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地碾磨岁月《二》腊肉

不再有太多的追求,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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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地碾磨岁月《二》腊肉

     
     我来美国后认识了三个叫“温迪”的中国人,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中文名字叫什么一直没有打听,这样好,不会在我这里对号入座。
 
     第一个温迪是从台湾来的,说话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味道。我们经常在教会聊天,有一天她偶尔露了一句,说她父亲在国民党军统工作,每天很忙,六十多岁就去世了。她的这句话在我敏感记忆里拨动了一下,想留着以后继续了解,可惜没有太多的机会,她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让我信耶稣上。不过让我多年不忘的是她为教会做的那只火鸡,是我劝她做的,说来美国一年多了,还没有见过火鸡什么样。
 
     第二个温迪没有见过,说不出是从哪里来的。大概十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送给全中国口吃(结巴)的孩子,大意是我小时候口吃,我从不惧怕,大胆乱侃,坚决要把口吃治好,不仅如此,还要当演说家。温迪很快同我电话联系上了,这时我才知道女性还有口吃的,几个英文词长期说不出来,我同她说是心里胆怯,要大胆爆破。这次我积极参加《海外剩女》排练,就是让大家看看,老潘把口吃改好了。
 
     第三个温迪是在《海外剩女》排演场上认识的,她演菁喆的妈妈,电话中催女儿尽快完婚。《海外剩女》充满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其中的情感往往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几次见面后我同温迪热聊起来。她说在康州老兵医院做护士,我说那个老兵医院我经常路过,不愿走近是怕见到在外面晒太阳的美国伤残老兵。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可以看到许多受伤老兵坐在外面。不过我清楚地记得,我吃的第一片美国药是老兵艾迪去那个医院为我取的,后来我同艾迪闹矛盾,艾迪每每都要提到当年取药的事。我对温迪说,空军大院看着我长大,一生当过太长时间的兵,前后二十年,差一点就一生泡在军队里了。温迪说,她71年当兵,从小听着军号声长大,能听得懂爸爸的下班号,食堂开饭号。
 
       我幸运地来到美国,又有了老木屋,让我每天有长长的时间碾磨岁月。我对温迪说,我现在把很多时间都花在包饺子做火腿做腊肉上,也算是对过去长期军队集体生活的一个弥补。温迪问我,腊肉怎么做?我们那代当兵人会吃过饺子,家里主妇多半也会包,但是会做腊肉的人很少,我也是闲下来在网上学的。火腿要等六个月以后才能吃,腊肉时间要短但也要有耐心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有它浓浓的美味,这种美味只要吃过一次会一世不忘。我的腊肉更加别具一格,除了大家常用的海盐大料花椒外还要用自制的黄豆酱糯米酒腌制七天然后晒七天风干发酵。
 
 
好朋友世农看到我在群上聊腊肉做腊肉勾起了乡情,他立马转来一篇写腊肉的文章。文章的主人也是一位老兵,曾上过朝鲜战场,卧冰饮雪时,总是思念家乡熏腊肉的滋味,那可是刺刀上的乡愁。那位志愿军老兵战后转业到了野外地质队,时令大雪,要尝试着做熏腊肉。那个年代做腊肉是一肚子艰难,首先得有肉,定量的,等不到做腊肉早没了,所以温迪和我那代老兵没吃过腊肉是有情可原的。志愿军老兵要大家把肉票贡献出来回报是十五天后吃熏腊肉,他连续五天起早排队终于买到十斤肉。接着是清洗找佐料,老兵比我大度,用牙撬开一瓶酱油和一瓶白酒,咕咚咕咚地倒在肉上。老兵的工序几乎同我一样,只差在用果木松柏枝烟熏。我看了文章早已迫不及待了,本来腌制十五天我改为七天后来又缩短到五天,老木屋后面就有柏树,我找烤炉点火放肉很快就青烟袅袅,一道美味快出现了。这时候还不能吃,还要在冬天的阳光下晾晒七天发酵。
 
     又过了若干个春夏秋冬,一天老兵的家人收到一封上海来信,是一位那天吃过老兵熏腊肉的人,通篇抒发对熏腊肉的怀念,说比上海的熏鱼好吃多了。老兵的儿子给那位长辈回信,告诉他,做腊肉的人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开酒庄二十年也是在送别一个个老兵,有一个波兰老兵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让我每天给他送一瓶白兰地直到身体全部溃烂。我想温迪比我见到的要多得多,温迪说,她来美国事业上是个“o"蛋,不会的,在美国老兵眼中,她就是上帝派来的白衣天使。
 
 
     01/2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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