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尼

许多事不可做,许多事不屑做,又有许多事做不出;既不能解释,又不能抱怨;就是穷酸一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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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尼是我以前的室友,她患有精神上的疾病,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种,但我在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感觉。她很瘦,睡眠很差,昼伏夜出,经常在半夜里出没在厨房和后院,她的脚步很轻,很难察觉她在走动。一个人的时候她会跟脑子里的声音对话,会跟植物对话,但只要有人在身边她就会停那些对话,跟你打个招呼,然后安静的走开。她崇尚自然,喜欢收集水晶石,然后定期把它们放在日光和月光下,或是清洁,或是聚集能量。她曾经说,我是她遇到的最理解她的人。

对于她神神秘秘,又或是神神叨叨的行为,我跟另一个室友妮可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是因为接受度宽,她则是因为不在乎,但其实想想或许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妮可是个很自我的女孩,身材高挑,性格奔放,行为夸张略显荒诞,说谎成性,却说得并不熟练。就这样,我们仨在吵吵闹闹中一起住了一年。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我注意到兰尼最近的情况不太好,即便是我在她身边,她也会抑制不住地说着话,或者突然笑出声。我隔着卧室的墙经常能够听到她说笑的声音。她不怎么吃 药,除了一些奇怪的草药。我叮嘱她去看看医生,但是她说她不想回到医院,并保证可以控制自己。直到妮可跟我抱怨屋里总有一股大麻的味道,我才觉得不太妙。然后就是那天晚上,警察找上了门。

我记得那是晚上八点多,妮可似乎心情不好,我回家时正看到她坐在冰箱前对着敞开的冰箱门发呆。感觉是她想要拿些吃的,却又没有胃口。虽然昨晚我们刚因为半夜电视声音太大的问题吵过一架,但我还是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看着我便开始哭起来,我也不再问什么,干脆也坐在地上搂着她,让她有个依靠。20分钟以后,她收起眼泪似乎好了很多。我起身正准备做些东西给她吃,就听到有人敲门。走过去隔着窗子就看到两个警官站在门口。我开了门,他们问我兰尼在不在。说实话,我回家以后还没有见过她,但她或许在屋里睡觉。我就让妮可上楼去敲她的房门。兰尼穿着睡衣下楼,脚步有些沉重,我觉得她整个人的状态很差。她在警察出声前把我拉到一边说:“那两个是假的警察,别相信他们。” 

两个警官中的一个,名字是提姆,他确认了兰尼的身份,并要求她跟他们回到医院去。原来兰尼下午跑去警察局报警,说有人要杀她和她的家人,警察认为她的精神状态需要评估所以送她去了医院,但是她却从医院溜回了家。医院发现报了警,所以两位值班警官上门来找她。我有点不知所措,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即便你没干过坏事,见到警察也会紧张。我当时嗤之以鼻,现在突然觉得他说得是对的。至少我站得就比平时直,整个人崩得很紧。我跟妮可站在门厅透过窗户看着他们在门外交谈,门开着,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一来二去双方谈条件没谈拢,提姆决定强行带走兰尼。然后我就看到兰尼看向我,对我喊:“别让他们带我走,你知道我的,我没有病。”

——我没有选择。

这句话跟字幕一样出现在脑子里,然后我冲了出去,握紧了拳头强行插进了警察和兰尼之间,把她挡在身后。

“女士,请你不要妨碍我们。这跟你没有关系。”另一个警官举起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我特么简直要被自己的莽撞吓哭了,整个人发抖、心里没底,但却完全没有耽误说话:“这是我家,当然关我的事。她既然拒绝跟你走,那她就得留下。请按照她的要求叫女警来,并联系救护车。我会陪着她去,但我们不坐警车。”

两位警官没有办法,只能联系中心请求女警到场,并希望有一台救护车过来。我扶着兰尼进了小客厅,妮可难得懂事端了一杯水给她。然后她就像花蝴蝶一样飞了出去,开始跟警察们扯闲篇儿。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可以配合得如此默契,软硬兼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一套似乎在哪里都吃得开。我知道她说话没谱儿,但是这种情况下有谱又能怎么样呢?我看着眼前缩在沙发里的兰尼,她脸色苍白、嘴唇不停的蠕动,我知道她现在极度的不安,只能握着她的手说:

“别怕。”

她点点头,低声跟我说:“兰尼不想被关起来。他们总让我昏昏沉沉的,脑子不清楚。兰尼不信任他们。那些声音跟兰尼说,有人要杀我,这是真的,还有我姐姐,她会被杀的。我不应该去报警的对不对?但我只能报警啊。没人相信我,但你是知道我的,你是懂兰尼的。对不对?”

