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伊甸园城邦》第二卷 明修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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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伊甸园城邦》第二卷 明修栈道
第一章
【流行音乐】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劳动人民发奋图强 勤恳建设锦绣河山 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 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我们献身这壮丽的事业 无限幸福无限荣光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走在大路上 我们走在大路上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朝着胜利的方向。

铩羽回青,吴本固殷勤地跟着。王相玉显得很不耐烦,像指挥店小二打发吴本固干活,不把他累得晕头转向,那是对不起他。
如果说王相玉会变魔术,那显然就是夸张。但是王相玉藏东西的技巧跟他在红灯区长大的经历不无关系。梁大天藏钱愿意藏枕头里,这不高明。王相玉小时候经常趴在窗上偷看。
香兰藏元宝,那简直是一绝。她怕蓝小脚给顺了去。小香兰平时用的都是大管的牙膏,那个年代的牙膏都是锡制软金属制品,直接把牙膏底部打开,把元宝装进去,再从顶部挤进去牙膏,谁能看出来?还有一个东西,肥皂。大块的肥皂,青松肥皂。长途出差,得拿2块。肥皂本身就很重,一块里面就能装一斤。黄金不怕见水。
当然这些看家本领王相玉不可能教给他。
上海驶往青岛的客轮上,吴本固鞍前马后的给王相玉忙活。
烈属证可以做二等舱不花钱,头等舱可就得补一部分钱了。吴本固咬着牙跟王相玉坐二等舱,那个年代,科级干部做四等仓三等舱就够可以了,二等舱是肯定不给报销了。硬着头皮撑吧!
餐厅就设在二等舱。
老办法,敬酒,奉承,不打笑脸人。
点菜,王相玉不花钱。王相玉从吴本固行李里拿了一瓶威士忌,送给船上炒菜的厨师,嘱咐炒几道好菜。厨师果然不负众望,端上了炸虾段、糖醋鱼。王相玉借花献佛这一手确实很气人,这个酒拿得吴本固的心生疼生疼的。一共捎了两瓶,那一瓶已经在酒桌上了,全报销了。但愿这一瓶能套出想要的东西。不露声色。
吴本固故作谦虚状:“后生可畏呀!不对不对,也不能这么说,论辈分,相玉同志其实是革命的老前辈。”
王相玉:“吴经理,论买卖,你才是前辈,这个酒我还从来没尝回,这个酒我可是知道,都是美国军官喝的。”
吴本固:“这个叫杰克•丹尼,都是团级以上的美国军官喝的。小王,咱先尝尝!干!”
王相玉:“美国团级是什么官?”
吴本固:“少校!”
王相玉:“比上尉大还是小?”
吴本固:“比上尉大一级,上尉是营长,少校是团长。”
王相玉:“对对对!来,吴经理,干了!”
吴本固:“这个酒,怎么样?相玉同志?反正是我喝着劲儿大了,咱都少点喝,很快就到家了,喝醉了多难看。”
王相玉:“我尝这个酒,嗯,很有回味,比白酒好喝,好喝,再干一杯!”
吴本固:“小王,慢点喝,慢点喝,这个酒不便宜,喝多了伤身!
慢点,小王,我不能再干了。”
王相玉:“喝吧,吴经理,你酒量很好,你是心疼你这个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喝!再干一杯!”
吴本固:“相玉同志,我不是心疼酒,你喝的太快了,咱慢点!吃点菜。吃菜。”
船上的上海厨师到餐桌上敬酒,借机想喝两杯,送的那一瓶他不舍得喝。吴本固抱着酒瓶子不撒手。
厨师说,我们一起喝一杯,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兄弟了,以后
坐船尽管来找,小意思的了。
王相玉:“老吴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喝一杯!就一杯!”
厨师:“老吴同志实在是太小气了,就是一杯酒嘛,好吧,我拿点酒大家一起喝。”
厨师拿了两瓶二锅头,就是和吴本固对着喝。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南方厨师很有酒量,早晚把吴经理灌醉了才善罢罢休。
喝着喝着,三个人喝乱套了,一开始,吴本固死死抱着的那瓶杰克•丹尼,结果一滴都没剩下。厨师搀着他们回了房间,二等舱是四人的房间。
吴本固已经烂醉:“王老两,你别寻寻,寻思,我我,我不知道你,你,你少来这,这一套!你寻思我喝,喝,喝醉了?你,你,
你说,你是怎么带的,带的货!怎么,怎么,带的货?”
