巾和鞋看了看,点头示意二孃接下来。二孃说她一切均好,从事的劳动也是做鞋子,发的都穿不完,以后别再带来了。刚见面他有些激动,眼中潮湿,为了划清界限,强忍住不让泪流下来。也找不到更多的话便分手了。
二孃刑满释放回到会理已是六二年底,他在红格。春节后住到幺孃家帮忙料理家务。因事情太少,不习惯,又回来与阿咩同住,一方面“托土基”(泥土中揉入谷草放在长方形的木模里平整成土砖)为生。阿咩去世后,阿爸再没有回木古,姊弟俩相依为命。其间1965年曾被当局使往西昌修“月华电站”。二孃有次谈到在月华的生活,说是她每顿吃完饭都把碗舔干净,同事嘲笑她“你把猪大爷的份都占完了”。她虽然刑满,仍是受“管制”的阶级敌人。居委会一喊必到。那时没有什么清洁工的概念。除了各家自扫门前雪外,街道脏了,便由二孃这样的“四类分子”分段负责打扫。
七三年九月的一天,他在天宝山听到锌矿的高音喇叭里转播会理公审宣判大会。在判刑和逮捕的事项念完后,他无意中听到“会理县公安局关于解除刘玉桢反革命份子帽子的判决书”。仔细听下去,的确不是耳朵出了毛病,硬是“女,现年六十一岁,家住会理县反修路二十六号”。他登时泪流满面,扒在办公桌上哭。想起这二十多年,二孃先是钻深山老林,东躲西藏逃避逮捕,接着十年监牢生活,出狱后劳力上不堪其苦,人格上受百般侮辱,可以说都是根源于迷信这个“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乌纱帽”摘掉,怕是熬出头了吧?
刘棘一出生,二孃便成了专职媬姆。他在天宝山,莉要打零工,阿爸每天仍去淘沙。可以说娃娃的奶嘴尿片,大人的一日三餐,全是二孃操持。每次他回去,二孃都是乐呵呵,尽量弄些好菜,而且“省嘴待客”。家族中每个人的生日二孃都记得。在会理的,老人家都有所“表示”。家里人过生日那天,则无论如何买支鸡打牙祭。她自己的生日因为与阿爸同天,自然不例外。阿爸去世后,一般是幺孃或表姐妹们请她去做生。七九年中越边境形势紧张,在云南临沧的二哥把上幼儿园的女儿越峰交回来,二孃又增加了一个乐趣。
进入八十年代,已经改革开放。他有次进城,一个朋友告诉他,居上开会,居主任汇报组织居民学习的情况,说四居读报纸的有刘玉桢。听汇报的头头问刘是什么人。居主任介绍了二孃的简单情况。头头说:“你们要注意啰,不要她在读报中又贩卖一贯道的货色哟!”朋友要他转告老人家别去为那些人读报了。他踌躇了很久,要告诉吗,明明是对二孃精神上的打击。不告诉吧,那些目不识丁,或者自己不愿伤神,把她当工具使的人,何尝不会再对她施行伤害。今后对她的打击肯定会更大。他眼前浮现出鲁迅小说《祝福》里的祥林嫂,以为到土地庙捐了门槛,便不再是罪人。二孃老几十岁,自从“新生”以来,性情像个儿童,对小说、电影的迷信不亚于当年的一贯道。有时还批评他对现实的牢骚。看来告诉老人家,使她清醒清醒完全有必要。他说出来后,二孃无言。凄惶的面容,呆滞的眼神,翘起的几根白发在微微颤抖。十五瓦的白炽灯发出冷峻的磷光。他感到于心不忍,安慰道:“迷信说世间有种'小甡子',专门像幽灵一样纠缠人。这些'小甡子'不制造点阶级斗争,便没有饭碗可端。由他们去吧!”
