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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沈菲睡着了。在晚年,沈菲失眠,入睡困难,经常整宿整宿在床头辗转反侧,昏昏沉沉,但无法入眠,就这样,悬浮在夜空中,直到夜色消退,才渐渐清醒。但这一天,沈菲睡着了,而且睡得特别安心。夜半时分,她开始做梦。梦见贝贝在哭。那条老狗,终于失去了尊严,趴在沙发上痛哭,哭的真伤心,泣不成声。沈菲安慰贝贝,但是在梦里,贝贝开始对她讲话。二十年了,沈菲一直多么希望贝贝能和自己讲话啊!哪怕只是最简单的只言片语。贝贝的声音是孩子的声音,但那孩子的声音在梦里又是苍老低迴的,像一只用了许多年的粗瓷碗。贝贝嗷嗷地叫着,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和沈菲道别,他说他要走了,但他不想走啊,他想活着。然后,又放声大哭。沈菲不停地安慰他。这时,贝贝拉起沈菲的手在大厅里开始跳舞,那是一个空旷而华丽的大厅,地板光滑,上面倒映着屋顶垂下的吊灯,和沈菲与那只老狗的身影,窗户是敞开的,白色的窗帘被风呼呼的吹起来,哗哗抖着,飘得老高,刚一落下还在半空中就又被猛烈地掀起,屋子很暗,外面是一片白色的阳光,晃得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当他们开始跳舞时,夜晚就突然降临,从窗外涌进来,布满客厅,灯光孤独,留声机在转动,竖起的喇叭里播放着最后一只舞曲,沈菲和贝贝共舞,小芹跟随在他们的身旁。她留着一条很长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间,穿着一件碎花对襟儿的红布袄,靛蓝的锥子裤,脚上踏着一双绣花平底的红布鞋,沈菲和贝贝随音乐共舞,小芹为他们在头顶上撑起一把红纸伞。三个人在客厅里一同移动,脚踩着音乐。贝贝一边跳一边仍在引颈哀号,直到沈菲从梦中醒来。她看见贝贝,不是像往常那样趴在沙发上看着她,而是奇怪的背对着她,像一个人那样坐在沙发上,面向窗口,仰头,向着窗外的月亮,引颈长号。那声音嗷嗷的,传向夜空。沈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颤巍巍地下床,忘记了披上衣服,幸好屋里暖气很热,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来,抱住了贝贝,抚摸它的背脊。而贝贝仍向着窗外哀嚎。沈菲于是向窗外看去,她看见夜空中,月亮是蓝色的,又圆又亮。沈菲非常吃惊。第二天,贝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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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芹一进屋,吓得尖叫了出来。她看见那条老狗死在了沙发上。沈菲躺在床上,正在发烧。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腐败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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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菲一直躺在床上。她感冒了,发着烧。不久之后,烧退了,但感冒迁延难愈。感觉身体从来没有过的虚弱,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真的是老了。这个公寓现在对她来说也已经都太大。世界容纳她的只有一张床了。生活正在把她推开。她在二十多岁时说过自己老了,之后几乎在每一个生命的阶段都感慨过自己老了。是啊,每一次都是对的。
很多年来,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沈菲总要艰难地走过所有的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关掉。最后,才走到自己的床头,安静的打开床头的那盏台灯。她仍然习惯每天晚上在睡前看点什么,过去是课本,小说,《南方周末》,专业文献,开始都是纸的,后来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再后来是平板,电子书,然后,又变成了纸质的书。看过后才摘下老花镜合上书,然后熄灭最后一盏灯。而现在她已无力下床,闭眼倚在枕上,陷入了一段回忆与幻觉的奇妙混合。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也分辨不清楚,只是感觉疲惫模糊。是啊,在过去她曾有过那么多的记忆,它们清晰明亮,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自从女儿走后,多少年来沈菲每天傍晚都要逐一打开所有房间里的灯。过去在马里兰,他们住的有着地下室的三层漂亮的大房子里,他们有过很多房间,很多盏灯,全是各式各样的很好看的灯。