我没有点头,在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兰尼”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知道她并不危险,即使是犯病的现在也一样。那些声音或许存在,或许是她的病征,但她没有危害到任何人,她难道没有权利要求不接受那些所谓的治疗吗?为什么人不能接受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存在呢?

“我知道兰尼跟我不一样,跟妮可不一样,就像我跟妮可也不是一样的人。我不知道这件事将会如何结束,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记得兰尼听到这话后,情绪好了很多,她依偎着我,就像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但我没想到的是,说出一直会陪着她的我,最后居然退缩了。

我们就这么僵持了1个小时,妮可套够了话回到客厅跟我们说了她得到的新情报:女警他们没有办法安排,因为已经10点多了,值班的人里没女的。附近医院的救护车也都派出去了。

“怎么办?提姆说还是要带兰尼走,他们得公事公办,而且他们说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们有权这么做。我进来跟你们商量,如果兰尼不坐警车,那我们开车送她行不行?”

凭心而论,我现在只想警察离开我的家。正所谓,思想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但是兰尼的情况确实不乐观,半个小时前她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之前警察往里张望的时候,她曾经想去厨房找可以防身的东西。我看向兰尼,问她的意见。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想给你惹什么麻烦。”

听到这话,我的心就这么狠狠抽了一下。强忍着眼泪我看向妮可,她点点头便走了出去。等她再回到屋里,我让她陪兰尼去换衣服,我则回房换了衣服,拿上钱包、证件、手机和车钥匙,然后把车开出车库等在门口。提姆坐我的车,妮可陪着兰尼坐在后座,另一位警官则开车在前面带路。我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提姆,向他表示了歉意,毕竟从8点多僵持到10点多,也够他受的。

到了医院急诊大楼,兰尼被交给值班医生,提姆他们也算交了差,准备返回警察局了。我让妮可在等候区等着,自己跟了出来再次致歉。提姆点了支烟站在冷清的医院大楼前,跟我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也希望兰尼没事,进去吧,她可能还需要你。” 我点点头,跟另外一位警员道了声谢便转身走进电动门。

然后就是2个多小时的等待。已经到了深夜,等候区里空无一人,除了分诊台后的护士大妈,就只有负责清洁的大叔在墩着地板。医院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让人觉得麻木。我转头看向妮可,她也只是木然地看着兰尼被带进去的大门,那门一直紧闭着,没人出来。我突然想起来她还没吃晚饭,问她饿不饿,她却转过头说:

“这里可真冷。”

医院里的空调似乎跟不要钱一样使劲的吹,整个楼都像是冰库似的。我伸出右手覆上她的左手,那手比我的还温热一些。

“兰尼会有事吗?”她问。

“不知道。”

“我讨厌警察,你知道吗?他们只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事。”

“提姆他们是好人。”

“他们是好人,但是他们是警察。”

我再次看向她,她褐色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愤慨。我记得每次她跟我歇斯底里大吵大闹的时候,就能看到那种情绪——就像一个孩子正在向父母撒泼,要求她的权利。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在搬进来之前跟我男友住,那地方很差劲,又黑又乱,室友之间还会互相偷东西。有一次他又打了我,我流血了,他还让我滚出他的地方。我报了警,想让警察教训他,他们却把我送回了我父母那里。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他在一起啊。他们不听我解释,他们从来不会听我说什么。”

妮可很喜欢说谎,但她说得一向不好,所以我知道她现在说的是实话。我很想问她,受到了暴力伤害为什么还要留在她前男友身边。但是我很怕她会扯出一大堆伟大爱情一类的言论,毕竟每次她都会说自己是自由的灵魂一类的话来痛斥我的管束,所以我只是收回了手,展开双臂再次抱住了她。我听见她在抽泣,就像今晚在冰箱前一样。

“兰尼不会有事吧?”

“……我不知道。”

 

然后,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便放开妮可朝之前一直盯着的那扇门看去。一位中等身材、身穿白大褂的华裔男人正看着我。

“我是。”我跟妮可急忙起身走向他。

“是你送兰尼来的吗?”

“是我。还有我室友妮可。”

“我是陈医生,有关兰尼的情况我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没问题。”

我们跟着他来到一间小会议室,灰色的矮沙发围绕着一个茶几,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更冷。他坐在一边,我们挨在一起坐在他的对面。他问了我们与兰尼的关系,相处时间,问了她平时的举动,家庭关系。我们只能照实说,她跟家人的关系不太好,只跟一个姐姐亲些。而回答关于精神状态问题时,我俩眼神迅速交换了一下,略过了一些相对严重的症状。陈医生一直做着记录,然后对我们说:

“兰尼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决定让她留院观察。”

妮可的贴着我的手臂抖了一下。我连忙问道:

“观察后可以回家吗?”