当然王相玉也喝醉了:“我,我,我就不告诉你!我,我,我气,气,气,气死你!春和楼说好了,说好了,一块干,啊?你不干,你,你,你活该!你,活该!活该!”
吴本固:“小王,你,你,你,可怜,可怜我吧,你看我都把挣,挣,挣的钱全花你身上了,我冤,我,呜呜呜~呜呜呜~”
王相玉:“可怜你?可怜你?谁可怜我?啊?谁,谁,谁可怜我,啊?呜呜呜~呜呜呜~我教,教,教给了你,你,你,你学会了,我吃什么?我,我,我,吃什么?”
吴本固:“相玉同志!相玉同志!有,有,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吃的,不半口,一口!都给你,都,都给你!”
王相玉:“都给我?都,都给我,都给我,我就教你,教你,我教你!教给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教,教,教!”
吴本固:“我,我,我还不学了来,我学了,学会了,学,会了,学会了,挣了钱,挣,挣,挣,挣钱,全成你的了,不,不,不,不学了。不学了,没意思。除非,除非,你把蒋丽芬给我,我就,
就学,学,我,我,挣钱,挣钱都是为了丽芬,丽芬。我,”
王相玉:“丽芬?你没有门!你,你,还想要丽芬?我,我,已经给俺干爹了!俺干爹你知道是谁?嗯?”
吴本固已经打起了呼噜,王相玉推不醒他。
:“我得教,我就得教,教,教,教。我告诉你,我,我,怎么带的货,我,我,我,嗯?你醒醒!你喝,喝,喝,醉了?倒霉你!你,你,你倒霉!”

胶澳帝国法院旧址,位于山东省青岛市市南区德县路2号,原胶澳总督府前广场右侧,主入口亦朝向广场。该建筑建于1912年春至1914年4月,为青岛德占时期的最后一批公共建筑之一,设计者为汉斯•费特考尔,采用德式三段式,具有德国建筑厚重粗犷的特点。
这栋建筑的建造试图标志着一种稳定的法律秩序的建立,但其完成时间却已近青岛德占时期的尾声。1922年中国收回青岛后改为胶澳商埠青岛地方审判厅,后改称青岛地方法院,1935年分为山东高等法院第二法院和青岛地方法院(包括各检察处),1949年后相继为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和市南区法院,现为青岛市南区检察院。
建筑为两层,呈E形平面,并设地下室和阁楼,砖石木结构,主要包括厅堂建筑体与侧翼办公楼两部分。使用花岗岩砌基和粗蘑菇石勒脚,折坡屋面上覆红牛舌瓦,黄色拉毛墙面饰浅壁柱,开三联长窗并采用长条剁斧石间隔装饰,通过其竖向和横向分隔提
供了良好的遮阳条件。
这里曾经是李正先办公的地方。
除了优越的办公环境,可以叫李正先心旷神怡而外,还有喊冤的访民。
最冤的是一个资本家,为他女儿喊冤。同样是资本家,但是喊冤的这个觉悟高,也是被无产阶级感化过来,也把个人的企业献给了国家。纺织企业。同样资本家的女儿也是在工厂里做工。
然而,资本家的女儿看好了一个男工,贫农出身。
开始两个人还情投意合的,就是男工比女儿小两岁。看起来一切都还在不言中。两个人已经发生了关系,结果男方家长嫌女方出身不好,就不同意。资本家的姑娘冤啊,人已经给你了,你又不要了,这?当时正是“打老虎”运动阶段,这个出身只能忍气吞声。后来运动过去了,女方家里就想找说理的地方。谁知,把女儿说到里边去了,罪名是资产阶级强奸无产阶级。
这真是什么事都有。李正先认识的字不多,当时看卷宗什么都没
说,也没法说,说自己不识字?但是资本家的讲述还是仔仔细细地听了进去。拿回家给梁玉环看吧。
梁玉环儿子的病一天天的好转,Miller的来信刘秀华都给翻译了过来。Miller还说,还有一剂良药,就是教孩子做善事。
梁玉环说,老李,这个事我支持你,资本家的孩子就是无罪。是
下边这些人在这里乱搞。
李正先点了点头,叫梁玉环写了批示意见,自己签了字。
这个事办得很快,过了没几天,李正先亲自带着法院的法警到看守所把资本家的女儿释放了。
然而,市法院弹劾李正先的会议紧锣密鼓。
会议室设在一楼的大厅,秦副市长也去了,旁听会议,一百多号人开会,这是策划好了的,就等着这个文盲上当。
念稿子的肖秘书含沙射影,说最近的工作不好开展,内部有人阶级立场不坚定,这是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
李正先点了一支王相玉捎回来的555过滤嘴香烟,不耐烦的打断了发言。
:“行了,别念了,少来这一套!咱来说说这个我平反的杨彩霞这个这个所谓的“杨彩霞强奸案”吧!别和我来这一套!”
