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9月8号,左路军给已经走出草地的右路军发来一封张国焘单独署名的电报,电报以命令的口气让陈昌浩,徐向前带领右路军南下与右路军会合。这就是被叶剑英“偷”出来的,后来被称为“密电”的电报。
这是一个现在也还在争论的事件,牵涉了几位重要历史人物的功绩和错误。我们将各种才料摆上来分析。以前是我们接受到的毛派的宣传。说是张国焘要陈昌浩(以前的宣传,经常是有意屏蔽掉徐向前)带右路军南下,如中央不服从,就武力解决。这是以前(大致是八十年代以前吧)最常见的宣传。宋侃夫的回忆文章《电台工作的日日夜夜》里说:
“九月初,张国焘率左路军从阿坝出发,走到嘎曲河,借水深不能徒渡,停兵不进,提出要南下的口号,并电令右路军的徐向前,陈昌浩立刻即停止北进,率右路军南下,并力争中央一起南下。他的这一阴谋遭中央和徐陈的批评和反对后,仍执迷不悟,顽固地坚持‘要南下’,遂又发了一份让徐向前,陈昌浩同志亲译的电报:如果中央一定要北上,你们必须带4方面军南下。语气讲的很坚决”。
再看杨尚昆的回忆录说的:
关于张国焘有没有那份背着中央指挥右路军南下的电报,也就是常讲的“密电”问题,我想讲几句我当时知道的情况。首先应当声明,军用的电报都是以专用的密码拍发的,而且不止一套密码,还有不同等级,也可以说都叫密电。我虽然没见到那份原电,但是最早收曰电报的叶剑英当时亲口告诉过我,毛主席和周恩来多次讲到这件事,后来我又问过当年收抄这份电报的吕黎平,对有这样一份电报是没有疑问的。原电毛泽席看过,要叶剑英立刻送给陈昌浩他们,以后没有在找到。但是中央北上后给张国焘等的电报中仍可找到证明:9月12日,中央给张国焘等的电报中第一句话便是“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14日,又电:张国焘“不得中央的同意,私自把部队向对于红军极端危险的方向(阿坝及大小金川)调走”。可见,电文内容是很清楚的。
电文的内容是很清楚,但杨尚昆并没有把“密电”的事说清楚。首先所谓“密”就是一般人不能译的电报。比如上边宋侃夫说的:“让徐向前,陈昌浩亲译的电报”。这才叫“密电”,否则只是一般军事电报。而我们从杨尚昆做的调查中看不出“密”这一点。抄收电报的吕黎平说有这样一份电报。就说明它不是以份“密电”,如果是陈,徐亲译的电报,吕黎平是译不了的。即然译不了,他就看不到这份电报的内容,如果他看不到电报的内容,他又何以知道有这样一份电报。反之,如果吕黎平这么肯定的说有这份电报,说明他看到了这份电报。即然他能译这份电报,那就不存在“密电”之说。其次是关于电报的内容,(1)有没有说:如果中央不同意南下,就武力解决?(2)还是说:带右路军南下。(3)还是说像宋侃夫说的:“你们必须带4方面军南下”。
如果是第三种说法,就没有要裹挟红一方面军和中央的意思。如果是第一,第二种说法,就有裹挟的意思,红一方面军和中央就有危险。
再看“偷”出这个电报的当事人叶剑英的说法:“大概在1935年9月上旬,我们到了巴西一带一个叫潘州的村子里。我和徐向前,陈昌浩同住在一间喇嘛庙里。中央机关和毛泽席也住在附近。张国焘率左路军到了阿坝,就不走了,不愿再北进。中央多次催他北上,他就是不干。他还阻止陈昌浩等人北上。我们在巴西那一带等他。9号那天(这里与徐向前的回忆有一天之差,徐向前回忆,接到这份电报是9月8号),前敌指挥部开会,新任总政治部主任陈昌浩讲话。他正讲的兴高采烈的时候,译电员进来,把一份电报交给了我(叶剑英时任前敌司令部参谋长,正在徐,陈的手下。)是张国焘发来的,语气很强硬。我觉得这是件大事情,应该马上报告毛主席。我心里很着急,但表面仍很沉着,把电报装进口袋里。过了一个时候,悄悄出去,飞跑去找毛主席。他看完电报很紧张,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很短的铅笔和一张卷烟纸,迅速把电报内容记下来。然后对我说‘你赶紧回去,不要让他们发现你到这来了。’我干紧跑回去,会还没开完,陈昌浩还在讲话,我把电报交回给他,没有出娄子。那个时候,中央要赶快离开,否则会有危险。到那里去呢?离开4方面军到3军团去,依靠彭德怀”。
按照叶剑英的说法看,也没有“密电”一说。即然译电员很随便的交给他,而他又看了电文。说明这是一份已经译好的,普通级别的军事电报。内容也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叶剑英因为这一“偷”则是留名青史。
再看徐向前对这件事的回忆:“当天(9月8号),张国焘来电,命令我和陈昌浩率右路军南下(注意这里说的是右路军,而不是宋侃夫说得“四方面军”)。这样,党中央的北进和张国焘的南下之争,终于发展到针锋相对的明朗化地步,成为牵动全局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这份电令是陈昌浩先看到的,拿来和我商量。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夹在中间,感到很为难。我说:这样重大的问题,不向中央报告不行,你还是跑一 趟吧!陈昌浩同意,马上带上电报去找张闻天,博古他们”。
从徐的回忆看,跟本没有所谓的“密电”之说,电报上也没有不可告人的计划,否则陈,徐不可能这样,拿着电报去向中央汇报。但是耐人寻味的一点是,徐说陈昌浩拿着电报去找张闻天,博古汇报,没提毛泽东。确是有点怪。
