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旧 第六章(八)

静侯滚滚红尘渡,酣然匆匆岁月忙。 (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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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正月里,赫府门前过大年时挂起的大红灯笼刚刚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清理,便又拿出来挂了出去,因为,赫家急着办喜事。

这次的喜事办的忧心忡忡,目的是为了给病重的三爷冲喜。小面鱼儿,成了其中的主角。

话说三爷的病情迫在眉睫,遍寻名医不得其法,请来占卜的巫师却搁下句冲喜或许可解,当小面鱼儿自告奋勇要陪三爷闯此一关,赫老夫人百感交集,连连称叹没有白疼这个孩子。她对管家常顺一家不免是深感愧疚的,若是儿子命里注定遭此一劫,岂不是害了人家女儿的一生,她不敢想下去。当下,她对管家说,小面鱼儿即是赫府的三奶奶,也是自家的闺女,她保证即便是在她百年之后,赫府的子孙也会记得小面鱼儿的恩情,感念其一生。心里,她向菩萨祷告千万遍,既然菩萨派这闺女来搭救,她的三儿继智一定会好起来的。

常管家对女儿的决定几乎痛不欲生,可说过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私下里和小面鱼儿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住地念叨说对不起小面鱼儿早早离去的娘。可小面鱼儿却坦然地对父亲说,如果她不是这样,今生今世都不会活的安宁。她说的是真心话,她觉得只是在做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她想去救那个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那个人离她远去,她剩下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要给三爷生第二个孩子的石静香对此是不仅没有丝毫抱怨,她甚至是感激小面鱼儿的。不要说让小面鱼儿做三奶奶,就是让她去拿命换她也不会说个不字,只要她的男人能好起来。

没有耽搁片刻,赫老夫人责成喜事由大奶奶彦祯全权操持。事情来的紧急,又怕吵到了病人,能免的几乎都免了,没有喜帖,没有八抬大轿,甚至男女双方的八字都没有去和对,因为不论是不是八字相合,这件事都是要办下去的。小面鱼儿的嫁衣是大奶奶借给她的,此番境地,哪会有时间和心情去做一身新的嫁衣?

喜事当天,小面鱼儿一身红妆,与一般的新娘子别无二般。衣服虽然是有了年头的,可那长袍前襟上的金色丝线绣出的龙凤图案一如当年的辉煌。一大早,两个手巧的婆子来小面鱼儿房里帮她打扮。绞脸,修眉,轻施一层薄薄的粉黛,装扮出嫣红的面颊,还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然后一头长发涂一点桂花油,纨成高髻,插上一对碧簪,顶上凤冠霞帔,流光溢彩下浮着淡淡的香。小面鱼儿端详着镜中的那个新嫁娘-精致,恬静,浅笑安然,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天真的近乎痴癫的自己。

用了不过大半天的光景,小面鱼儿,走过一生中最盼望的喜事。一切进行的了无声息,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宾客的迎来送往和热切的祝福。更为特别的是,这是一场小面鱼儿的独角戏。拜堂的时候,和小面鱼儿对拜的是赫继智的一套宝贝砚台,沉甸甸,由两个小丫头抬着。

赫继智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给他娶亲冲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母亲跟他讲,他说胡闹。可他已自顾不暇。只听母亲说,这可是神仙显灵想出的法子,等他病好了,一切都听他的。

诚惶诚恐之中喜事办完了,赫家人满怀期待。

三天之后的一个黎明,天未破晓,寒风依然刺骨。睡梦中,人们被一阵呼天抢地的女人哭喊声惊醒。一阵慌乱之后,众人冲向了三爷的睡房,一眼见到嚎啕的小面鱼儿,马上就明白了一切。赫老夫人由人搀扶着,几近疯狂。小面鱼儿在哭泣中断断续续地说,她这几天一直没敢睡,方才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儿,一醒来却发现三爷再也醒不来。远非生无可恋,他却在寂静中孑然赴向黄泉,没留下只言片语。小面鱼儿语无伦次,责备自己的无用,“我怎么总是看不住他?”,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尘埃落定,巫师想的办法依然未能奏效。冲喜,没让阎王爷改变主意,他还是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三爷。一场病,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三爷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前后不过几个月,像是被贴个咒符,不幸言中。

三爷到底得的什么病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以至于很久很久以后,每逢有人提起来这件事无不唏嘘地说三爷命薄,暴病身亡。其实,那个时候的病入膏肓,也许到若干年后就可以手到病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生死有命,谁说不是天注定?

当小面鱼儿的哭声低缓下来之后,院子里依然可以听到女人的叫喊声,急促,高昂,凄凉。待心生疑惑的人们寻着声音赶去,发现还有一件措手不及的事情正在发生:石静香生产,疼痛得撕心裂肺。

这一次,石静香肚子里出来的依然个女孩子,比事先掐算的出生日期要早到一个多月。也许是心有灵犀,孩子要赶来见父亲。只可惜,差了一点点,她没赶上,成了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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