有天他和二孃顶嘴,二孃大发脾气。原因是头天下午买的牛奶,放到中午过还不吃(那时听都没听说过谁家有得起冰箱),大有当天不再买,等两个娃娃放学回来吃的意思。他料定牛奶已坏,把他倒了。不出所料,奶锅底已有粘结的斑点。这一下好像把二孃心子鲜血倒掉一般,说“二角几的东西,你们就这样子浪费?”他说吃病了不是二角几的药可以医好的。类似的矛盾在二孃与莉之间更是越演越烈。两人几乎不对话,有事由刘棘转达。
1983年,按照上面的政策,居主任周培华把二孃报成“五保户”,也就每月几元钱的补助。居委的顶头上司,居民点林书记不同意,说是二孃有人供养。的确,二孃由他供养天经地义。但老人家无儿无女,鳏寡孤独属于社会负责、国家赡养的范畴。三十年来,二孃亦为社会付出过劳动。仅以如今阡陌纵横、经济发达的西昌黄莲关,还不是二孃们在安宁河的乱石荒滩、芦苇丛中开垦出来的。难道年老后从国家领取一点点报酬都不应该?他绝对不会把二孃抛给社会,赖脱自己的责任。而让老人家有一点那怕是象征性的收入,体现社会温暖,在精神上该是多么的慰借。他没有理由,也不敢为二孃争取。又过了两年,周培华乘林书记到外地学习,再次把二孃报上去,在他的同学城关镇顾副镇长帮助下才批下来。二孃第一次到居委会领得8元钱,心情是何等舒畅。
阿爸去世后,二哥接越峰和二孃一道回临沧。二孃来信说整天没有什么事做,感到很寂寞。他建议二孃写回忆录,尤其是在会东乡下逃避追捕,以及黄莲关劳改那段历史,一定刻骨铭心。不久,二哥打电话给他,说二孃住不惯,执意要回会理,孃侄已拢昆明,即将上火车,第二天到西昌。他向学校请假,去火车站接到二孃。二哥歇了一夜,登上返程列车。他陪二孃在西昌转了一天,又送上到会理的班车。暑假回去,二孃果然拿了一大卷稿纸递给他。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他竟然要二孃先放着,等写完了慢慢看。二孃愣了一下,他多年后忆及,是种失望的表情。
棘十六岁上大学离家后,二孃就几次提出要搬出去住。他知道是因为平时连他也很少跟老人家交流,理由是二孃耳朵越来越背,说话不得不大声武气,邻居都听到了,她还不一定明白。一家人除了三顿饭,各在各的屋里。他央求二孃,权把家当成旅馆,白天要去哪里都行。二孃经常午餐后即出去会朋友,有时晚饭也不回来吃,他也不过问。又一次,他去看外婆,外婆说二孃已经把她楼上的屋子打扫出来,要搬去住。外婆住的胡家大院始建于明朝,那屋他知道,因为后墙下沉,楼板与水平呈30多度的夹角,黑咕隆咚,夸进去都害怕,三十多年没住过人。他回去跟二孃发了脾气,说二孃硬是要搬走,便是要与他断绝关系,他除了每月给二孃送钱外,连刘棘来信也不会读给她听。恐怕这后一句话才是对二孃最大的威胁,因为棘是老人家最疼爱的人,每次来信的抬头都把亲爱的二姑婆排在首位。以后二孃才没有再提搬出去的事。
二孃爱去外婆那里串门。有个胡家的三表姐,曾经当过“一贯道”的“乩手”,与二孃是狱友,单身,经常照顾外婆,莉也曾给她织过毛线帽。有次莉偷看二孃的日记,写了与三表姐摆谈莉对二孃态度的情况。莉从此不理睬三表姐。二孃知道后再也不写日记。
九六年他搬入新居,在农行被称为“中师楼”,按中师任职年限打分选房。该楼背后是县委的紫云堂,抵得很近,四楼以下的采光全被遮挡,他只好选在五楼。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二孃住最小的一间,只有十平方,却是唯一窗户向南,春分和秋分之间每天都没有阳光照进,整个冬天太阳直射。二孃一天上下几次,中途不歇气,进门不喘气。回来就坐到自己的屋子里。晚上电视也不看。二孃屋里放一对他在天宝山做的木沙发,由于弹簧日久,初坐的人猛地沉下,往往骇着。二孃就蜷在沙发里,数数佛珠。