“这要看情况。”

“我知道她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她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她不喜欢医院,我想带她回家。”我突然觉得带她来医院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现在或许不会。但是任由她发展下去,她可能会伤害自己,然后伤害别人。她可能会突然把你们当成她想象中的人,要伤害她的人。”陈医生很坚定的对我们说。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快要歇斯底里了。是我把她带来的,而她就要被关起来了。

“陈医生,或许在你眼里她是病人,但她在我们眼里并不是。她只是……只是……只是一个……”不一样的人呐。我说不下去了,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陈医生合上文件夹,对我们说:“观察以后才会有进一步的评估结果。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会跟你联系。”

“我现在可以见她吗?”

“恐怕不行,她刚才情绪有些激动,我们给了她点药,她现在已经被转去病房了。”

这两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突然有些愤怒,但我知道于事无补。于是忍着怒气问道:

“那一定会跟我联系对吗?”

“当然,你是她的紧急联系人嘛。不要担心,我们会照顾她。”

看着陈医生的很职业化的笑脸,我也很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好像并不成功。我往妮可身边靠了靠,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这里可真冷。

我记得走过的一条很长的走廊,两边有着几间空荡荡的诊室,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凌晨1:45分了。走出医院的大门,整个街区都静谧得可怕。回家的路上我跟妮可都没有说话,快到家的时候,我问她:

“我们这么做,对吗?”


就这样过了两天,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屋里少了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房子有一部分干枯死掉了。第三天兰尼回来了,她悄无声息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似乎不想让我注意到。直到我们在厨房遇到,她才告诉我她稳定了,只需要每周去看精神科医生。就这样,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但一切都改变了。我以为会变好,至少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所有事情却似乎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兰尼的情况突然在有一天急转直下,我时常听到她放肆的笑声,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她自言自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疑心也越来越重。有一次甚至对妮可大吼“滚蛋”!妮可怕极了,她跟我说她有一次关衣柜门声音大了一点,兰尼就对着卧室的墙喊道:”滚开!你这只邪恶的猫!” 那该死的医院到底做了什么?又给她吃了什么?我问自己,那天送她去医院真的对吗?


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了3周。我开始习惯了那些怪笑和妄语,兰尼从没对我恶语相向。当她坐在院子的藤椅里大声自言自语的时候,我经常会坐在她身边另外一把椅子里看书。如果她愿意,甚至会跟我聊上一会儿。妮可那个丫头,似乎交了新男朋友,又似乎很怕见到兰尼,最近都没见到她。但至少不用再因为她半夜看电视或者听音响起争执了。我有点鸵鸟的想着,如果这样维持下去也不错……只可惜,终究没能如愿。

有一天,兰尼专科医生的名片出现在我的信箱里,上面注着一行小字:

兰尼,上次预约你没有出现,电话也接不通,请速给我回电。

我握着名片,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很想联系她的家人,但我却不知道兰尼是否愿意跟他们交流。直到我走进门再次闻到那股奇怪的烟草味,然后隔着门听到兰尼大笑声。我知道自己溃败了。我找到了兰尼姐姐的电话,就写在租房的合同上。然后找到妮可请她帮我打这个电话,因为我担心自己的英语没法委婉的表达她妹妹的情况。妮可真没辜负我的期望,电话里的语气就像是在报丧。连我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她委婉得太过了,让人觉得兰尼已经死了似的。我没好气地抢过电话,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袋,并对电话另一端的人解释道:

”不不不,她很安全。只是我觉得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联系你是希望你可以来探望她,我想有家人在身边,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恢复起来也会快些。”

显然兰尼的姐姐是知道她的病史的,说很快就会过来看看,并跟我要了那位专科医生的电话。兰尼家跟我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近,开车估计要1个多小时。我跟妮可在厨房等着她们,也同时确保兰尼不会跑出去。门铃响的时候,我很开心,甚至有一丝解脱。但当我发现门口停着的不仅仅是兰尼姐姐的车子,还有一辆救护车时,我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兰尼的家人,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金发碧眼、健美高挑的一家人,姐姐、妹妹、还有姐夫都来了,唯独没有妈妈。她们长得真好看,如果兰尼没有那么干瘪消瘦的话,应该也会有着那种健康的美丽吧。兰尼的姐夫让我们待在厨房,由姐妹两人上楼跟兰尼对话。我听到她们上楼的声音,一直告诫自己现在是个外人,用以抑制自己想跟上楼的冲动。几分钟过去后,我听到楼上有了明显的争吵,然后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拦住她!”我听到有人喊。等我跑到楼梯口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兰尼的妹妹和姐夫已经追了出去。

“她跑了。”姐姐只来得及跟我解释了一句,也跑了出去。我真的傻眼了,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或者说我从来就没能掌控住什么。

