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博客记录我们的日常和安娜的成长,就把这篇文章放到这里。
圣诞节前忙得不知道如何过日子,圣诞节请客打扫卫生也是没日没夜,最后匆匆收拾行李去了托斯卡纳,总算是告别匆忙的日子。
过节的时候打了几个电话给修道院,一直没有通,就没坚持,反正寄出去的包裹他们收到了,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回到德国,本来周日要电话,一忙又忘了,那天中午修道院副院长西格林德嬷嬷给我电话,说,克丽丝塔走了。我中午正好要请邻居吃饭,不敢告诉安娜,说等客人走了后,再告诉安娜。招待客人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希望客人快点走,没想到他们聊天还挺欢,等到傍晚才走。饭桌也不收拾,就和安娜穿了大衣出门散步,散步的时候,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安娜像一只小狗一样哭了起来。
修道院的老人们都爱安娜,安娜最听副院长西格林德嬷嬷的话,她是孩子实习的导师。西格林德嬷嬷非常能干严厉,修道院的严格,德国人的精确全部体现在她身上。安娜是她喜欢的孩子,她对安娜的爱从来不表达出来,但是作为安娜的生母,我知道西格林德及其喜欢安娜。
修道院最年长的修女是克丽丝塔,她到今年二月就93岁了。她应该是我教母的好友,说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和教母一起去湖边逛,她跟着一起去的,我都忘记了。
应该安娜12岁那年,我第一次带她去教母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安娜和克丽丝塔一见面都喜欢,她成了安娜的曾祖母。每次安娜去那里,老人家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安娜在那里实习,我在中国出差,第一晚,安娜想我掉泪,也是她哄着安娜。每次吃饭,安娜总是坐在她身边。可以想象,安娜实习时,为严厉的西格林德工作完,没事干的时候,就到克丽丝塔的小屋去聊天,她总给安娜吃饼干,讲故事。安娜昨天也告诉我很多克丽丝塔的故事,她在二战中逃难的事,那时候克丽丝塔和她的妈妈徒步,从东部逃到柏林,一听到苏联红军来了,又逃到汉堡再到中部。她的足迹遍布德国。有机会,我会写她的故事,也是一部现代德国史。修道院有规矩,东西都是大家分享的,我上次买了很多姜饼送给她们,安娜买东西时,看到克丽丝塔喜欢的裸麦饼干,买了两袋,说能否只单独给克丽丝塔,西格林德同意了。那也是安娜最后送给她的礼物。老人走了,她和安娜如同亲人一般,一直很疼安娜。
夏天,分别的时候,我和克丽丝塔说,明年春天,我再把你的曾孙女带回来。没想到,老人没熬过这个冬天,她走的那天,安娜和我在佛罗伦萨走那条但丁之路。
克丽丝塔的葬礼安排在星期五,我问安娜,我们去吗,我听她的意见,安娜说,去。
和安娜的奶奶说起,奶奶说,你们不去吧,去一个完全陌生人的葬礼,还请假,学校准吗。
安安说,奶奶虽然对她好,但是太小心肠了,不许她爱别人,克丽丝塔和安娜的缘分不一般,安娜要送她最后一程,哪怕大风暴在面前。
昨天是1月13日,周五,欧洲大风暴Egon,轻轨都停开了,给学校电话,还是上学,我只好自己在风暴中开车把安娜送到地铁站,她考试,迟到几分钟,还是考完了。我买了火车票,也请了假,准备和安娜送她最后一程。去慕尼黑的高铁因为大风全被堵在德国中部上不来,我们的火车,包括前面的车都晚点两个小时多,都过不来。我和安娜站在大风暴的站台,躲在一块站牌后面,免得被风吹跑,昨天那个时候是八十公里每小时风速。突然站台上一辆火车改变方向去慕尼黑,看到指示牌,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了列车员才相信。
到了慕尼黑立即改回去的票,那里得到信息,我们之后没有任何一辆车开到慕尼黑。晚上是否回得去,还是一回事。
我们到了慕尼黑,再转了两趟车,在弥撒之前二十分钟到达那里的火车站,在雪地走了十分钟,准时到达,体体面面送走老人。一教堂的人看着我们,不相信我们会到达。
安娜捧着冬日的白玫瑰,送走了那位疼爱她的如同曾祖母的老人。智慧的老人,特别清楚,明白事理,仁慈。安娜也有机会和她告别。
我的教母维拉也是一月走的,那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看安娜,我没有机会和她告别,昨天把花放在墓地的时候,旁边就是她的墓碑,也和维拉告别了,感谢老天,给我一个机会,和一辈子的恩人告别。心里好了很多。我这次本来是不计划去的,安娜执意要。没想到当年的小障碍,这次让我多年的遗憾消除了。
16年前,没有机会去,就订了一个花环,其实价格中等,安娜的奶奶还说,太贵了。昨天在车站,没有任何火车,全部交通瘫痪的时候,我和院长嬷嬷说,不要等我们,我们一时过不来,她说不要来了。谁都没有想到,我们准时出席。天意,我从来都是相信老天 。西格林德嬷嬷说,克丽丝塔喜欢白玫瑰,但是别买了,这个季节最贵。安娜捧着最美丽的白玫瑰送走了她。感谢老天,让我们母女有机会,正式告别,内心轻松很多。
在车站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天空飘起了白雪,特别美丽。我的心很轻松。安娜还是很难过,她答应过克丽丝塔,春天去看她。没想到老人走了。我问过安娜,夏天离开的时候,是否和她好好告别了,安娜说,告别了,老人把一个跟着她多年的一尊兰衣圣母雕像送给了她。
回家的路特顺,风暴结束了。一路平安,准时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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