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国文化报记者-王立元 整理
图/舞蹈中国-刘海栋
由文化部、湖北省人民政府主办,文化部艺术司、湖北省文化厅承办的第十一届全国优秀舞蹈节目展演,2016年9月5日至9日在武汉举办。为充分发挥展演的导向示范和学术交流作用,演出期间,首次开展了“一场一评”,即为每一台节目举办一次研讨会。国内艺术界知名专家、艺术家齐聚一堂,对舞蹈创作的观念和方法进行集中研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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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感性的人,昨天的展演又把我感染了。当前科技日新月异,很多工种都面临着被机器替代的可能,但艺术的创作却是机器所不能取代的,大家应为从事艺术工作而骄傲。
我感觉舞蹈作品的题材选择特别重要。创作是特别特别难的事情。现在大家在技术已经没有障碍了,一个比一个高超,但内涵和外延是什么特别关键,一定要深入挖掘。昨晚演出的节目如《高原精灵》、《彩虹桥》、《哥哥》都很感人,但还可以进一步挖掘。《厝里艺人》这个节目设计了人和木偶的关系,但在他们的关系挖掘上又好像欠层次、欠发展。舞蹈这种肢体的艺术应该是为人民服务的,应该让普通的老百姓都能看懂。那些特别“高深”的艺术怎么和观众沟通呢?怎们能让观众感觉“我被击中了”呢?艺术应该反映生活,反映人生中遇到的困难,或者是一生中遇到的那个坎,要告诉观众你遇到了什么,你是怎么渡过的。希望大家在选择创作题材的时候,一定要选可持续、可深入的题材。
群舞《嬉戏一花》
编导:宋欣 罗宁 演员:孔岑西 刘津阁等
全国优秀舞蹈节目展演期间召开这样的研讨会,让大家心平气和地讨论如何繁荣舞蹈创作,很难得。我们上海歌舞团有很多编导、演员在下面聆听,我告诉他们,要把听作为第一位,看作为第一位,学作为第一位。
创作本身是一个非常复杂和困难的课题。不是任何一个选题都可以作为舞蹈题材,这需要智慧,需要去挖掘,在生活的点滴中捕捉、滋养和积累。我们的创作怎么面对历史、文化、人文进行深入的挖掘,怎么面对受众,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课题。搞创作首先要考虑我们的作品给谁看,要考虑到受众的心理,然后舞蹈发展才可能有起点和目标。不可否认,创作背后有很多问题,比如人才培养、院团建设、政府支持等,但首先需要每一位艺术工作者自己努力,努力了才能发出声响。而这次展演就是让大家发出声响的平台。
通过这次展演,我发现一些基层院团虽然在人才储备、创作实力和演员队伍等方面,相比国家艺术院团和艺术院校而言较为薄弱,但也有很好的节目参演。我要为他们鼓掌。
群舞《骆越先歌》
编导:王竹 演员:李皓 石妮鹭 刘小兰 等
我有一个明显的感觉,那就是现在的一些舞蹈创作在往回看,要么看民族的传统的东西编民间舞,要么看古代的东西编古典舞,面对当下的现实却有些失语。日本舞台剧里有一位泰斗级的大师,他曾经问他指导过的演员:你最近过得幸福吗?如果你过得幸福,你可能创作不出很好的作品。这是一个大导演对艺术的一种深刻理解,也阐述了一个艺术家在什么样的状态下才能没有了自己,而变成一个大写的“人”。
现在有些作品的编导完全无视生活的真实性,完全无视生活的伦理,让人觉得不负责任。当然,有的时候,艺术上的真实性也是可以超越现实的,比如主人公怀念他的妻子,在回忆中,白发苍苍的他可以和他年轻的妻子跳双人舞,这种呈现是浪漫的处理,就像诗歌里面说的“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是舞台艺术的逻辑。以前的古典舞《春江花月夜》,看多少遍我都觉得不够。但是现在的女子古典舞,我都不知道表现的角色是谁,她有多大的真实性,真的是我们想象的古代女孩吗?很多作品的定位不准,而且过于雷同化。古典女子群舞的形象定位是否应该多元化一点。曾经到达过的高峰,我们应该保持,在保持高峰的前提下应该再找到新的高峰。
我非常喜欢《慢·漫》这个作品,它是对时空的理解,表达了人类需要永恒存在下去,人的情感需要延续下去的内在情愫。其寓意化创作是值得肯定的。但目前现代舞创作也存在一些问题:有的作品感觉在强迫观众,你这会儿得嗨起来,这会儿得鼓掌,这会儿得大叫;有的作品很想表达哲理,比如孤独、束缚、不屈,但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肢体表现方式。中间没有桥梁,仅仅有一个哲理的想法是远远不够的。
独舞《月移水影》
编导:田甜 刘震 齐雪梅 演员:张珊珊
昨天的展演中,民族民间舞蹈9个,古典舞1个,现代舞1个,当代舞1个。9个民族民间舞全都是群舞,相对而言,古典舞、现代舞、当代舞都是独舞或双人舞,这是一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这里面是不是有创作上的规律,我们怎么遵循,如何打破,值得探讨。
这两天展演的作品里,现实题材不是特别多。以舞蹈艺术去碰触现实题材本身就是不太容易的,但我认为,舞蹈不要停留在单纯的情绪化的表达上,可以更加生动,去关注生活当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天山水,回乡情》这个作品有很好的想法,把女孩子比作水,男孩子作为回乡的人,水和人在作品中构成一种对比和并行推进的关系。但同时,恰恰是水和人的关系需要更深的挖掘。大家还记得《小溪˙江河˙大海》这个作品吗?艺术是需要创新的,如果在舞台上运用水的形式,你要看看以前是否有人创排过此类作品,你的作品怎么超越?
