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一位蒙、满姑娘?
-乐翁敏京-
信不信由你,结缡近五十年了,终于才恍然有所悟,原来与自己相处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太太,极可能是位「蒙古」小姐,或近似蒙、满风情的姑娘。
这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要有一点实际的凭据才行。
好吧!下面容我从「歷史」、「地理」、「面貌」、「性向」、「喜好」 … 各方面来一一探讨,欲求得一可靠周全的结论,以证其实。
先从「歷史」谈起,但「史、地」常牵连一块儿,很难划分界线。譬如说,中国北方有「满」「蒙」两大族,他们因地处比邻,文化近似,种族相融,关系密切,连姻通婚,两族常不分彼此。
众所周知,明末清初,有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寇由陕北作乱,陷长安,取北京。吴三桂因爱妾「陈圆圆」之故,「怒髮一冲爲红颜」,引清兵入关,崇祯吊死煤山。明朝节节向南败退。福王立,任史可法为兵部尚书大学士,督师扬州。清多尔滚致书劝降,却之,城陷被杀,葬袍笏于郡城「梅花岭」(也有说是城破南走,脱去袍笏,投江而死。见孔尚任的著名戏曲:桃花扇)。
遂有「扬州十日记」之作。据闻清兵初入扬州,杀戮甚惨,王秀楚自述遭兵燹之苦,身受目睹之事也。
「扬州十日」,据王秀楚所载,几乎把城里未即时逃出的居民都杀光了。
所以日后,一听说某某某是「扬州人」,心里第一个疑问便是:「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好像有点儿在开玩笑一样,其实,虽已时过境迁,事实昭昭,不容忽视,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
好啦!言归正传吧,让我悄悄告诉你:我的老伴是「扬--州--人!」
噢!那她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
这我怎敢问?况且何由问起?已过了四百多年了,种族早已大融合矣,谁又答得出来?
多年前,在内人中坜的叔叔家墻上,瞻仰过一幅极动人的半身人像油画,太太告诉我说:「这是老爹!」也就是她的老爷爷。面孔圆敦敦,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高高隆起,目光炯炯,蓄有羊山鬍,我暗自惊嘆:「哇!很有点元太祖『成吉思汗』 的风采嘛!」
再看看内人的尊翁大人吧!他老人家脸孔则更是明暗突显有緻:依然是一张丰满的大圆脸,五观明朗壮观,鼻梁直挺,两眼神、威兼具,英武扬扬,个儿硕壮,下属见了,常不寒而慄。
那么尊夫人又如何?
噢!二十来岁与她初次见面,觉得她五官不偏不倚,大小中度,且均适得其所,美艳大方,令我一见钟情,不能自已。此后,未再见过第二位女子能与她相较量的。原来「扬州出美女」,一点都不假。至于「扬州为何会出美女?」就没人去深究了。
在下以为,扬州常出美女,奥密就来自「种族南北大融合」之故,也就是说:可能有蒙、满血统混入汉族之中。
内人的尊堂大人是「上海」小姐,缱柔美艳,温雅大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因此,内人兼有北人面貌的明确爽朗,又具有南人像貌的温文纎秀,是一种兼具南、北人种优点的最完满结合,难怪让我一见惊艳,不能自已。
那嚒她的喜好与性向又如何?
很明确,她是「文化大学音乐系」学士毕业,主修钢琴。音乐是她的专业最爱,也曾拜师苦修多年,颇有成就。
二〇〇一年,我从新竹清大外文系届满退休,咱两一道前来印州花城(Bloomington, Indiana)寄居。一同计划在镇上「推广中国文化」。我选择了:书法、南胡、绘画、装裱等等,都是「文」的。她则选择了:「昆吾剑」、太极剑、太极拳、气功十八式等等,都是「武」的。这也好,一文一武,双管齐下,各尽所能,给老美多所接触,品尝异样中国文化精粹。
没想到,两人从此便「文」「武」两极,泾渭分明,各扬其镳。但音乐依然是大家的共同喜好,常一起去印大音乐院聆赏,乐在其中。
前已说过,内人是文大音乐系毕业生,主修钢琴,已颇有成就。但,小池子里的大鱼,来到印大音乐院大池子里一瞧,发现里面的条条小鱼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精英,刚到没几天,便浮出水面,荣获大奖、登台演奏,轰然有成。
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可以说是心理上打击不轻,觉得琴艺一途,悠长难循,前途渺茫,不可追也。于是决定只聆赏,不演奏了。刚好孙女儿要学钢琴,乾脆把琴转送给她了事。
无琴的日子依然是很忙碌的,她对「武术」勤练有加,日日更上层楼,先后收了好些学生,很受景仰爱戴。
另外,她钟爱「园艺」的兴趣逐渐形成,种菜莳花,乐其所哉,除了肚子饿了,整天都在院子里忙著,东瞧瞧,西看看,这挖挖,那拔拔,除草施肥,去虫驱鹿,群卉灿灿,含笑殷殷,乐而忘忧。
我试想:若把后院子放大百倍、千倍,甚至万倍,任她整天在园里:
驭纵名驹兮乐遨游,
东览西赏兮高歌求 ;
蓝天澄澄兮白云飞,
夕阳红遍兮乐不归。
这不是「逐水草而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满风情吗?
记得大学时代,班上有一位长我十来岁的蒙古同学:哈勘楚伦,我们相处如兄弟般之融洽。哈勘真是典型的一条蒙古汉子,硕壮精干(可以想见他跃马蒙古大草原的英姿!),待人极厚,爱人如己,言出必行,乐于助人,一言九鼎。他这些蒙人美德,在我太太身上几乎都深深感觉得到,有时犹有胜之。她待人宽厚,一诺千金,令我心服,自嘆弗如。
说来说去,太太「爱武术」,「钟园艺」,「捨己爱人」,「宽厚为本」 …,有这么多近似蒙、满性向与特质,还是无法証明她的确是位「蒙、满」草原姑娘。
其实,有一个办法最可靠,就是找一个有DNA设备的地方,一验便知。
可是---,可是---,我宁愿尊循「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那句忠告:「难得煳涂」,最为上策。
人生在世,斤斤计较,何苦来哉!搞那么清楚干嘛?还是煳涂一点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