它们都是沈菲亲手挑选的。那时,每当傍晚当它们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就是沈菲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小芹现在每天都来照顾沈菲,沈菲病后晚上就住在沈家。沈菲老了脾气也越来越怪异,她一个人住惯了,过去不许小芹住过来。而现在沈菲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她告诉小芹,她看见她爸爸了;有时会看见空旷的客厅里站着一个人;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问小芹,这些穿着白衣的小孩是谁?然后,又指着空中说:走啦,走啦,她告诉小芹那些穿着白衣白鞋的小孩儿从屋子穿过窗口走到外面去了。那天晚上沈菲呆滞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鲜活的表情,她声音出奇的大,不像是沈菲,好像是另一个人在大喊。在深夜的公寓里,小芹看着沈菲干枯的手指指着空中一直哆嗦着快速移向窗外,吓得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此,晚上她就再也不敢住在这里了。
然而在病中有一天,沈菲变得特别清醒。她和小芹聊天,告诉她,她不想死,她想继续活下去,活着真好,然后,再次嘱咐小芹,在她死后,她的遗产全部交给她,她告诉小芹要把一部分财产捐献给一个救助儿童的基金会,让小芹拿出一些钱去开店,但不要太贪心,找一个好的地点慢慢把它做好,然后把剩下的钱存起来,以备未来,说到这里,她笑了说,中国人特别爱存钱,她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安全感,不论在哪里,存钱,买房,又说,但是存钱并不是坏事啊,有所储蓄才好,然后,她向小芹表示感谢,感谢这些年来她对自己和贝贝的照顾。她仔细看着小芹的脸,好像要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最后她对小芹说,你真年轻!然后,沈菲又一次开始给小芹讲她的女儿,她说,她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小菲。
不久,沈菲又看见蓝色的月亮啦。几天之后,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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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芹进屋,看见沈菲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但这一次,她突然害怕了,有了一种恐慌的感觉。她心神不定几乎不敢走过去,想转身跑掉,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出了手,当她摸到了沈菲的手时,吓得大叫出来,屋子里没有别人,她想再次跑开,但还是又去拨弄沈菲,然后就失声痛哭,可是只哭了几声,又突然停住,边擦眼泪,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抽屉找了找,又合上,再拉开另一个,继续找,终于找到一串钥匙,她拿着钥匙,走到屋子里的壁橱前,突然看见屋子里还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差点叫出来瘫在地上,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她拉开壁橱的门,蹲下来,用钥匙打开壁橱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现金,沈菲全部的存折,单据,契约,首饰,还有几根金条,几把拴着小字条的钥匙,和一张遗嘱。她先捧起了一根金条放在眼前,手有些颤抖,然后,放下金条,又拿起那些首饰,珠宝,存折,最后,才拿起遗嘱来读,这一次终于失声痛哭,泪水哗哗地顺着面颊流下来。那泪水一半是悲伤,一半是喜悦。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就要完全不同了。从此,她将成为一个有钱人,变得富有,衣食无忧,买很多很多的名牌,不需要再工作,她可以开自己的按摩店,吃美食,做美容,她去做很多整形手术,去世界各地旅行。而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但现在是真的了。一切其实都是真实的。她又拿起了那些存折数里面的数字,手抖的厉害。然后想到了,可是沈菲死了。她依然不敢相信。死亡是什么?为什么人会死去?那个老太太现在就躺在她的身后,但她已经死了,就在昨天她还活着。她已经和她生活了许多年。但是,现在她死了。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动一下了。可她并不想让她死啊!因为,她爱这个古怪的有大学问的老太太,她是她在纽约唯一的亲人,或者说,那个老太太是在偌大的纽约里唯一一个曾经真心爱过自己的人。