《布衣者》是我最近看过的比较好的藏族舞蹈之一,因为民族民间舞跟表演者的身体状态特别相关,跟内心的体验也特别相关。我常常觉得有些群舞只是单纯地跳,而没有发自内心。如果民族民间舞不能发自内心地来展示,是不能感染人的。编导应该更深地去思考情感的力量、灵魂的力量。艺术最根本的还是要举起精神的火炬,这是每个编导应该注意的。另外,现在有些编导把音响声音推高,靠各种各样的灯光制造高潮,把灯光、音响关掉一些,高潮就起不来了,这个问题需要注意。
冯双白老师说了一个特别重要的观点,艺术是人类精神的火炬。这是我们曾经在美学上或者是哲学上强调的一个话题,艺术要有担当,要有责任感,要有关照生命本身的功能,不能无视艺术价值的精神担当。
群舞《厝里艺人》
编导:赵小刚 袁作朦 沈雪 演员:何天阳 白诗雨等
谈一下《月移水影》。这个作品具有中国美学的意境,看完以后觉得编导的编排能力很强,演员的表演也很好,给人以美的享受。我个人感觉不满足的是:人物看不出来是谁,找不到人物的性格。没有人物的性格,也就影响到了作品的性格,影响了空间的营造。不同的人物在不同角度会看到不同的月亮,由此生发出来的编排动作、造型和营造的意象是也完全不同的。《春江花月夜》这类作品之所以到今天还有价值,就是因为在这一类作品中编导进行了深入的思考。鲜花和塑料花的区别就在于是否生动和鲜活,这是我们在创作作品时需要思考的问题。
《哥哥》这个节目的情感是真实的、饱满的,有些造型、情感的处理非常好。这使我想起黑格尔有一个关于悲剧人物的阐述,他认为在人物的情感之中,夫妻情、兄妹情、姐弟情等是最敏感的。能从现实生活中去挖掘这种情感,我认为是难能可贵的。但是,哥哥和弟弟的形象设计、行为设计还未达到极致。缺乏这种极致,使得剧情在发展过程中缺少了矛盾的点。这两个作品,基础都很好。希望再用心进行打磨。
群舞《天山水·回乡情》
编导:赛毅 何燕 演员:张静 马勇等
舞蹈讲究个性。但我去年看到一篇国外的论文,很受启发。论文里说,艺术家选择题材,个性永远只是起点,共性才是终点。所以,我们确实要从“小我”里走出来,从“大我”里寻找价值,要关注现实生活和时代的发展、国家的变化,用艺术家独特的思维和视角,找到独一无二的方式创作出来。
《厝里艺人》这个节目比较巧妙地处理了人偶之间的关系。但关系的主动和被动要有交替,整个气场才能活得起来。现在单一了一点。《慢·漫》用纯舞来表现舞者身体的状态。纯舞是最难跳的,舞者的条件、技术、形象有一样弱一点都不能看。这种修为需要慢慢的磨炼,不是根据编导的要求做出外形来就可以了。舞者要处理好自己身体部位之间的关系、舞者和时空的关系,要做得活灵活现,而且从头到尾要有变化,这很难。目前看,演员的整个状态还显得干巴了一点,作品本身的冲击力还不是很强。要成为掷地有声的作品,需要继续打磨。
独舞《慢·漫》
编导:谢欣 演员:张引
《骆越先歌》这个作品想表现壮族先民的开拓精神,但我个人觉得作品在语汇和内涵上还有一点欠缺。这类舞蹈需要有坚实的积淀,找准精神的点。《彩虹桥》的选材很好,从同类题材成功的影视作品中吸取了很多营养。但是它吸收的东西有点多,想把很多情节、人物串联起来,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在结构转化和衔接上面有点驾驭不了,应该做一些减法,抓住一个单纯的点做足做深。另外,这个作品在舞蹈语汇上没有充分地利用演员,面上的东西可以稍微收一点,内在的东西可以再多一点。
群舞《舞动的琴弦》
编导:特木尔 演员:古庆特古斯 乌力吉吉日嘎拉 巴音达来等
这次展演我认为有一个很好的变化,那就是编导和演员们不是在讨论比赛、获奖,而是在讨论创作、讨论专家们提的意见、讨论生活的感悟。我很喜欢这个状态。这个变化会让年轻一代的编导和演员沉下心来,为今后出高峰作品奠定很好的基础,要保持这个状态。
