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素然自若
中国人相处,爱好论气质。可是气质鲜有形表;它不可学作,又无法模仿。气质若隐若现于书法的字里行间,宛如兰亭序之流意;悠悠于畅然。气质似静似动于蒙娜丽莎的微笑;疑似美人含馨喻览。气质却幽却然于草原上的长调;犹如山间小溪通畅于委婉。气质总是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使得我们心有所动。古人常用“梅兰竹菊”来形容气质之风度。虽然有些过于刚硬,但也不乏形象逼真。
气质如梅,立风骨于飞雪,留淡雅于寒窗。
气质如兰,寄纯真于暗香,存自信于平常。
气质如竹,执气度于虚心,现刚毅于翠朗。
气质如菊,吐信芳于晨霜,展淑美于苍茫。
既然不能学作又无法模仿,那气质显然不是学问;诚如它与思想隔岸相望。的确如此,气质那内在“GRACE”又如何能仿作与想象。然而,气质如果完全与学问无关,仿佛又使得人感到缺失了什么。因为,气质似乎与学问相同,都有着某种累积性的倾向。知识取决于“学”与“问”;推理逻辑,定义内涵从而产生思想。气质取决于“修”与“养”;内观本心,平静体验从而感受精神。所以,气质并不神秘;它是人们走入本心,探索真实自身心性的自然反映。无论是天生具有还是后天达成,都离不开这种内在修养。无论基督传教还是佛陀问道,都离不开这种精神自由。笔者在拜访一位103岁的佛教高僧时,见过那种充满魅力的气质。他眼神中透露着那种纯真;使人很难想象用双脚,他走过地球的绝大多数地方。仿佛生活没有给他带去那沉重的沧桑。看着他那孩子般的目光,难道这就是尼赫鲁临终要倾诉的对象?难道他就是化解几百人种族冲突的轮椅和尚?正当困惑时,他突然向我做了个顽皮的鬼脸;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轻松。我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吧!思想。只有放下,我们的灵性才能迸发更多的想象。知识的积累经常会妨碍精神的通畅。涅磐前佛陀说,他一生什么也没有讲;就是担心指月的手(思想)被当成月亮。基督说,不分别才是走向爱的希望;“仍石头”又怎么能够进入天堂。这正是多少先辈曾经说的那条精神内省之路!而气质正是觉知深確与心性空灵的意向。沿着这条路,我们似乎能够触及什么是真正“自我”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越来越喜欢用艺术来表达思想,以弥补其圆融缺失与圆润不足。从思想出发,我们不经意地产生“恶”之念,而社会忙碌于法律的海洋。而由精神出发,我们恍然瞥见自我本善;心的气质中,本来就没有那污染的尘埃。死亡的确是人生最大的恐惧;但它只存在于那喋喋不休的思想。还有那焦虑与悲伤,失落与迷茫。人究竟应当如何生活?答案无穷,因人而往。但是在气质的意流中,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回响:潇洒的人生也许是【用于思想,但活在心上】。
当超越思想,气质更闪烁着哲理的光芒。它将矛盾对立的世界圆融于一个本体。它将错综复杂的过程圆润于一流清溪。以素为绚,以柔为坚。举重以若轻,承压于无形。就像老子说的上善若水。但是,假如我们避开善恶之分,只论生活之趣。那又应当如何?屈子长叹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蓦然回首于内在的那个片刻,心仿佛在说:无求才像更深的求。
素之然于不为兮,着自在而如意;神气平于不擬兮,随流心而酣畅。朗朗落落,自由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