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本人有残疾,退休后回忆一生平凡,记下来以打发无聊,并望与网友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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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

 

按惯例清明才是拜祖祭坟的节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时兴上过年坟。极少数大年初一就开始,绝大多数却是初二、初三才去上。他阿爸和二孃埋在城西北的沈家凹,而外婆的坟在离城十里的东坝。他和莉只有初二去西边,初三往东跑。阿公本来葬在城西的烈士陵园下方。文革中造反派发出公告,要把整匹山的非烈士坟茔全部炸毁。他们骇怕,连夜连晚把坟墓铲平,大理石的墓碑抬回家里。后来各机关单位都开辟劳动生产基地,那一带划给公安局种包谷。实际是在押人犯耕作,公安局的干部只管收成。再后来成了局领导的宅基地。据说挖出了不少的棺木、腐尸,也没人去辩认。奇怪的是住进那些自建别墅的领导好些个竟然不得善终,有人就联想起屋下的孤魂野鬼作祟,此为后话。阿咩的坟远在米易,而且他和三哥最后一次去时就找不到了。这两个他最亲的人倒不需要他上坟。

记得八四年安葬阿爸时,那一片荒坡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座坟茔。好些还没有墓碑,没有砖石镶砌。八字先生拣了一处靠近树林,小路旁边的坡坎,用罗盘一打就定下来。垒坟的工程150元包给当地的一个农民。包工者招集十多个男女从两里多路的山下把砖、石、水泥挑上去,一再交待他们要是手下问包成多少钱绝不能说。有个衣衫烂缕的男人可怜兮兮地求包工者,才得到允准加入劳作的队伍。他看到这个人最出力,别人休息了还独自在挑,中午由他们买了送上山的馒头包子,便给其多塞了一个。后来问其今天挣多少钱。回答是两元。那时,生产队还不懂什么土地费。十年后,他去上坟,拜台下面开成小麦地。一个自称生产队的人要他交30元土地费,说是以免今后扯皮。他想想也是,交钱后的确得了张生产队的收据。再过十年,二孃的坟基费已是300元。目前是多少,他没有打听过。

自美返乡的第一个春节去上坟。下面的田埂小路拓成汽车道,直达山脚。小车一过,扬起扑面的沙尘。坡上坟墓一塚接一塚。原先比阿爸墓更高的只有三五座,最顶上七八米。如今却几十米以上都是坟。这里不是公墓,再往上几乎是悬崖,应该是爆满了。只见后来的坟一座比一座大气。有的贴了瓷砖,有的拜台宽敞。原先只有个土石堆的,大都立碑新砌,像模像样。阿爸的墓倒成了最寒碜的。只不过受地形和拥挤的限制,尚没有媒体披露的那种豪华型。考虑到早春二月十点以后会起风,蜡烛不易点燃,他和莉八点不到就起身,要走一个小时。出城就听到坟山方向传来鞭炮声。走拢山脚还碰到上完坟打回转的。幸好路上没有车子。十点钟他们下山,羊肠小道已是摩肩接踵,车路尽头的空地上停满了轿车、小巴。他们既要让车,又要吃灰。

初三去东坝。他两年没上坟,大约胡家有人去压过纸钱,还有香烛的痕迹。但墓前拜台的水泥太薄,杂草从缝隙中疯长有半人多高,完全遮住了墓门。他早有预料,带去了斧头,左砍右芟才弄整洁。否则别人认为是无主坟呢。

坟山所在的东坝一年前农田全被征用,办了场当局声称的国际汽车越野赛。然后又铺了几条作为街道的水泥路,吸引有钱人投资房地产。可惜那一大片良田,至今还是光麻麻地晒太阳。水泥路像原野上的刀伤。主政的县委书记倒是升任州委常委去了。县财政负债十多亿,每年利息都可观。釣不到鱼,自身又没有钱来开发。有的金融机构倒是大胆放贷。听说县农村信用社上年人均收入18万,不靠利差哪来钱?而风险明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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