突然间,她像犯了神经病眼睛直勾勾的,放好了遗嘱,站起来转身僵硬地走到沈菲的床头,就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泪再一次流下来。然后,她上了床边抱住了沈菲,可心里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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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菲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小芹,她死后火化然后把骨灰给扔掉。小芹当时听了感到极其错愕。(因为在她的家乡,曾经必须火化,然后又恢复了土葬,她从没有听说过把骨灰撒掉的事情。)在沈菲弥留之际那短暂清醒的一天里,她把一切都对小芹交代得清清楚楚。这时的沈菲特别的平静,她极为和蔼,语声慈祥。在交代后事时,再次嘱咐小芹,要把她火化,把骨灰扔掉,而且不用选择什么特别的场所。但是在沈菲死后,小芹还是私自做主没有火化,而是为沈菲买了一块墓地。按照老家的习俗,但是是这里的教会的方式,给沈菲下葬。这花掉一大笔钱。小芹还为沈菲特地定做了一块巨大的墓碑,体积比墓地里最大的墓碑还要大很多,上面刻着沈菲的名字,还镶了金。在白天阳光照耀,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沈菲金光灿灿的名字。下葬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小芹每年都过来看她,打扫一下,在墓碑前放一束花,然后静静的坐一会。后来,她离开了纽约,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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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雨最后的时刻,想到了一本书和一张照片。书是一本诗集。他已经很多年都忘记它了。在大学里,他曾读过无数次。有一天,他把它遗忘在学校后面的一块高地上。那里有一条废弃的铁路。后来,他去找书,看见书就躺在生锈的铁轨旁。风正翻动着书页。他走过去,好奇地弯下腰,想看看风翻开的那一页上写的是什么,而看到的恰恰就是沃伦的那首诗,《给我讲一个故事》:
B.
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在这癫狂的世纪和时刻
给我讲一个故事
讲一个大距离,星之光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是时间
但你不必说出它的名字。
这首诗他仍然没有忘记。他又全都想起来了。
而那张照片,他曾经看过无数遍啦。那里面有一个女孩儿。在高中里的一天,他们做扫除。小陈老师来了,胸前挂着他的那台宝贝的海鸥照相机,为同学们拍照。于是,就留下了这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子叫沈菲。那时,他正暗恋她。内心痛苦,但无人与说。夏雨很想再看看这张照片,看看照片中的自己和沈菲。他依然记得沈菲的模样。但在夏雨的记忆里,沈菲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高中的时光里。在那团明亮的光里,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沈菲穿着一条红裙子,推开了教室那扇关闭着的门,走进了他16岁的心里,并永远留在了那里,和他所有的青春期里的那些惆怅、喜悦、梦想和痛苦一起永远的凝固在他记忆中的照片里那一瞬间了。这样,夏雨就又想到了小陈老师。有很多年,他已经把他全忘了。但这时,他又想起了他。而且,记忆清晰得让他吃惊。在记忆里,夏雨又回到了那间学校地下室的暗室。小陈老师就站在红色的灯光中,他的样子栩栩如生。有一刻夏雨几乎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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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死后,小雨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又看到了父亲一直保存的一个母亲生前用的香水瓶。小雨打开,闻了闻,似乎仍然能闻到一丝甜甜的芳香,迷迷糊糊的,就像现在自己记忆中的母亲的形象。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父亲生前给他讲故事的样子。父亲生前写下的文字他从来没有读过,但爸爸给他讲的那些故事,给他讲故事时的模样,他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光景却像梦一样的不真实,因为父亲不在了啊。父亲他现在在哪里呢?他并不存在吗?