一切都乱套了。

妮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我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一个小时以后,姐姐回来了,她让救护车离开,并告诉我她们报了警,警察在附近的公园里找到了兰尼,然后直接送她去了医院。她感谢我对兰尼的照顾,并希望我能让她去兰尼的房间拿一些衣物,她会用得到。她看上去似乎驾轻就熟,可我却是手脚发软,晕晕乎乎地带她上了楼。我从没进过兰尼的房间,即使就在我隔壁。房间里有着那种烟草的特殊气味,床铺很乱,矮柜上放着一些相框,那里有着她的笑颜。相框周围还摆着玲琅满目、形状和颜色各异的水晶石。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堆放着的,从褶皱的程度上实在看不出哪件洗过哪件没洗过,通通皱巴巴的。姐姐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包,开始挑拣兰尼的衣物。我问她,妈妈为什么没来?姐姐很温柔,却也无奈地看着我:

“妈妈不会来的。因为兰尼恨她。她自从十五岁离家出走,就再没有回过家。”

我看着她美丽的眼睛,突然眼前一阵模糊。

终归兰尼还是被关起来了。

我这么做,对吗?

 

随着姐姐的离去,家里就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听着厨房挂钟的声音,脑子里滴答滴答的计算着房子又死去了多少。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兰尼。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2周后她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似乎不太容易集中精神。但是,她的话却是异常的坚定:

“求你做我的监护人吧。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她们给我吃的药,有毒,一定是的。我总是想睡,集中不了精神。只要你同意做我的监护人,我就可以离开。你是最明白我的不是吗?我可以照顾自己,不用你真的照顾。只要你假装同意就可以了。行吗?求你!”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我,最终没能一直陪着她。

我问了父母,我这么做对吗?
他们说:对。
我问了朋友,我这么做对吗?
她们说:对。
我问了自己,我这么做对吗?
我说:当我拒绝她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那次的电话以后不久,她的家人来搬走了她所有的东西。但一切却并没有结束,自那以后我依旧可以不断地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如果接到不显示号码的电话,那一定是警察局打来询问她下落的;如果是固定的号码,那就是医院或者义工打来询问她下落的——因为我是她的紧急联系人啊。

我试着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但至少没有停机。或许意味着她离开了医院,只是又一次躲了起来。她只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而已。她还安全的活着。

一天有个男人按响了我的门铃,他五短身材,方脸小眼睛,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说话时喷出的酸腐味道的口气让我认出他是兰尼的朋友,曾经来家里借过厕所。除此以外,每次他来,兰尼只会跟他在门前的回廊里说话,从来不会邀请他进来。

“你好!兰尼在吗?”

“她搬走很久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一直联系不到她,有些担心。我们见过的,我叫麦克斯。如果你还能联系到她,这是我的电话。”

他笑得有些僵硬,粗得有些浮肿的手指间捏着一张灰色的便签纸,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和手机电话。我接过的那一瞬间似乎闻到一些熟悉的味道,就是那种很独特的烟草味。电光火石间我的怒气便涌了上来,面沉如水,目光瞬间冷却了。

“滚。”

麦克斯往后退了退。我知道那是为什么,我发怒时候的样子连父亲也会觉得冷得瘆人。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转身走出了院子。

我盯着他的背影,等着他回身,却只看到他加快了步伐。


兰尼的房间空了很久,后来妮可也搬走了,再后来娜塔莎搬了进来。她高挑秀美,性格安静温和。她曾经看着兰尼地毯上几个咖啡杯的环形污渍问我:

“这里之前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说:“兰尼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她崇尚自然,不拘小节,喜欢收集水晶石,然后定期把它们放在日光和月光下清洁,又或是聚集能量。后院红色茶花下的那块粉色的水晶石就是她放在那里的。她曾经说我是她遇到的最能理解她的人。”

只可惜,我终究不是。

天眉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风水纵横' 的评论 : 谢谢!很抱歉怎么晚才回复你的留言,毕竟这里我很久才会回来一次。是真人真事,只不过故事看上去更温和一些,实际情况更糟一些。
天眉 发表评论于
回复 '001' 的评论 : 很久不见了,看样子您还是老样子^^ 只是突然想写,就写了。我相信兰尼不会伤人的,而且她今年也过30岁了。
001 发表评论于
昨天新闻说,一个20多岁的女孩,在Enmore的一个加油站,用斧子砍了俩路人,不会是兰尼吧?
001 发表评论于
刚刚看了女孩们的故事《七月和安生》(小说加电影),你这可是《天眉和兰尼》,也能拍电影了。
风水纵横 发表评论于
写的真好,是真人真是么?顺祝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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