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去赴这三十年之约,将近三十年没见啦,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呀?
我们张班温暖如春,过去到现在班里大事小情哪里能没有张班在那儿操心,在那儿张罗?饭局是张班攒的,周到的张班曾经在微信里,电话里无数次跟我说:“你坐地铁从你哥家过来很方便,在一条地铁线上。下地铁往东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某某桥,就在桥下,老远能看见俩红灯笼。”在张班的提醒里:往东,某某桥和红灯笼一直就是仨关键词。对张班我们是信服的,那是百分之一千的信服,从没产生过任何怀疑。
跟张班确认了无数次的地铁站以及出口,我是信心十足认定自个儿可以轻轻松松找到餐馆儿的。可等我到了地面上就蒙圈啦:张班说的那座桥在哪里呀?哪边是东呀?那俩红灯笼在哪儿呀?我问路人,看来现在这老北京人真不多啦,就没人知道那座桥。好不容易把方向“东”搞明白啦,我就开始往东走,可是在我心灵最深处隐隐觉得五分钟之内我是不可能到达目的地的。我拨通了张班的电话,“张班,看不见你说的桥,灯笼之类的呀。”
“你往东。”
“我在往东。”
我开始给他罗列我眼睛所能看到的各种建筑物。“你就到那个烤鸭店正下方打辆车过来吧,用不了五分钟。”我看着斜对过的烤鸭店,又跟张班确认清楚,张班打着保票说错不了。
这条马路很繁忙,我费半天劲才走过去,在烤鸭店门口仰着脖子瞄了半天确定我在正下方,又信心十足啦,开始招手打车:还有五分钟我就可以看到亲人们啦!那真是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我拉门进车,从师傅那眼角眉梢,面部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老北京人,但那一脸对我的不待见不耐烦让我立马觉得干了亏心事儿似的。显然他今儿气儿不是很顺,也许他天天气儿都不顺。我卑微地巴结着报了我要去的地方。
“下车!”语气坚定。我茫然地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
“方向反啦!”我本想再多问几句,但看司机那凛然的神色,乖乖下了车,出租车绝尘而去。
又拨通了张班的电话。“你往东。”
“可你让我等车的地方就不是往东,司机不带我。”
“你往东。”
接下来就是我那屈辱的问路之旅,好多人一见我靠近,还没等我没开口,或者先躲开,或者直接说“不知道”,问题是我还啥都没问呢,你咋知道你不知道呀?
好不容易问到两个老北京人,大致使我在方向上有了点儿正确清晰的认识,但一个说几分钟就到,一个说还有两站地。难道他们一个是松鼠变的,一个是老牛变的?我这匹小马还得自个儿试深浅?
那条路上基本看不见出租车,我就只能依靠我健步如飞的十一路啦。估摸着走了十几分钟,我以为要到了,可是还是没有看到桥,没有看到灯笼,虽然我在往东走。
“我对面是某某宾馆,我应该往哪边儿走?”我又一次拨通了张班的电话。
“你往东。”我历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对老北京这种指路方式一直就没明白过。这时听到张班的“你往东”,我恨不得把我的手通过电话伸过去掐住张班的脖子,杀气腾腾地对他吼,“再说一句你往东,我就代表月亮消灭你!”
可是他是我们敬爱的张班呀,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柔声细语,完全忽略他的“你往东”,开始按我的方式询问,“我是向左向右,还是向前向后。”感觉张班还是特别想说“你往东”,但他也感觉出这个“你往东”对我帮助不大,就沉吟片刻,“向前走。”
我就这样连问带蒙,跌跌撞撞地又走了十几分钟。谢天谢地,我终于看到了那座桥!那俩红灯笼是在看到餐馆儿之后看到的。我觉得我都热泪盈眶啦。
领导就是领导,在饭桌上那是绝对不承认自个儿指路方面的有待提高,我将了他一军,“回头你送我到地铁站,看看是五分钟,还是二十五分钟。”当然后来我就后悔啦。
张班在十分肯定我没喝过纯生啤酒,虽然我辩解我喝过,但他听都不听一定要尝尝的时候就已经喝多啦。还是那句话:领导就是领导,大事儿上不含糊,帐还是结啦,虽然大着舌头。
张班执意要送我去地铁站,要证明五分钟能到。我真后悔呀,因为他家在反方向,那真是五分钟就能走到,我怕我还得把他送回来。而且张班打着晃儿,大着舌头,一脸慈祥地微笑着和你说着车轱辘话,你不能笑,还得处处提防他会摔倒。而且张班多金,虽然也这岁数啦,但还是风韵犹存,玉树临风。万一有那不开眼的要劫财劫色咋办呢?好在我们绑架了另一位领导一路同行,张班的安全问题就不归我管啦。
张班一直慈祥着,微笑着,和蔼可亲着,慈爱地看着我们和我们说话;说话还有意中间停顿着;在努力保持直行虽然做不到;在努力口齿清楚虽然也做不到。所有这一切症状都是一个喝大了的人在拼命掩饰自个儿喝大了的事实。
三十分钟我们走到了地铁站,当然不能说张班指路有误差,实在是我们三个聊天儿太开心欢乐啦,不舍得走快。
惊闻同学们趁着过节又要聚会,只想温馨提醒各位老同学:张班指路,您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