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有一片不大的原始森林,四周被人类文明环抱。森林里植被还算茂盛,峡谷深邃溪流潺潺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以绿色为主要色调的美丽花园。阳光从高高的赤杨树冠穿透进来,光影在树底下一米多高的蕨类植物的叶片上晃动。几场春雨之后,溪水暴涨,于狂奔中发出淙淙声,似乎在为水中游弋的三文鱼幼苗等各类生灵伴奏。
我顺着水边散步,本想寻找一片飘着幽香的野花丛。“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屈老夫子是这样唱的吧。是啊,志向高洁的人,无不向往水边芳香的芷草和兰草。我这个凡夫俗子也想高雅一番,在这清澈的看得见水底沙砾的小溪边,寻一片野花。
我心目中的水边花,依水向阳,心是柔软的,腰也是柔软的,随风起舞,恣意地宣泄快乐。它的花最好是黄色的,略微羞涩。对着太阳的时候,花朵微微倾斜,努力地让自己成熟起来。面向小溪时,则放下坚强的表情,稍显疲态,让飞溅起的冰凉洗涤碧绿的裙装。
水边花从不觉得寂寞,有清风在她耳边呢喃,有小雨滴滴答答拍打着她嫩绿的叶片,还有几寸阳光暖暖的呵护。 在森林里,低矮的植物从来不是卑贱的。上帝把她放在了水边,她就有责任伴着时而安静时而喧闹的小溪,一岁一枯荣,简简单单地生活,体会着四时风景与喜悲,从从容容地一直到老到死。
水边花是一种传奇,为了寻它,哪管白露未晞道阻且跻。趁着这片原始森林幽梦犹香,霞光还在云层背后打盹,我踩着铺满落叶的倾斜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往溪边的那块湿地走去。那里生长着一片奇特的野花,叶子酷似芭蕉叶,叶片发育成熟时,有一米多长八十多公分宽,活像铁扇公主的宝扇。花序為佛焰花序,大型的佛焰苞是亮黃色的,可以长到三十多厘米长。野花有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黄花水芭蕉。
第一眼看到黄花水芭蕉,我的反应是“叶叶心心,舒展有余情“。它们盘踞在水边的小块湿地,安安静静地,兀自开落兀自冥思沉醉。它们的静,愈发突显身边的水是流动的活泼的,有一种永不止息的生命力。花儿形似沉睡的火焰,只等有心人把梦摇醒,热情便在刹那间澎湃。我蹲在湿地边倒伏的树干上,伴着一丛丛水边的黄花,享受着温柔的光阴和真实的幸福。
百度上说,黃花水芭蕉是北美森林里春天最早开花的植物之一。它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臭味,气味类似臭鼬喷出的恶臭液体,因此又称为西部臭菘(Western Skunk Cabbage)。植株生長的地方会弥漫着这种臭味,即使是老化或干掉后还是可以闻到这种臭味。这种特殊的气味会吸引喜欢臭味的苍蝇和甲虫,这些昆虫可以帮助黃花水芭蕉传播花粉。
我试着将鼻子贴在花苞上,用力一吸,果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个事实让我有些失望。开放在北美森林里的水边花, 貌美灵秀而端庄, 因为有一股“骚臭”味,永远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细细沉吟,不完美的花与不完美的人生,其实是一种常态。路途崎岖,方能体会“无限风光在险峰”的乐趣。道阻且长,对水中伊人的思慕愈发真挚绵长。上天给了我们无数的难题和功课,面对它克服它,方能动心忍性,生出一颗乐观的感恩的心,将不平坦的生活变成了诗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