二孃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棘赴美之前交给他5000元,说是一定要让二姑婆去做手术。恰逢香港“明天更美好”基金捐给大陆的“健康快车”停靠西昌,为凉山州的白内障患者做手术。周培华给二孃报了名。在会理县医院体检认为可以作。他和二孃坐残联的专车来到西昌州二医院。所有的患者必须在此复查。结果显示二孃心肌缺血,不宜手术。他想找主刀医生求情,人家连面也不让见。乘下午四点的班车返会,来回十多个小时的颠簸,他都感到累了,二孃还精神抖擞,上楼不要他搀扶。中午和上车前在西昌吃了两顿,第二顿的抄手连汤带水解决,食量比在家里还好。哪里像是有心脏病的人。
次年参加州人代会,听说中西医结合医院的白内障手术做得好,他去咨询八十多岁的老人能不能做。一个年轻医生说九十岁的都做过。他回去后即把二孃带来该院。仍然是那年轻医生,检查完二孃的眼睛,确认是白内障,说“你们来得巧,明天我们请的成都专家就要来手术。本来排满了。但我争取把你们列进去”。医生离开诊断室一会儿,回来“说妥了”。开出住院证,先做一支,交3000元办好入院手续。有七八张床位的大病房,几乎住满,都是做白内障的。医护人员很客气,一应的检查中有了“婆婆”、“老孃”等尊称。这是他几十年与医院打交道从没有过的。无论是六十年代阿咩住院,七十年代莉生孩子,还是八九十年代他亲自尝试,病人在大夫、护士口中都是“XX床”,而不是人。
然而第二天的心电图又出问题。除心肌缺血外,还伴随左心房纤颤、停搏。本来那个年轻的医生说小手术,可以作,不过有危险,要他们自己拿主。他问了两点:一是手术后视力如何,回答是肯定有所改善;二是手术中像二孃这种情况有什么保护措施,说是可以请内科医生监护。他决定做。正要回病房告诉二孃,听到医护办公室在争执。进去果然是针对二孃的手术,一个护士说“都八十六了,出了问题谁负责?”一个说“监护?手术室连人都站不下,内科的机器放哪里?”医生只好说,那就等主刀的专家定夺。两小时后,年轻医生征求才下飞机到来的专家意见,专家说“内科同意监护就作,不同意不作。”而与内科联系,回答是“都八十六了,不敢监护”。
第三次是会理县医院请来专家做手术。他心想姪女小立在医院当护士,可以通融通融。仍然是同样的遭遇。小立去求内科主任,人家也不愿担风险。一家三代人的心愿不得不破灭。
他家的住房建于九十年代初期,七层,十四户。他建议卫生间安坐便器,十三家住户都反对。他只好自己从西昌买回一个坐便器,但没有水箱,直接连着自来水管。水压不够,必须用脸盆盛水冲便。二孃眼力不行,又捨不得水,有时大便冲不干净。他有次埋怨了二孃。二孃竟然从此不在家中大便。往往他们还没起床,就下五层楼到银行的公用厕所解决。他发觉后,哀求了几次,大约直到过世前一年才没再这样。尽管家里有洗衣机,二孃从不使用,头晚洗完澡,第二天一早就把衣服手搓晾好了。炊事员的职务早被剥夺。莉嫌二孃碗洗不干净,给二孃准备了专用碗筷,同桌吃饭使用公筷。有次二孃先吃完饭,把自己的碗筷洗净。莉进厨房把二孃插进筷笼的筷子抽出,摔在二孃屋内的桌上。二孃气愤地说“我的筷子上有屎”。浑身发抖又说“我头上上生疮,脚底流脓,周身都是毒”。他端着饭碗,竟自憋得说不出话,任老人伤心流泪。又一次,二孃上卫生间,正遇莉出来,差点撞着,莉手一掀,老人倒地,高喊“你要怎样?”见莉也不扶老人起来,他吼道:“你欺侮一个八十高龄的孤寡算啥本事?”扶起二孃。二孃见他发怒,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
