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系列十一:侯景之乱之七:侯景占领台城与柳仲礼遣散勤王援军

本人是喜欢历史的机械工程师,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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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49年正月初一,率军前来勤王的前衡州刺史韦粲在青塘战死。同时,各路南梁勤王的援军和侯景的叛军在建康形成相持状态。侯景为了缓和他的困境,于二月十四和南梁朝廷在西华门外签订的停战协定,但却毫无撤离的样子。

二月二十五(庚戌),侯景又送了道启奏给梁武帝萧衍说:“永安侯萧确和直閤将军赵威方经常隔着栅栏辱骂说:‘天子和你盟约是他自己的事,我终当还要把你击溃。’臣因此请求陛下召永安侯和赵威方进宫,那时臣将马上撤军上路。”于是梁武帝派吏部尚书张绾召萧确进宫,并于次日任命他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萧确再三辞让,也不肯入宫,但梁武帝不答应。萧确于是先让赵威方进入台城,想趁机到南方避难。皇子邵陵王萧纶哭着跟他儿子萧确说:“台城被包围了这么长时间,圣上的确非常担忧;臣子的心情也犹如汤火烧心一般急切。所以大家都想暂且和他盟约让他撤退,今后再做理会。诏令已经下达,怎能违抗!”当时朝廷使者周石珍和东宫主书左法生都在萧纶那里,萧确跟他们说:“侯景虽说要离去,却不肯解散长围,他的意图显而易见。今天召我入城,对这事有什么帮助!”周石珍说:“敕令上的旨意就是这样,郎君哪里能够推辞!”萧确还是坚持不肯进城,萧纶大怒,跟赵伯超说:“赵谯州为我把他杀了!然后提着首级让他进城!”赵伯超挥刃看着萧确说:“伯超虽然认识君侯,但手里的刀却不认识!”萧确只好流着眼泪跟随周石珍入城。

梁武帝总是食用蔬食,当台城被围很久之后,梁武帝御室厨房里的蔬菜茄子都没了,因此只好吃鸡子。萧纶因为里外使者暂时可以交通,便送了几百只鸡子进宫。梁武帝亲手料理,为此歔欷感叹不已。

皇子湘东王萧绎驻军在郢州的武城,皇孙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驻军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阳王萧慥驻军在西峡口,都借口说要等待全国其他地方的援兵,稽留着不肯进发。萧慥是梁武帝兄长萧懿的孙子。中记室参军萧贲是个骨鲠之士,因为萧绎不及早东下,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曾和萧绎玩双六的棋盘游戏,萧绎吃了他一子,但却久久没将那子放下。萧贲说:“殿下根本没有下去的意思。”萧绎知道他一语双关,心里非常记恨。当得到梁武帝的敕令后,萧绎当即就要班师回去。萧贲说:“侯景作为人臣而起兵威逼京师。如今他真要放下武器,只怕还没来得及渡江,连小孩都可以把他杀了。所以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大王带着十万部众,还没见到贼人就退走,这是为什么!“萧绎更加不高兴。没多久后,他就找了个借口把萧贲给杀了。

同时,侯景将东府的大米运进石头城。运完之后,王伟又听说荆州军队已经退走,而援军虽多,却行动很不一致,便劝侯景说:“大王作为人臣举兵包围宫阙,威逼和羞辱王妃和公主,还摧残和玷污宗庙。拔下大王的头发都不够数大王的罪行。今天依靠这一盟约,难道就想得以容身!背弃盟约而取得最终的胜利,自古以来这样的先例太多了。还希望大王暂且观察形势的变化,不用匆忙撤兵。”临贺王萧正德也跟侯景说:“大功垂成,大王岂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侯景于是又启奏梁武帝,指出他的十大过失,还说:“臣正准备离开,所以冒昧地表达自己忠谠的直言。陛下崇尚虚无荒诞,厌恶听到真话;把妖怪当作吉祥的征兆,对天谴置若罔闻。你喜欢卖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却排斥摈弃以前的儒生,这是当年王莽的做法。你还用铁作为货币,轻重没有常规,这是当年公孙述(两汉相交时期在西蜀称帝的割据势力)的一套。你把官吏当作烂羊头般随意镌印任命,造成朝廷章法紊乱混杂,这是更始帝和赵王司马伦(西晋八王之一)的风化。豫章王(萧综)把天子当作血海深仇,而邵陵王(萧纶)在父皇还健在时居然做假人赌咒他,这是石虎(父子成仇的后赵君主)的遗风。你还大肆修建宝塔寺庙,极端糜烂浪费,致使全国百姓忍饥挨饿,这是笮融(东汉时最早信奉佛教的豪强)和姚兴(崇信佛教的后秦君主)的再世。”