念稿的肖秘书看了看旁听会议的秦市长,不置可否。
秦市长冠冕堂皇的说,好吧,先叫李院长谈谈想法吧。
李正先:“你们就是冲着我平反的这个案子来的,都别装了!我先说说哈,杨彩霞才多高?没有1米6吧?那个所谓被强奸的汉子,没有1米8也差不多,五大三粗的,浑身腱子肉。他凭什么叫杨彩霞强奸了?凭什么?你们说!来,来,来,都别装胡涂,咱一块儿来说说这个事,秦市长,你说!你先说!”
秦市长:“李院长,我还不太了解情况,这个事。。。。。。”
李正先:“秦市长不了解情况,这是秦市长说的!好,秦市长,你是哪年参加革命的?”
秦市长:“50年春天。”
李正先:“49年以前你怎么不参加?哦,我还忘了,49年以前你参加的是国民党,你当时还是给那唱戏的国民党市长当秘书,还整天跟着他唱戏,看戏,那会儿还叫新新大舞台,现在叫永安大戏院。秦市长,我当时就在青岛,我是地下党。”
会场上骚动起来,大家开始交头接耳。预谋的弹劾章程一下全被打乱了。
秦市长:“李正先同志,我是50年入的党!我都在党旗下严肃地宣誓过了!”
李正先:“你加入国民党也严肃宣誓了吧,我就想问问你了,你的宣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会场有人哄笑了起来。
秦市长:“李正先同志!你要严肃!”
李正先:“我就是很严肃,咱不是谈政治吗?那咱就先谈谈你在政治上可靠不可靠。你说说吧,你的宣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
假。你说说,你说说。”
会场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秦市长张口结石,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赶紧借口说市里还有事,改天再说,迎着嘲弄、怀疑的目光匆匆离席。
肖秘书,目光呆滞,呆若木鸡。借这次会议觊觎院长位置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偷鸡不成蚀把米。形势已经完全反过来了,文盲怎么了,人家是地下党,刁的很。中共地下党,跟传说的一样,难对付,他不按套路出牌。
李正先:“肖秘书,你继续说,你怎么政治上正确?啊?说,你说。我不知道你什么出身,我就当你出身好吧!出身好不错,就算你出身好,共产党也不可能叫你胡来!”
会议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肖秘书不知所措。
李正先:“肖秘书,会不开了?政变不成功是吧?嗯?肖秘书?”
肖秘书眼巴巴地看着同党,希望能有人出来说话:“同志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散会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
李正先:“肖刚,你继续发言,继续,继续发言,你的稿还没念完呢!你还想说什么?我想听听!”
肖秘书:“李院长,我的稿已经念完了,念完了。请大家欢迎李院长讲话!”肖刚带头鼓起了掌。
李正先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散会吧,还开什么开?
李正先的名声一下子传开了,冤假错案的都找来了。

第二章
【50年代经典情歌】敖包相会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呵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呵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呵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呵
这首歌应该叫做历史情歌,带有历史情节。历史就是这么平静的,在不知所措中,不守规矩的走了过来。
上海到青岛的客轮缓缓靠岸。吴本固和王相玉长睡不起,不得已,接船的刘秀华和蒋丽芬登上了船。
两位女士把王相玉搀下了船,把吴本固也弄醒了。望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吴本固的干火开始蹭蹭的往上窜。蒋丽芬,蒋丽芬恐怕是这辈子也到不了手了。
使劲回想王相玉说过的话,怎么也记不起来,他到底是怎么带的货。使劲想,王相玉的确说是得教给他,是说过,怎么教的呢?忘了忘了,真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喝酒误事啊!
