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萍儿辞
-路志鹏-
(一)
前年一朝隔,至今不问鸽。
中间多离苦,太行与江河。
西无蓬莱阁,东有马嵬坡。
冬夏各寒暑,春秋自开阖。
(二)
去年及登科,南辕恨北辙。
盈盈向烛明,离别一何阔!
三载金陵雨,未濛秦淮河。
千行和泪下,一纸寄无的。
(2011年四月)
(三)
情愁属文字,忆苦噎歌声。
芳踪已成芜,玉梳自生尘。
郁郁觥筹过,施施归梦人。
夜半起寤泪,薄衾曳更冷。
(2012-01-17 02:28:56)
(四)
晨昏及晌午,魇睡到天明。
不知欷歔意,只觉双泪痕。
屏帘惹梧絮,隔窗系新藤。
枯坐烬余晚,还待梦伊人。
(2012-05-19 02:40:40)
忆记:
此辞始作于二零一一年四月清明与萍儿重聚稍后,赠予她以纪念此前六年间的苦思。本欲作十篇以为圆满之奉献,然二首作罢便心神废弛难以为继,经年再续已是同萍儿结为连理时,而于今竟已四年之久。
尝吟诵复勘其辞,总觉多有不妥。(一)首开篇立异似太过,“不问鸽”之语寓往来无通络,但飞鸽传书归为鄙俚,只有雁书入诗,而未有以信鸽为正典。于是亟欲开一奥妙新巧之局面,却落得浅陋唐突。后继以“太行”、“江河”铺陈,殊非虚语,实为遥闻萍儿劝别后先飘零广州再流落北京,而我身在山西雁北,确以太行江河分隔。“西无蓬莱阁,东有马嵬坡”乃忆总角及笄时我与萍儿争先诵出《长恨歌》通篇三百余行,此处化用以谓音讯无觅生死茫茫之忧思。此句亦尤多斟酌,初作“蓬莱地”,因《长恨歌》虽有“马嵬坡”及“蓬莱”原句,却无“蓬莱阁”一词(蓬莱阁建于北宋,白乐天不得而知矣)。然 “蓬莱地”非地名。“冬夏各寒暑,春秋自开阖”为缀语,喻思苦经年闷绝。
(二)首开篇“登科”句仍显凸兀,谓高考被录。萍儿去一年后之零六年,本欲进取北京之二名校与萍儿相会,然考试大失所望,奈何自负不肯屈就京城其余大学,而另填录南京大学,自是南辕北辙。身处金陵初三年间自怨自艾,并亲友蒙蔽不欲我获知萍儿下落,常奋笔疾书,泪纵千行,却只语片言不知所之。零八年夏曾只身赴北京寻觅,踉跄逡巡十几日而无所得,黯然离去。一年之后偶获联络,同萍儿哭诉十几日,然物是人非,并有人情伦常催抑,虽喜极望外,却未能重获芳心。
(三)首乃记此后两年失落之情致,常爱慕拂拭萍儿所用之旧什物,情急时亦对其多诘问劝诱,渐渐心灰意冷,竟致萍儿移情别恋,使我懊恼怅惘,痛不欲生。“郁郁觥筹过,施施归梦人”指其后我也常欲另行交际以结缘她人,却心知魂牵梦萦的始终只有萍儿。末句中“寤泪”是私自生辟之词,曾改为“揾泪”(辛弃疾有“倩何人,换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语),却不能摹状寤言以醒,呜咽以泪之情致。
(四)首正值将偕同萍儿筹办赴美签证时,况味七年多来与萍儿分合聚散的过往,顿觉沧海桑田。开篇写萍儿至响午依然酣睡,而我梦魇乍醒,似与一莫名女子梦中私会。而后心虚起坐,辽想梦境的女子似是她人,又似少女时的萍儿。十七八岁时与萍儿约定终生的情形便又历历在目地浮现,两相照看,思慕中的少女却又不似眼前的枕边人。于是唏嘘喟叹,兀自泪流,真觉世事诡谲,人心难测。
前两篇辞曾草草寄出参与校园古诗词竞赛,最终无人问津。如今想来才知那样龃龉而不成体统的文字必然让人难明就里,不知所云。于是整夜辗转难眠,熬制出这么一篇后记作注,已不再当它是诗,而只作故事来解。
(2016.5/23, 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