他又说:“建康的宫室里崇尚奢侈的风气,而陛下只和主书官吏决断政事,许多政策都是通过贿赂形成的,因此造成宦官们势力强盛,僧侣们家境殷实。皇太子只喜欢珠玉财宝,沉湎于酒色。他谈吐非常轻薄,也只会赋咏像《桑中》(诗经中的一首)这样猥亵的情歌。邵陵王在他的统治区残害百姓;湘东王则放纵下属贪污腐败;南康王和定襄王之流都是沐猴而冠的禽兽。这些陛下的亲子孙亲侄儿,位居藩王,而臣到这里已经一百多天里,又有谁肯来勤王!都像这样还期望国运冗长,从来也没听说过。春秋时鬻拳用兵器进谏,楚文王终于改过自新。今天臣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还希望陛下经历了这场小惩之后,能够引起大戒,赶走那些只会进谗言的小人而接纳忠臣,使臣没有再次起兵的担忧,陛下也没有闭城固守的耻辱。那样一来,百姓万幸!”

梁武帝阅览了他的奏折后,既惭愧有愤怒。三月初一(丙辰),他在太极殿前立起一座祭坛,祭告天地,接着指控侯景违背盟约,派人点起烽火,击鼓呐喊。当初,台城关闭时,城里有十多万居民,二万多武装将士。但在长久被围后,很多人都全身浮肿,气喘不顺,死者多达什之八九,能够登上城楼作战的不满四千人,而且也都是羸弱气喘的士兵。尸体堆满马路,无法掩埋;腐烂的体液流满水沟,而大家依然盼望外援的到来。然而柳仲礼只管招徕妓妾,整天饮酒作乐。部将们每天都前去请战,但他总是不肯。安南侯萧骏劝邵陵王萧纶说:“台城现在如此危急,而都督不去解救。万一发生意外,殿下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今天应当分出三道兵马,出其不意地攻打贼兵,一定可以得手。”萧纶不听。柳仲礼的父亲柳津也陷在台城里。他登上城楼跟柳仲礼喊话说:“你的君主和父亲有难,而你不能竭尽全力救助,百世之后,人们会怎么看你!”柳仲礼也不在意。梁武帝征求柳津的意见,他回答道:“陛下有邵陵(即萧纶)这样的儿臣,臣有仲礼这样的混账,可谓不忠不孝。贼兵靠什么来平定?”

三月初三(戊午),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和赵伯超等人在东府城北扎营,约好在夜里渡秦淮河进军。后来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的部队还没到。侯景的部众发觉了。趁着对方的营寨尚未建成,侯景派宋子仙出击,结果赵伯超看到形势不妙就匆忙退走,导致萧会理等人孤军作战,被打得落花流水,战死和跌进河里淹死的多达五千人。侯景派人将东府战役中梁军阵亡将士的人头堆积在宫阙城下,向城里守军炫耀。

三月初四(己未),皇太子妃王氏去世。

侯景又派于子悦去求和。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到侯景那里谈判。侯景其实根本没打算撤离。他跟沈浚说:“现在天气转热,部队不能轻易乱动,所以请求暂且留在京师为圣上效力。”沈浚气愤地谴责他,侯景也不回答,只是把刀横在胸前怒视着他。沈浚说:“你负恩忘义,违弃誓盟,一定会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也活了五十年了,经常担心死的不得其所,你何必用死来威胁我!”于是径自离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侯景觉得他忠诚正直,也就放他去了。

于是侯景决开石门前面的玄武湖水,灌进台城,然后全线攻城,昼夜不息。邵陵王世子萧坚驻扎在太阳门,终日赌博饮酒,毫不体恤将士。他手下的书佐董勋和熊昙朗非常恨他,便于三月十二(丁卯)夜里将近拂晓时,在城西北楼引来侯景的士兵登上城墙。永安侯萧确率军力战,但无法击退敌兵。于是他径直推开宫门向梁武帝报告说:“台城已经失陷。”梁武帝若无其事地躺着不动,问道:“还能再拼一战吗?”萧确答道:“不能。”梁武帝叹道:“我自己得到的,也是我自己失去的。没什么好遗恨的!”因此跟萧确说:“你尽快离去,告诉你父亲,不要为二宫挂念。”于是派他去慰劳在外的各路援军。