到了晚上,陈昌浩打电话给徐向前,要徐向前去周恩来处开会。周恩来正在病中,为了照顾周的行动,所以在周的住所开会。到会的除了徐向前外都是政治局委员。他们是毛泽东,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毛泽东拿出一份拟好的,中央给张国焘的电文,念道:
朱张刘(伯承)三同志:
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讯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弟等仔细考虑的结果认为:
- 左路军入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 地形利于敌人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懋功南七百余里均为雪山,老林,隘路。康巴,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懋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决无攻取可能。
- 经济条件,绝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里间,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已尽,大军处此有绝粮之虞。
- 阿坝南至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不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决难继续下去。
- 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 因此务望兄等熟思深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已远胜西康地区。
- 目前胡敌不敢动,周,王两部到达需时,北面仍空虚,弟等并拟于右路军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二十五(二十)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肃,开展新局。
以上所陈,纯从大局前途及利害关系上着想,万望兄等当即立断,则革命之福。
恩来,洛甫,博古
向前,昌浩,泽东、
稼祥
九月八日二十二时
实践证明,毛泽东在这份电报上的战略分析是正确的。九号双方再互有电报,继续争论,是北上还是南下的方针问题。
中央在电报中再次强调:“。。。。中央现恳切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陷于空前未有之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该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新区,再行向东发展”。
张国焘在当天的回电中也再次强调:“。。。。4,川敌弱,不善守雕,山地隘路战为我特长。懋,丹。绥一带地形少岩,不如通,南,巴地形险。南方粮不缺。弟亲祥问二十五,九十三等师各级干部,均言之甚确。阿坝沿大金川河东岸到松岗,约六天行程,沿途有二千户人家,每日都有房宿营。河西四大坝,卓木碉粮,房较多,绥,崇有六千户口,包谷已熟。据可靠向导称:丹巴,甘孜,道孚,天,芦均优于洮,夏,邛,大更好。北进,则阿坝以南彩病号均需抛弃;南打尽能照顾。若不图战胜敌人,空言鄙弃少数民族区,亦甚无益。。。。。6,左右两路决不可分开行动,弟忠诚为党,为革命,自信不会胡说。如何?立候尊示”
当时大家都不了解国家的形势,更不了解国际形势,这时候中央并不知道,王明冒中共中央之名,发表了个《八一宣言》。也不知道还有个陕北苏区,还有个刘志丹。(在这里,需要特别说明一下;所有中共方面当事人的回忆录,都说:当时中央不知道,有个陕北苏区,有个刘志丹。包括张国焘的回忆录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对红25军,红26军这两个番号,和大致的动向在上海主持中央工作的周恩来是知道的。他肯定平时跟毛泽东说过,下面中央的电报就是一个证明。毛泽东,周恩来的不知道,是说,这一年多来没消息。不知刘志丹是否还活着,红军根据地是否还存在。可见,说毛泽东,周恩来等人“不知道”和别人说的“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有区别的。但是在到达哈达铺之前,中央没有人把陕北苏区,或刘志丹作为实际存在来思考。因此我们说中共中央这时不知道有个陕北苏区,有个刘志丹,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也是现在最普遍的说法。)
在这种情况下,张国焘的说法更实在一些,因为这些地方,红军都已经走过,或者侦察过。而且川军战斗力不强,是红四方面军头脑中的固定印象。在这种认识的影响下,北进显得是更荒凉,更没谱。
9月9号这天,看完张国焘的这份电报后,陈昌浩改变了赞成中央北进的观点,转而同意南下。徐向前也同意南下了。这就看出了区别。张国焘的分析显然是说服了陈,徐二人。
从以上分析可见,说是密电,并非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