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相思
一地相思作者 依林/风中秋叶
引子
远离故土的人,在生命的日记剪修。曾共盏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彼此用红酒款待生命,奖励活着,拥抱时光,分享每一刻浅酌小饮的慰藉;感恩上苍,赐我共度中秋的一帘悲悯,受用余生,只一个,唯一,唯一属于我,属于家的中秋。
满月,斜仄仄欲坠,声音睡了、夜睡了,花园醒着、我醒着,镂花小桌擎着的葡萄酒也醒着,只没一丝声响。
一,回忆共度的中秋
新加坡的中秋,街巷的灯笼缤纷、婀娜、喧闹着,满怀映照,烘焙融暖,伴你对灯感叹,如同小孩,兴高采烈,边走边看,享受秋的喜悦。
超市里,熙攘着欢乐的人群,丰陈着如花的果鲜,随你,伴你,凝望你,一个专心致志挑选的男人,篮里尽是最优美,眼里总是最饱满……一起挑月饼,共同选鲜花,紧挨着傻傻排队,你说:“期待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感觉,期待了那么久,将近年龄的全部。”听着,温暖;感觉,灿然。生活如此清鲜,生命一切怡然。我,倚在你的身边,安静,微笑,注视,用最柔软的目光,描摹、记录你的举手投足。
记忆,珍贵如同活着的意义。
你,把一朵朵绽放别在我的耳边,甚至,边尝月饼,边吻我的额头,抱拥,揽腰……我,仰起头,闭上眼,优雅起来,几欲翩翩起舞,陶醉满怀……
你,在选酒? 何以又是缠绵的拥抱,吻我的脸颊……喜欢拥抱,喜欢依怀,脸颊摩挲耳朵:你说“喜欢这种兴奋,满足,平凡,快乐……”我答“这是华人常说的‘小日子’”。
千挑百选,还宠老口味——甜润润的葡萄酒。你托着酒瓶,笑得一如我怀里盛开的鲜花。望你欢笑的样子,我心旌摇曳,幸福的世界明媚得不染尘纤。
路上,你,突发奇思,“愿多一只手”。我,忍俊不禁:“三只手”,华人的概念是小偷。你概不介意,愿拎着东西,揽我的腰,牵我的手,或让黝黑长发,丝丝缕缕,滑逸在手。我窃窃笑出声羞:“两个年龄相加经已七十九,尚有调制浪漫的情柔?你停下脚步,一双蓝水晶,清澈深幽:我的浪漫与人无由,要牵你的手,直到加起来一百七十九。
这是你我心诺。相约拉钩,一万年不可休!
二,飘思孤独的中秋
又是,满月中秋,酒廊选酒,仍是,甜润润的葡萄酒,只因这酒是你挚友,此刻,我心、手相搂。伫立凝神,音乐绕萦,恍然若梦,你粲然的笑容,霎那穿透时空,从四面围拥,惹我清泪愁容……明月,还是当年月,此时犹记伴君时,如今君去不复返,明月何来伴我痴?
月上西楼,蟾光碧透。等你,再揽我腰,再牵我手、再抚我发丝,共饮同一种酒。心月相扣静禀:君乘风去后,我乘月之舟,梦落在花旗,离你、伦敦的庭院更近,可这再无你我共同记忆的中秋。
鲜果,你的最大诱惑,今天买得不多,仍学你精挑细选,装了一袋又一袋。在美国,得开车,难得像在新加坡,悠然散步回住所。此刻,四野宁静,风,正送来你我共有的曾经,迎清早朝霞,向黄昏落日,踏圆月清辉,你,曾说:彼此挽手,踱步,徜徉在美丽祥和,人生若此再无奢望。你,实不该,那么知足,不应感慨多次,而应,奢望更多更久;至少,履行牵手相加一百七十九。
水果,一把冰冷,嵌满记忆;凉秋,一片萧瑟,难堪落寂……天堂里,是否也有秋戚?天国人,是否也有秋忆?如果无,如果否,你不应住在那里……
夜月冰凉,水色冷泌,飘缈之光,遥遥瑟瑟。如果你在,秋,不会这样冷的。
(三,无尽哀思)
仍是,中秋的夜晚,共品《人鬼情未了》。多少次了,你还是感动,随直击心头的旋律高歌,难忘浑厚的嗓音呵!“天堂若没有记忆,你我相依偕白首,愿和他一样,弃天堂,伴你身边万载千秋。”
斯言犹在,斯人已去。
伦敦地铁一声爆响,烟火起,烈焰冲,那一霎,你何不把誓言坚守?你去的瞬间,何不呼喊我的名字?何不附紧我的魂灵?何不抱紧我的心体?何不握紧我的呼唤?你究竟做了怎样的抉择?
苍白的手,凝固的姿势,等待许久,满掌清虚依旧。你在么?凝视在我面前?伫立在我身后?你在么?请握一握这双苦等的手!你说过,不让我失望不让我愁;你说过,天涯海角随我万载千秋;你说过,生死相加一百七十九;你说过,山重水复万里轩辕也为我而留……
万籁无声,情水长流,你在么?你若在,我的日子就不会踉踉跄跄一路孤愁;你若在,我的等待就不会依着惯性滑溜,让伤痕把我的生命穿透;你若在,我的思念就不会茫然失筹,彷徨不知在何秋;你若在,一年一度的圆蟾夜,再不操持这一桩天光月影过往烟尘的悲秋。
玉露生寒,天堂无四季,寒蝉凄切,天堂无记忆,归来罢。冰鉴之时,有守诺的女人,还有女人洒下的一地相思,在铺排你的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