《摆手的幺妹等等我》是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基础上创排的舞蹈。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编导还不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内涵,上手就编舞,搞得有点似是而非。这个舞蹈我倒觉得把握得还是不错的,但摆手舞也要抓得更准一点,要让观众感受到,原来摆手舞是这样的。另外舞蹈本身的情趣还不够,男女演员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要有心灵的沟通。
《高原精灵》的逻辑关系很清晰,舞蹈语言比较流畅,这一点非常好。但还要进一步表达出动物的灵性,梳理好快和慢、动与静的关系。灯光、服装、化妆都要再简化一点。现在的服装和化妆有点脏了。
群舞《布衣者》
编导:格日南加丛帅帅 演员:才华甲 巴桑闹江等
我很喜欢《彩虹桥》这个题材,也是当年我很想做的题材。但这个作品最大的问题是结构问题。如果是没看过电影《赛德克·巴莱》的人,看到舞台上所呈现的,会以为就是因为一个孩子的死,才引起了两个民族的战争。第二个问题就是枪的使用。因为这个作品是没有对手戏的,所以这把枪要起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拿起枪就要拼命。但节目在道具的使用上过于外在、表面,拿着枪,但是没用这个枪,没有赋予它象征意义和关键作用。《布衣者》的演员很棒,开头很有想象力。但还是有“两层皮”的问题,中间的表达好像游离了,为了跳舞而跳舞,跳什么、为什么跳、到哪儿跳,都不知道,只是为了好看,这是特别让我不满足的。我认为舞蹈中的调度是一个综合的概念,不光是队形变化的问题。没有时空的变化、人物关系的变化,那就不叫调度,只能叫队形变化,从横排变竖排。
双人舞《哥哥》
编导:熊涛 许峰 宋乐乐 演员:许峰 宋乐乐
《彩虹桥》我觉得是一个舞剧的题材。在七八分钟或者十来分钟这样小的篇幅里,你再怎么弄,都不合适。就像短篇小说只能说一个细节,中篇小说就能说两三个细节。所以这也是一个选材的问题,什么样的题材适合什么样的表达方式。
群舞《摆手的幺妹等等我》
编导:姚晓明 伍丹 演员:何静 等
有的人曾这样跟我说,西方早就不用舞蹈讲故事了,中国舞蹈界还在用舞蹈讲故事,越讲越讲不明白,太落后了。我认为这次参加展演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以《哥哥》或《彩虹桥》为代表的叙事性作品,一是以《慢·漫》为代表的比较抽象的作品。中国舞蹈在叙事方面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非常善于用舞蹈来讲故事,这是我们对世界舞台艺术的一个贡献。而关于抽象的作品,翻开中国古代舞蹈史,就没有用舞蹈讲故事的,因为那个时候舞蹈和其他艺术还没有分开,要讲故事都是用别的艺术来完成,舞蹈就是塑形和烘托气氛。西方现代做的事情是实际上是重复中国古人做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告诉世界,一是用舞蹈叙事并不意味着落后。二是我们也会抽象表达。从今天的发展势头来看,中国用舞蹈讲故事的历程还没有结束,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群舞《高原精灵》
编导:索南达尔吉 王为 演员:关却扎西 李万元 等
舒巧老师曾经给我打电话,说我们现在到底是要讲故事还是不讲故事。我认为故事其实永远是要讲的,问题在于你讲故事的方式是否落后。
群舞《彩虹桥》
编导:钱鑫 王思思 王怡风 演员:松贺日 王艺涵 张芳等
叙事性和情感性的东西,一直是中国舞蹈创作的特点,不要去否定它,它是不同文化背景产生的东西。讲不讲故事不是根本性的命题,而是故事要素到底是什么,故事中的情感、性格、命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化是什么,以及如何用舞蹈语言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