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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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周公摄政

 

这一章的标题如果按儒家标准应该写成“周公辅政”,一字之差,千差万别,风情万种。

“辅政”的周公故事比较简单,尽心尽力地辅佐侄子姬诵,生怕怠慢贤士,吃饭都吃不安生,一顿饭要三次吐出嘴里的食物,所谓“一饭三吐哺”;洗澡也不能顺利进行,常常三次提着湿淋淋的头发出去见客,所谓“一沐三捉发”,总而言之周公呕心沥血治理百废待兴的周朝。《尚书大传》如是概括:“一年就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制政成王”,这些事周公都做过,至于是否合乎“一二三四五六七”的节拍就另说了。

姬诵生病时,周公又做出了和“金縢”类似的好人好事。《鲁周公世家》里说:“周公乃自剪其蚤沉之河,以祝于神曰:‘王少未有识,奸神命者旦也’”,蚤不是跳蚤,周公从身上抓一只跳蚤去糊弄神,那也太不像话了。此处蚤通“爪”,表示指甲,周公显然是效法跟商朝的开国之君成汤。成汤当年剪指甲祈雨,周公剪指甲祛病,他深情地对河神说:“成王小孩儿家家不懂事,让大神您不爽的坏事都是额做的,要罚就罚额吧”,然后他把这感人肺腑的祷词收藏在书房里,以备不时之需——后面我们将看到金縢与“指甲宣言”的意义于周公有多大。

孔子被尊为“万世师表”,“辅政”的周公则是孔子的师表。顶级名臣里,周初的周公经常被拿来和商初的伊尹相比。这两人确实有诸多相似之处,本事都很大,都是托孤之臣,权力都很大——比天子都大。

我在第一部里详细介绍过伊尹有多牛叉,成汤指定的接班人太甲直接被他打入冷宫——太甲的待遇不像王,倒更像被贬黜的王后,太甲的“冷宫”叫做桐宫,比冷宫还冷。

伊尹在史书有两种面目:忠心辅政的大忠臣和谋逆篡位的大奸臣。我选择相信《殷本纪》的记载:伊尹确实是个忠臣,至少肯定没有篡位。殷墟出土的甲骨文里清楚地记载商朝历代君主王一直不断地祭祀伊尹,而且祭祀等级极高——与商王同一级别!这充分说明了伊尹不可能是个篡位者,否则除非殷商的帝王们有受虐狂。

         《竹书》关于伊尹篡位的说辞非常突兀,甚至和它后面的说法不能自洽,让人感觉那几句话是后来被人塞进去的,很有戏剧性,属于超级政治猛料。捏造伊尹篡位的桥段应该是法家的书生们,目的是为了说明王位与权臣的辩证关系:太甲不够狠,所以被伊尹打入桐宫;伊尹也不够狠,没有打死太甲再踏上一只脚,太甲翻身的结果是伊尹被咬死了。韩非子曾说商朝之所以亡国,是因为帝辛不够坏。法家和儒家子弟们经常叫板,在BBS上骂得很厉害,一个个都口若悬河,口齿利索得像报菜谱的相声演员,他们都擅长编造论据,故而理直气壮、气吞山河。

         伊尹也许觊觎王位,但他是个聪明人,他的弱项是他的姓——他不姓子,而商朝是子天乙打下来的,如果他敢改朝换代,极有可能被成汤旧部和子姓贵族名正言顺地清除掉,就像除掉痔疮,夏朝时的寒浞是前车之鉴。

        伊尹作为一个天才大厨,知道怎样掌握火候。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指定王位接班人,先后有三代商王都是被伊尹送上岗位的,他们自然对伊尹心怀感激,他们的后人自然也对伊尹心怀感激,于是伊尹得享祭祀。

        周公的案例比伊尹复杂得多。

        伊尹的弱项恰是周公的强项,他是武王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姬。可惜的是,他的兄弟太多了,其强项恰恰也成了他的弱项。“多才多艺”的周公除了记忆力不太好以外,厨艺应该也不太好:他忙得连咽下饭菜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做菜?!所以他不知道像伊尹那样掌握火候,“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国就像做红烧鱼,不要搅动,也不要炖太久,待鱼入味,盛盘撒上葱花即可上桌。

       伟大的周公旦折腾得太厉害了,倒也不是他喜欢折腾,而是被他的兄弟们逼的。他的兄弟们为啥逼他呢?因为他逼着他的兄弟们逼他。换句不太绕的方式来说,周公太急于求成了,以至于酿成大祸。

        姬旦排行老四,他前面是三哥姬鲜,即管叔鲜。武王驾崩时,他正在监视商纣余孽禄父的第一线,等他赶回周原为亲二哥奔丧时,愕然发现站在天子大位上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姬旦,“周公乃践祚代成王摄行政当国”。“祚”是指庙堂东侧的台阶,是主阶,踏主阶被称为“践祚”,后被引申为君临天下。

       有说管叔鲜是被周公蓄意排挤出中央,这种说法属于臆测。事实上,姬鲜自己主动留守河南,《逸周书•大匡》云“管叔自作殷之监”,武王非常高兴,于是乎“东隅之侯咸受赐于王”。《逸周书•文政》里说“管、蔡开宗循王”,蔡叔即姬度,是姬旦的弟弟。姬旦的哥哥和弟弟都主动替武王姬发排忧解难,故此顾颉刚先生说他们是武王的好帮手。

        八弟姬处和两个哥哥感情深厚,也愿意留在殷商故地,作为“三监”之一。当时“天下未集”,帝辛的主力随时会以“还乡团”的狰狞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时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甘愿“插队落户”,不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他们只有一颗效忠大周的红心,没有“两种准备”:一旦帝辛的军队打回来和禄父里应外合,他们只剩下如何选择死的方式:上吊、自焚、投河、喝敌敌畏随意。

        他们虽然没有“两种准备”,但他们的运气很好,不需要回答莎士比亚“活着还是死去”的问题。

夏维东2015 发表评论于
那个“不准”发音“否标”;寒浞是龌龊的谐音?不知道。
蟾說 发表评论于
发汲冢书的人叫不准,古人的大智慧。夏朝的那个寒浞,大概是龌龊的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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