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姐事后反省: 冲动就是恶魔。习远一时冲动,惹下大祸。自己受了习远影响,情绪
一激动,说了句覆水难收的话。
有一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使要偷偷背着人做,也没事。但千万不能说破。
平姐在美国呆了二十多年,思维说话都变得和鬼子一样直来直去。虽然当时只是就
事论事,但话一出口便成了把柄,可能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正后悔得不知如何是好,
习远的女儿琳琳已经主动找上门来。
"娘娘,我昨天回家去和我的老公商量过了。你说的那个,那个办法。。。我们想
想是不行的。一家人,那样。。。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再坐下来商量商量?"
对方客客气气地给了个下楼的台阶,平姐立即更正自己的错误,"好,好。那大家再
商量商量。"
平姐随着琳琳,第二次和习远夫妇在谈判桌旁坐下,她发现客厅里一个被支在三角
架上的摄影机正对着大家。平姐一下子本能地跳起来,"你们这是在干嘛?你们到底
想干什么啊?"
习远走出来劝,"姐姐,我觉得有些话今天有必要一次说说清楚。录像,说不定将来
哪一天有用。"
平姐一听心里更加害怕,不明白两口子之间这次要玩什么花样,身体不住往门边移。
直到习远同意不就这次谈话录像了,才勉强坐下。
杨丽华显然怒气未消,一上来就气势逼人。"我不明白,怎么有的人连基本的是非观
念都没有。坏事敢做,怎么就不敢认? 连个承认担当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剑锋所指可能另有其人,平姐却站了起来。"我先表个态,昨天我说的话欠考虑。
你们的话是从理上说,我的话是从情上说。但说到底,还是你们说得对。我收回我
昨天说过的话。既然是夫妻,就得一心一意好好过下去。那么多年也过来了,都是
要做外公外婆的人了。。。"
"姐姐,你这样不对的。说出口的话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林习远感到背叛后的愤怒,
打断了平姐,"你们干嘛都联合起来针对我? 你们有谁问问,我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日
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年纪大了怎么了,难道因为我老了,快死了,就该继
续忍受下去吗? "
"你们大家都听听,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
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没有我,小孩会自己长大,饭菜会自动蹦到桌子上去? "
"孩子的功课一向是我辅导的。我还真不知道,除了做饭,你还会做什么? 老实同你
讲,你做的菜不是太咸就事太油,也就是我,才一直忍着。"
"林习远,你不是人。大学里是谁满世界追我的? 我把我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
"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如果你不跟着我过,这辈子就不会老的是吧?"
杨丽华这下动了真气,背过身去抹着眼泪不说话了。林习远被突如其来的泪吓了一
跳,一时不知再往下说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有为自己,为苏婷辩护的必要。话到
嘴边,却发现有许多憋在心里的东西,根本说不清楚。一个女人的好处只有她热恋
中的男人才能体会,而这期间的诸般妙处又偏偏是同别人无法说出口的。
在认识苏婷之前,林习远从来没想过什么是幸福。这种太抽象的东西,应该留给诗
人去伤脑筋。但自从苏婷在他的生活里出现以后,他发现幸福并不遥远。它是真实
可感的存在,会无时无刻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厨房里传出来的饭菜香,看电视的时
候靠过来暖烘烘的身子,凑近了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来的关切,这些都是他过去很少
体验过的。
想到苏婷,会让习远自然而然地感觉愉快。如同听见手风琴拉出来令人身体摇晃,
手指跳跃的音乐。你无论和她聊什么,都会得到那种有弹性的,生动的,敏捷的回
应。不像自己家的老婆,除了和吃穿,和东家长西家短,再想谈一点别的,除了一
脸的茫然不说,有时还得加句"神经病"来结束一段谈话。
这个几个月前还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向他展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像一个开
了窍的人,看见了从前看不见的东西: 阳光在树叶上跳动着的光和影,女人走路时
腰肢左右左右的摇晃。但过份的敏感,同时也让他见到家里他从前没留意过的东西。
老婆不管穿什么衣服都遮挡不住腹部突出的弧线,老婆饭后一个不加掩饰的饱嗝。
这些都会让林习远皱起眉头。
他不记得和丽华之间的冷淡和争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演变到现在,任何事,
哪怕是比芝麻绿豆还小的事,都随时能引发一百分贝之上的纷争。他在书房里多呆
的半个小时,她往菜里多加的半勺子盐,都会不失时机地成为被对方讥笑的材料。
你来我往的冷嘲热讽一旦上升到和人品有关的程度之后,一连几天,双方都屏着不
说话,谁也不能向谁低头服输。要是向对方泄露了一个良善的表情,或者不小心先
开口说了一句话,那就会前功尽弃。比的就是谁能熬得过谁。往往在旧恨没消失之
前,新的抱怨又再加上去,三尺寒冰就是那么一层层叠起来的。
丽华给他的感觉就一直是那么冷冰冰,硬绑绑,并且理直气壮的。如果习远让她倒
杯茶来,她会大叫回一声"你自己没手啊?" 但同样的事在苏婷那里是从来不需要叫
的。人到茶到,而且还是会自动续水加热的。就这么点细枝末节的区别,却唤醒了
他做为男人的自尊和欲望。苏婷的感性和娇嗲,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敢于冒险的
年纪。他意识到他还不老,只要他愿意,他还是能给像苏婷那样漂亮的女人以快乐
的。这带给他无上的满足,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变得年轻了许多。苏婷的出现,让他
意识到自己对过去生命的浪费,以及今后剩下的日子里另一种可能的生活方式。也
许还来得及。
林习远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只听平姐在问,"你们都说说吧,下一步究竟要怎么样
?"
止了泪的杨丽华转过身,"这件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他不是外面有人了吗? 去呀,
尽管去。我不打算拦着。真是为了爱,他净身出户,尽管去好了。但我不能因为他
犯的错误,降低了现有的生活水准。牌,我还是要打的。东西,我还是要买的。房
子吗,我也住惯了,自然还住在这里。"
"杨丽华,离婚可是你说的。你既然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你别忘了,这房子可
是我在你下岗后才买的。从头款到后来付清的按揭,都是我一个人付的。怎么到头
来,房子成了你一个人的了? "
琳琳也开始插话:" 大家搞搞清楚,这房产证上写的可是三个人的名字。你们俩个要
离婚,我没意见。但请你们不要影响到我。要么,就把房子卖了,三个人每人一份。
想不卖也行,谁要继续住在里面,就得把其它两个人的股份给买下来。"
当初买房的时候,林习远哪里想到有今天,把一家三口的名字都填到房产证上。没
承想,倒成了如今捆绑自己的锁链。苏婷是从外地来的临时户口,至今还寄居在女
儿女婿的家里。偏偏自己又退了休,什么都不能再指望公司了,要是突然没了房子,
那真是无路可退。想来想去,唯有和女儿商量。
"琳琳,要不然这样。这房子我如果向你妈妈买下来呢,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金。能不
能你先借点钱给我,先帮我把你妈妈的那份房产买下来? 你的那份,再等几年,我
一定还你。你结婚时房子的头款不也是我帮你付的吗?"
"爸爸,我还没讲你呢,你怎么自己先昏了头? 这些烂事情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呀。
你刚害完了妈妈,现在还要来害我吗? 我不和你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怎么你反
而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啦? 你们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我不管,但要侵犯到我的利益,那
是绝对不行的。"
琳琳稀里哗啦的一通数落,吓得林习远,杨丽华,和平姐都不敢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