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友人笛。再见笛时,已是过了很多很多的年头。当我们终于在京城会面时,我的眼珠一下子掉到了她的头发上。接着,我发觉自己在这样情不自禁地问她,“怎么,没染发?”。笛用手轻抚过鬓边一缕黑白相参的卷发,不经意地说,“我从来不染啊。”我仔细地端详着笛,但见她齐整的短发优雅地波浪着,向来文静知性的她此时更添了几许的书卷气。“其实,挺好看的,”我心里默默地想着。“现在流行奶奶灰呢。” 笛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话时挤了挤眼。
自从到了人生的尴尬之龄,我就一直和那刺眼的白发过意不去。每每从镜子里瞥见那不屈不挠地探出头的银色发根,我便极少能够hold得住。最初的战略是横眉冷对,斩草除根;屡战屡败后,就拜托于万能的染发液了。我暗自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可以伪装的年代,一点点简单的操作便可以立马让我找回自信和踏实。飘飘然间,我有时甚至会忘掉了“今夕是何夕”。
对笛的神清气定的强大内心和泰然处之的笃定态度,我由衷地钦佩,尽管我还是没有勇气和染发液道声再见。
再说说和小雨的重逢,那也是在我们分手将近二十个年头之后,我们相约在咖啡屋见面。在电话那端,是她明朗爽快的声音,“我们不见不散啊。你不会错过我的,我的衣服从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你忘了?”我不禁莞尔,怎不记得?如果用一个圈圈代表标准着装,我的衣着自然是在圆圈里面,而小雨呢,偏偏要跨出那个边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N年前的一个冬日,小雨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长款羽绒衣,款款地穿行在灰蒙蒙的的北京街头……我闭了闭眼,努力想像着,经年不见的老友,今天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和状态出现在我面前?
当我看到一团红云向我渐渐移动时,我迎了上去,是她,是小雨!小雨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调和张扬。她的飘逸的长裙仿佛让印象派画家挥洒了眩目的光和色,她的棕栗色的长发点缀着一缕缕的闷青色调。“整个一个辣妈呀,瞧你这头发整的。”我揶揄着。小雨嘻嘻地说,“有点装嫩哈,顺便遮遮白头发嘛。”到了这样的年龄,小雨依旧要出点格儿。不过她说了,“我不为悦人,是在悦己,倒饬一下挺开心的。”
面对那让人心烦意乱的“银灰“,我没有笛的敢于直面的勇气,也没有小雨的敢于游戏的洒脱。在这个让人困惑的阶段,我的着装美容的准则还得遵循“政治正确”的大方向,作个默默的无趣的大多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