那个年代的价值观和现在是倒着来的,没有钱不用害怕,钱多了问题就严重了。
王相玉已经从生意中赚了不少的钱,想花都花不了。那个时代真是这样。万般无奈,王相玉在沧口又买了好几处房子。离着远,别叫人看出问题来。王相玉挣着挣着钱,自己也害怕了,太多了,往哪放。没办法,再买块地吧。接着就买了个沙场,哪里盖房子,不得用沙子?这么一弄看起来就能说过去了,怎么挣的钱,说卖沙子挣的就行了。再买上几套马车,养上马。
连蒋丽芬的老公胡书记也跟着害怕,睡不着觉,钱多了叫人看出来麻烦了,怎么来的?
合计着找靠山吧,他们同时想到的是李正先和梁玉环。
梁玉环又升了一级,上市里干妇联主任了。副厅级。
李正先正是火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平反了一个个的冤案,但是在同僚中没有掌声。
李正先现在呲毛烟不能抽了,好烟又买不着,还非得找干儿子。
李正先没事就去看干儿子,看着他还顺便捎带着看蒋丽芬等各色美女,垂涎三尺。
李正先一到刺绣厂,许多女同志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到工会办公室献媚。王相玉挑了几个漂亮的留在办公室,其它的同志回车间,嘿嘿嘿,嘿嘿嘿,别耽误生产。
尤其是赵文静同志,回车间吧,这里没有她什么事。
老战友了,谁不知道谁。守着女同志,李正先嗓门就格外大。
:“相玉?有没有人欺负你?有人欺负你跟干爹说!嗯?咱可不能叫人给欺负!我下个月上北京,我带你见见老首长!”
王相玉光是笑,慢条斯理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条进口过滤嘴香烟,用报纸卷了起来。
:“干爹,拿着去抽吧,这个烟劲大。”
李正先:“哎呀,还是我这个儿好啊,知道干爹干革命不容易!这多少钱哪?”
王相玉:“干爹,你那点工资就省着吧,还得给俺弟弟治病。对了,俺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李正先:“基本上好了,学校都联系好了,过几天就去上学了,上学了就能给我读报纸了,太好了!啊呀,得亏了你呀!要不是你捎的。。。。。。”
王相玉皱起八字眉,刘秀华也紧张起来。王相玉走到办公室门口,猛地把门打开,赵文静闪了一下,差点跌倒。
蒋丽芬:“文静同志,你这是干什么?你找李院长有事?”
赵文静习惯性的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挤脸上的粉刺,说,对,想再写几份报导。
刘秀华不耐烦地说:“你快干活去吧,你还心事不少,先洗洗,别把脏东西弄枕套上去!”
办公室里的美女们怒不可遏,王相玉示意女人们息怒,晃了晃头,想唱戏,不过没唱出来。顿了顿,说,小赵,你跟你对相说说,就这个礼拜天吧,大后天哈,我在“春和楼”请他吃饭。
赵文静呆呆的应着,问还有什么事。
王相玉:“回车间干活吧。”
李正先不得不佩服王相玉,这个干儿子,真是个机灵鬼,还是个小财神。解放前就有钱,红圈天天夹着,解放后,专门倒腾这些市面上看不见的东西。
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相玉领着蒋丽芬骑自行车出去了,李正先一块。老地方,沧口区小翁村。
那是城市边缘的村庄,在沧口火车站附近。骑自行车到那里得半小时以上,三个人都不嫌累。那里有房子、马车、马,一应俱全,并且还掩人耳目。
上个月刘秀华已经那个了,蒋丽芬呀,李正先想得都快疯了。

从小在红灯区长的王相玉还有一个习惯,就是看,偷窥。
酒饱饭足后,他嘴上说是走了,实际上他哪里舍得走。要不都叫他王老两,他和人就是两样。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从窗户纸上戳了几个窟窿,农村的院落结构基本上都是这样,大炕正对着窗,并且没有窗帘。
到了90年代,王老两把他闺女的女同学又弄到手了,并且出资在大港客运站附近开了间洗头房。