三月十三凌晨,侯景的叛军经过长期攻围之后,总算攻陷了梁武帝萧衍的宫廷台城。

不久后,侯景派王伟到文德殿谒见梁武帝。梁武帝让人揭开他的垂帘,开门让王伟进来。王伟拜见后,呈上侯景的奏折,上头说:“臣被奸佞小人蒙蔽,率领部众入朝,惊动了圣驾,今天特地前来宫阙待罪。”梁武帝问道:“侯景在哪里?可以召他进来。”侯景于是进入太极东堂拜见,还带了甲士五百人自卫。侯景在殿下磕头后,典仪把他引到三公的座位上入席。梁武帝神色不变,问道:“爱卿在军中很长时间了,真是很辛苦!”侯景不敢抬头看他,紧张得汗流满面。梁武帝又问道:“爱卿是哪州人士,为何敢来此地?妻儿都还在北方吗?”侯景全都答不上来。任约从旁代他回答道:“臣侯景的妻儿都被高氏屠杀了,只有臣侯景孤身归附陛下。”梁武帝又问道:“最初渡过长江时有多少人马?”侯景答道:“有一千人。”梁武帝又问:“包围宫城时有多少人?”侯景回答道:“有十万人。”梁武帝继续问道:“今天有多少人?”侯景这时胆气壮了,说:“率土之内,全归我之所有。”梁武帝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见太子萧纲,太子也毫无惧容。他身边的侍卫全都惊散,只有中庶子徐离和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还守在太子身旁。徐离跟侯景说:“侯王应当以礼相见,怎能这样!”侯景这才向太子下拜。太子和他说话,侯景又答不上来。

侯景退下后,跟他的厢公王僧贵说:“我经常跨在马鞍上和敌军对阵。在刀光剑影之下,我总是气定神闲,毫无惧怕之心。然而今天见到萧公,却情不自禁地感到震慑,难道真是所谓天威难犯!我不能再去见他了。”于是下令将梁武帝和太子的两宫侍卫全都撤走,然后纵兵劫掠宫室的乘舆、服装、宫人,把那里抢得精光。接着他派人将朝廷大臣和王侯全送到永福省去(在宫廷禁内,靠近朝宫西面,规模较大,是皇子受学的地方。直通外侧门,出入方便。),让王伟看住武德殿,让于子悦看住太极东堂。侯景然后伪造诏书,宣布大赦,给自己加授负责朝廷内外诸军的大都督兼录尚书事。

建康士大夫和平民纷纷四出逃难。太子洗马萧允来到京口后,端庄地坐在自己的府邸里,不肯出逃。他说:“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祸从何生!”

三月十四(己巳),侯景派石城公萧大款带着朝廷诏命去解散各路勤王援军。柳仲礼召诸将商议,邵陵王萧纶说:“今天的最后决定就交给将军了。”柳仲礼盯着他看而没有答话。裴之高和王僧辩说:“将军拥有百万大众,却导致宫阙沦陷。现在正应当全力决战,哪还有其他话好说!”柳仲礼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各路援军于是各自散去。南兖州刺史临成公萧大连、湘东王世子萧方等、鄱阳王世子萧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萧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镇所。袁君正是袁昂的儿子。邵陵王萧纶跑到会稽去了。柳仲礼和他弟弟柳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共同打开军营投降了侯景,他们的将士无不叹息愤慨。柳仲礼等人进了宫城,先去拜见侯景后才去谒见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说话。柳仲礼见了父亲柳津,柳津恸哭地说:“你不是我儿子,不必麻烦前来相见!”湘东王萧绎让全威将军会稽人王琳送去二十万石大米给各路援军。但到达姑孰时,王琳听说台城已经失陷,便将所有的大米沉进长江后回去了。

侯景命令将台城里面遗留的尸体全都烧毁,并把那些身患重病但尚未断气的人也都放在一块烧了。要想知道梁武帝台城失陷后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

这期间,两魏没什么大事。这年二月底,东魏河内郡有四千多户人家,因为西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是河内人,便相率着去投奔他。丞相宇文泰因此要封赏司马裔,司马裔推辞说:“士大夫们老远过来归顺皇化,哪里是因为我能带领他们!出卖义士去取得荣耀,并非我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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