小雨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豪宅里。
在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周之后,在第7天晚上他开始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打扮一番,然后拿起他的徕卡,走出房门。在夜色里向着正坐在灯火辉煌中的年轻的吴敏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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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墓地干活的是两个中国人。一老一少。挖掘沈菲的墓坑时,那个老的挖出了一只瓶子。他看见那只瓶子,就非常吃惊。这是一个墨绿色的瓶子。瓶子的颜色像绿玉,但是是厚玻璃的。现在很少能见到这种瓶子。过去,它可能是装某种曾经很流行的啤酒的瓶子,或者是装龙舌兰或者果味混合酒的瓶子。但无论如何,挖出一只这样的瓶子,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墨绿的颜色是有些特别,但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可是,那个老的掘墓工却觉得非常诧异。那个年轻的倒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神情,他只是瞟了一眼,认为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说,在他的老家,(他是西安郊县的农民,)随便一挖就可能挖到一座古墓。他吹牛逼说,西安人脚底下踩的都是一座一座的古墓,他们就是生活在死人堆上的。地下埋的死人太多了,阴气就从泥土里溢出来,溢到地面上,笼罩着整个古城。所以,西安总是发展不起来。因为,西安是一座阴气太重的城市,是笼罩在死人气场里的一座城市。在夜晚,站在城墙上感觉得更清楚。他说,他小的时候晚上常到城墙上玩。那时,上西安的城墙还不用买票。西安的城墙很宽,上面可以跑两辆汽车。他说,那时候,晚上老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城墙的暗角里吹埙。年轻人解释说,埙是一种用泥捏的乐器,声音呜呜咽咽,在夜晚听着就像是一个男人哭泣。但这时那个老的用一种神神秘秘又颇为狡黠的口气说,他年轻时盗过墓。那个年轻人先是好像一惊,身体挪动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仍然一边低头挖掘一边无动于衷,说:你就吹吧。沈菲即将下葬的墓坑是长方形的,才挖很浅。那个老的受到了轻慢,但并没有在意。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蹲下来,抱着铁铲,讲了起来,他先是抱怨,说什么时候铲土车才能修好,这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让人用手挖。然后,才说:你知道盗墓用的是什么工具吗?那是一种特别的铲子,叫洛阳铲。然后,又骂道,他妈了逼的盗墓才要用手挖呢,你当然不能开着铲车去挖了。我们来了美国却让我们用手挖,这美国也他妈的逼的太落伍了。骂完他继续讲,这洛阳铲可不是一般的铁铲。那是made in China,它看着很普通,但是一种非常神的工具。这时,那个年轻的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凑过来,蹲在老的身边,听他讲洛阳铲。那个老的于是就讲得更带劲儿了,简直是活灵活现。那个年轻的听得终于将信将疑了起来,他问:墓里是什么样子?那个老的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还没有讲完,于是接着讲:盗墓挖洞的地点和路线可是一门大学问。有时在地下方向挖错了,你就挖到天安门去了,或者干脆挖进习主席的家里了,到时候习主席就会请你吃庆丰包子啦。说完他呵呵的阴笑两声。越是古的墓,就挖得越深。但洞不可能挖得很宽,只能将将容下身体,直着爬进去,直着退出来。老的说:从那个洞里爬出来的滋味可他妈的真不好受啊!就像从女人的肚子里被分娩出来。有时,洞会塌掉,那样人就埋在里面,成了陪葬了。老的说到这又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声音阴森森的,像从地下传上来。他继续说:进了墓室,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摸。那里面没有空气。会很臭吧?年轻的这时禁不住小声地问。不臭。没有一点臭味儿。死人早都化成水儿,渗到地里面流走了。墓里就有一股子土腥味儿,又潮湿又呛人,让人头晕眼花,喘不上气来,憋得难受,像要憋死了一样。在里面,不管有多少金银财宝,都不能久留的。留久了就会有麻烦。有什么麻烦呢?年轻的这时好奇,人就变了。怎么变了?年轻的更加好奇。变了就是变了。你变得像另一个人了。老的被追问得好像有些生气。他停了停,才又解释了一句:脑袋里的很多想法变了,接着说:有一次,他挖的那个墓特别深。他一直趴在里面挖,挖到最后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头昏沉沉,像大醉了一样就要晕死过去了。他想不行了,不能再挖了,要爬出去,不然就要憋死在墓里面了。