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一周是安省大学的 reading week,Emmy出城读书的朋友安娜回来了,两个人约好今天到多伦多市中心去玩儿。 我问一天前刚刚回家的Emmy,你天天在downtown溜达,这刚刚回来,又要回去? Emmy说, 因为安娜喜欢去市中心啊, 热闹,我呢, 也就是和朋友见见面,聊聊天, 看看电影吃吃饭,去哪里无所谓了。 而且在市中心走累了还可以去我的公寓喝喝茶, 也不错呢。 Emmy性子随Bill多一些, 比较自我, 凡事习惯从自己出发, 不随和。 听到她的这番话我还是很欣慰的, 愿意把自己放低一些, 把身边的人提高一些, 缩小一下两者之间的差距,是向着人人即我我即人人的和谐境界迈出了积极的一步。
吃过早饭, 带上Allen, 把Emmy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天气晴好, 阳光亮晶晶的晃人眼。 听人讲刚刚过去的一月份是史上最黯淡的一月之一, 走过漫长的阴冷灰暗,最近接二连三的艳阳天让人不由自主地欢欣雀跃。 而且今天有的不只是太阳啊, 气温也升到了零上七八度, 跟一周前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相比, 跳了有二十度的距离。 找个公园散散步? 我征求Allen的意见。 好啊, Allen出声响应,刚才过来时我看到有个下景公园的牌子,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下景公园, 有这么个公园吗?好像没有听说过。 我俩在地图上找到地点, 离我们所在的地铁站只有1.3 公里的距离。 去探探险? 我和Allen一拍即合。 在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里, 到一个从没有去过的小公园走一走, 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按着指示牌在停车场趴好车。我们打算去右边的林子, 却发现身边一群一群的人, 大人牵着孩子们, 都朝着左边一个厂房一样的大楼走去。 远远望过去,大楼前面立着一个比楼房还高的充气大猴子。
那里在干什么, 有什么活动吗? 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鼓动Allen。
可是我们是计划在室外走路感受自然的啊,Allen看起来一点都没动心。
你看,就在那边, 不远, 过去看看再去林子里走路也可以啊。 反正我们今天没有课, 有的是时间。我继续游说。
好吧, 如果你真的想去看看, 我们就过去看看。 Allen认真考虑了一下, 很大度地说道。
我俩跟在人群里往大楼走, 小路下去便看到了路边竖着的大牌子,是家庭日活动, 室内游戏,节目表演, 手工制作和食物。
小时候Allen很喜欢这一类的活动。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问Allen。
Allen 笑着摇了摇头,不要。看我还在犹豫, 指着大牌子说, 你看, 这上面只说免费趴车,要买票的吧。 很快他便又找到了需要买票的信息。
买票也没有关系的, 我可以给你买啊。 我一边继续慷慨地许诺, 一边也开始不解起来, 怎么听起来我自己就这么想进这个大楼呢? 这难道就是中国人典型的从众凑热闹心理?
不用了,Allen这次坚定地拒绝了, 我们说好的是在室外散步, 这是室内的活动。 我想看看鸟儿们。
好了,到此为止, 老妈的阴谋彻底宣告失败。 我停止了纠结, 和Allen调转了头, 朝另一边的林子走去。
(二)
地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这里一汪那里一汪, 新鲜的雪水淌得到处都是。 柏油的路面被雪水打湿了, 湿漉漉的在亮亮的阳光下反射着欣喜的光泽; 更多的雪水在路边汇集,哗啦啦一路欢歌, 向着低洼的地方奔去。
去到那边的林子要穿过一片宽阔的草地。草地里积了一层浅浅的雪水, 干枯的草叶下面, 绿色的新芽刚刚探出了头。我眼中雪水弥漫的草地就像极了南方的稻田,只不过被缩小了几个码,那崭露的新绿, 就是禾稻尖尖。
我和Allen噼哒噼哒走在被雪水浸润的草地上,小心翼翼地, 专门捡着有残雪的路段走。丽阳下的残雪大都是将化未化的刨冰状态,美人微醺, 柔若无骨,一不小心还是湿了鞋。
终于走到了林中柏油的步行道上, 舒了一口气。 我和Allen跺着脚清理鞋子上的泥水, 想着刚才的狼狈之相, 不禁相视笑出了声。 本应该绕一大圈从正路上过来的, 我们取了近路,因果因果, 被打湿的鞋头就是那个果。
林子不大, 多是落叶树木,阳光透过疏落的枝干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抬头望去, 天空湛蓝, 且清且远, 暗紫色或铁灰色的树的枝桠, 在柔和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树, 是我最喜爱的几个跟加拿大有关的事物之一。 加拿大的树叶之美, 美在秋日; 秋叶灿烂的色彩和磅礴的气势, 是我在中国时没有见到过的。树的枝干姿态之美, 却是呈现在早春。 这里的树木形体高大, 姿态舒展, 自成一种挺拔妩媚的气势. 早春的树们, 树叶花芽还没有长出来, 但枝条已经变软发红, 有了精神; 舒展自在的枝条, 在春天的阳光里容光焕发, 熠熠生辉 -- 是欣赏枝干之神韵的最好的时候了。
我指着一颗高大的枫树, 对Allen说, 她很美丽, 很graceful是不是?
是的,Allen表示同意。
我拉低垂到头顶的一个细枝, 给Allen看, 枝头芽蕾暗红臌胀, 蕴藏着即将破茧而出的力量。 很快就要出芽了, 我对Allen说。
突然头顶上哗啦啦传来展翅的声音, 一只大鸟腾空而起, 白色的翅膀底部一闪, 向远处的树丛飞去。
Allen惊叫连声, 问我那是只什么鸟。
不知道, 没看清楚。 是只大鸟。
你看到它白色的翅膀了吗? 也许是只雪猫头鹰呢。
看到了。 也有可能吧。 不过我看这只鸟好像比猫头鹰苗条一些。
继续往前走, 看到一颗伐倒的大树, 树干被锯成了七八节, 一节一节按着顺序,依旧整整齐齐地排出了树干活着时的形状。Allen高兴地跳上去去走平衡木。 我在根部的一节坐下来, 眯着眼睛晒太阳。
今日有风, 在林子里走动时, 细风扑在脸上, 带来一股雪水的冷彻。 现在坐在一棵大树底下, 风儿们偃了旗息了鼓, 太阳光直刺刺地穿过头顶的枝桠落在我的头发上, 大腿上, 一会儿功夫竟然积起了相当的热度, 有点烫人了。有鸟儿在什么地方啾啾啾活泼地鸣叫着。林中长长的茅草覆地, 茅草的底部浸着雪水湿润厚重, 支棱在空气中的草尖却是干燥轻盈, 远远望去,黄褐色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玫瑰红, 让我想起YY镜头下苍茫浪漫的冰岛大地。
等Allen玩儿够了, 我们原路返回。 Allen提议去吃Harveys, 说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吃这个make your own burger了。 在地图上找到回家路上的一家Harveys, 发动汽车,我们离开了下景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