两千年的一个星期天,他们睡了个懒觉,起来准备好早餐,二孃还没出房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老人家都是每天不待他们出现,就把几个房间的桌椅箱柜抹擦一遍。他推开房门,见二孃蒙头大睡,走拢床边,掀起被子,对着耳朵喊了几声也一动不动。手虽然热乎,摸不到脉搏。鼻息似乎也试不到。头身侧卧,嘴拉长地歪着。脚踡起一拉就伸,一点反映也没有。他心中一紧,高声道“二孃喊不醒了”。莉来到床前,说颈动脉还在跳。他才注意到颈部的确突突突地冒得很快。他立即到对门的中医院。值班的雷副院长马上派名西医,带着三个护士,端的端药,拿的拿输液瓶、氧气袋。医生听了二孃的心跳,80多次;量血压正常;输氧后呼吸也不急不缓。但用电筒照眼眶,无光反射,瞳孔很小,医生问是否已经失明。查不出病因。他问会不会服了安眠药。医生说不排出这种可能。只有输液、吸氧。一般人输液后小便频仍,二孃输了500毫升没有任何反映。下午他去问医生还输不输,医生说观察一下再说。小立听说后来看二姑婆,建议医生为了抢救方便,还是把针吊起,才加了500毫升。小立回县医院说起二姑婆的病情,医生断定是“自然脑死亡”,输氧、输液不过是“革命的人道主义”而已。二孃一直昏迷不醒。第二天早晨手脚微微抽搐一下又不动了。医生再次来检查,说不必用药了,用药只会拖,延长痛苦。周培华知道后,以居委会的名义,偕城关医院医生来察看,也说都这样了,药物不起作用。
殊不知半夜过后,二孃忽然翻身,说怎么天亮了(其实是日光灯),并要小解。完了他问二孃肚子饿不饿。二孃点头。他调了个蛋花,全部吃掉。早晨喝了半小碗牛奶。中午半碗芝麻糊,晚餐半碗稀饭都吃完了。第四天就要他们搀扶上厕所。以后自己扶着桌椅手杖行动。不足十天就完全康复。联想起一年前幺孃也是突然倒地休克,口吐鲜血,急送医院后右眼瞳孔都放大了。医生嘱准备后事。第二天清晨居然醒来。住了十多天医院也就没事。莉说“你家的人命大,阎王爷不敢收”。小立的同事晓得后直称“奇迹,奇迹。你家尽创奇迹”。本来那天表姐表妹们来,看到二孃沉沉入睡,安祥平和的样子,都以为是无疾而终,为二孃庆幸的。
2001年,棘首次回国,一见二姑婆就抱着久久不放。临走前二孃拿出公安干警春节慰问五保户的踏花被要给棘。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棘怎么会带到美国?二孃沉下脸,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默默地把它提回屋。
他和莉去美国,请曾经的堂弟媳(堂弟失踪多年后改嫁)来照顾二孃。那时会理的媬姆价一般为每月100~150元,供吃供住。他出300元。二孃的“低保金”已提到108元,一并交给前弟媳安排。二孃的生日,朋友们以为他赶不回来,正国一家,思懋一家,(庆麟在成都)同事李凡君,相约买了鸡鸭鱼肉提前来家里操厨。十多人热热闹闹了一天。据李凡君的描述,二孃整天笑脸盈盈,进进出出,话也从未有过地多。他回来后,正式生日那天,在山庄包了两桌,增加幺孃及表姐表妹、侄儿侄女,二孃的高兴劲头反不如前。可能是他这个“压力”使二孃无法放松。
2003,是他的本命年。上帝惩罚他。二月越峰病逝。五月他视网膜脱落到攀枝花手术,随即二哥肺癌去世。大哥、三哥也相继住院。他和表姊妹们又给二孃做了一次生。十二月二孃病了两三天,终于仙逝。整理遗物,非但日记本,连曾经递过给他的那卷回忆也找不到,没有留下支言片语,他才明白二孃对他是多么的失望,抑或怨忿。
二孃的墓碑上,刻着他写的对联:
教书育材业未竟悲由迷信
忍辱负重情亦孤乐于助人
横额:劬劳一生
朋友们说他写得太实。他没有文才,只能实。二孃倒是留下来七千多元(不包括棘给做白内障的五千)。丧葬开支两三千元。余下的他存了定期。侄儿跃进生活拮据,女儿考上中专,他便将四千余元扫数资助其学费,申明是老太的心意。
每每仰望二孃的遗容,他只能自责。但愿后来人别只考虑长者的衣食,想想他们心中的愿景,莫把自以为是强加给他们!主啊!他忏悔!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