但这时他进入了墓室。一爬进墓室,他闻到潮湿的土腥气里竟然有一股女人的体香。体香是什么味儿的?年轻的问。老的没有回答,而是说:但他这时已经感觉要不行了。好像魂儿飘飘乎乎的正从他的脑子里飘走了。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还想着抓点珠宝就赶快出去。可是,他这时摸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那身体不是骨头架子,有肉,而且肉是凉冰冰的,却特别软,又白又软,没有穿衣服。他吓得想把手收回来,可这时,那个女人却伸手抓住了他。……那个老的还要继续往下讲,可这时那个年轻的突然站起来骂道:操你妈的,净你妈的扯鸡巴蛋。然后,他拿起铁铲,重新干活。老的则笑嘻嘻的很满足的样子,也站了起来,开始挖坑。两个人都不再作声。那个年轻的盯着脚下的泥土,抡着铁铲只是一下一下狠狠地铲。墓地很安静,只有铲土的声音和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乌鸦的叫声。那声音很响,在墓地的上空回荡。
在这天晚上11点半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把那个正迷迷糊糊刚刚睡着的年轻掘墓工惊醒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那个老的掘墓工转发来的一篇文章。文章讲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说几十年前,纽约刮过一场桑迪飓风。飓风过后,在清理工作中,一个工人在海边发现了一只漂流瓶。瓶子里有一封信。信是一个6岁的小女孩写的。这封信字体很幼稚,内容也很简单。一开始,小女孩介绍了一下自己。她叫西多妮,今年6岁,一直生活在纽约。她很想知道世界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那里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在信的最后,小女孩说她希望拾到这个瓶子的人,能按她留下的地址,给她回一封信。她表示这将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收到一封遥远的来信。她说,她会一直等着的。清理公司的人,于是找到信中的地址。一个头发苍白的女人开了门。她像是60多岁,但也可能只有40多岁的样子,好像身体很差。在看过了那封信后就失声痛哭。原来写信的是她的女儿。信是12年前写的。那时她女儿才6岁。3年前,女儿已经在一次登山时失事身亡了。送信的人在安慰过那个母亲之后,忍不住小心地问,那些年她的女儿是否一直在等待回信?母亲说,她也不知道啊!那个年轻的掘墓工人大致看了文章。不知道他的同事那个老掘墓工,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里给他发来这篇文章。难道就是因为白天他们挖出了一只墨绿色的瓶子?他想,这恐怕又是那个死老头在恶搞他。年轻掘墓工的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可能是他的老婆,但也许只是他的女朋友,当手机响时,那个女人也被吵醒了。她问了一句:是谁啊?有什么事呀?但那个年轻的掘墓工人没有回答。后来,她转了个身,想睡,但睡不着。因为那个年轻的掘墓工一直在她的身旁看手机。于是她起了疑心,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又转过身来,一把抢走手机去查看。那个年轻的掘墓工并没有理会她,任她拿过手机去看,自己仍然躺在那里想着那个瓶子。这时,他已睡意全无。那个女的边看边不解地说,这都在说些什么啊?但这时,突然间,年轻的掘墓工身体里涌动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是性的冲动。他猛地翻过身,掀开自己的被子,又掀去了那个女人身上的被子,把她正在看的手机一把夺走,扔到一旁,然后,就去剥那个女人的内衣。那个女人长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她的身体年轻,结实,有着一个肥大的屁股,皮肤上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在夜里都能感觉到。她很有劲,挣扎着身体嘴里骂道:操你妈,你有病呀?你他妈的滚……可还没有骂完,那个年轻的掘墓工就已经把他的那条鸡巴生生的插进了她的身体里。因为,那个年轻的掘墓工力量更大,他的那个鸡巴硬极了,又大又硬,插进她的身体里,她感到了那鸡巴是滚烫的,但她的下面还是干的,那女人于是有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的身体被塞得满满的,胀得难受,她扭动着身体叫了出来,一把死死抱住她上面的那个男人,骂他,打他,但同时把她的硕大的屁部使劲往上一下一下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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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声音?我听见外面有声音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