大港客运站旁边就是港务局,改革开放之后,国际贸易陡然增速,国际友人纷至沓来。洗头房装修的时候,王老两刻意的弄了那么间屋,他在那里专门看外国鬼子。王老两的洗头房靠近国际海员俱乐部,顾客各色人等。
很多人说这是一种病,王老两不那么认为,他固执的认为这是一种健康的表现,心理健康,乐在其中。
王老两到现在成了老淫棍,还是杠杠的,远近闻名。
那时候,李正先已经过世了,吴本固还是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寻思着跟着沾个仨瓜俩枣的。
王相玉对他那是连吵带骂,不知道的寻思老吴欠他钱。骂孩子都没有这么过瘾。对了,王老两真不敢骂他儿,他那个儿跟他一瞪眼,王老两真吓得腿肚子哆嗦。
王老两那一套,老吴得老老实实的听,就权当是他的个撒气包。只等着洗头房里差不多不忙了,没大有生意了,老吴就恭维着王相玉给他安排小姐,进房间。
吴本固也明明知道王老两就在那里看,但是吴本固说了,看怕什么?那是嫉妒!不丢人。
那会儿,吴本固已经70了,这岁数了,也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赵文静在这方面从来就没管过吴本固,大概是自卑吧。这种事换了谁都小心眼,这个女人真是大度。
年轻的时候赵文静是傻。她到底没弄明白自己的老公为什么就是这样苦苦巴结王老两。
如果单单就是为了往上爬,文章都给写了,很明显的弄虚作假,也不见李院长来提拔提拔,只见李院长没事来找王老两,来一次,王老两就领走一个女同事,中午还不在厂里吃饭,下午2,3点钟的光景,就回厂了。
吴本固急切的问:“都有谁?”
赵文静:“多了,刘秀华、王丽、刘燕。。。。。。不过,今天出去的是蒋丽芬!”
吴本固不由得骂出了声:“他妈的!这个王老两到底是干什么?他不是出去耍流氓?”
赵文静:“这个王老两干的是和你一样的买卖,我觉得李正先是他的后台,所以他们,是不是,老吴?”
吴本固:“别挤你那个脸了!越挤越恶化!别挤了!”
赵文静:“老吴,王老两说礼拜天请你在春和楼吃饭,你想不想去?”
吴本固:“不去,他妈的!这个王老两是个鬼头,说是他请客,三弄两弄说得我掏了钱,不去!”
赵文静:“老吴,可是人家现在是红人,人还有后台,请吃顿饭才花多少钱?你不请他,我在厂里也不好混。你快请请他吧,他对我一直就是很正经,真很正经。”
吴本固心里说,你要是稍有点姿色,你看他正不正经。
元宝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货源少了,资本家到寄卖商行卖的是家底子,能卖的都卖得差不多了。
这可不是可再生的货源,吴本固手里还有不少存货,他出不了那么多货,哪能带得了,哪敢带多了。想想办法办个烈属证,这个买卖就好干了。难办啊,太难了,比买“砖石”自行车都难。不行认李正先当个干爹,王老两能认,我就不能认?

和王相玉约定的春和楼,去看看。
王相玉恭候已久,还带着蒋丽芬、刘秀华。
鸿门宴,三个人摆明了就是气他。结账,损失就更大了。刘秀华、蒋丽芬频频敬酒。不喝也不是那么回事,再喝点吧。
什么也不谈了,再谈又栽进去了。菜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全是特色菜,还都挺贵的。
果然王相玉提出了收元宝的想法,而且比市价高出10块钱,150。
吴本固的成本是99,只不过不走公家的账而已。不出货,越来越少了。说自己手里没有货,谁信?信不信的呢。
刘秀华举起了杯子:“吴经理,来,咱干了这一杯吧!看吴经理太紧张了,喝点酒,轻松轻松!喝完酒,放松放松,嗯?”
吴本固:“小刘,别客气,咱都是干商业的革命同志,我酒量不行,不能喝多了,小刘咱慢点,咱不在酒上,来日方长!”
蒋丽芬:“唉吆,吴经理,这么大的架子?市里的领导都没有你这么大的架子,和小刘喝酒委屈了你了?”
吴本固茅塞顿开:“啊呀,小蒋同志,你这是说哪去了?小蒋,我先喝了!谢谢小刘同志!”
酒刚一下肚,刘秀华不乐意了:“怎么回事,吴经理,你是不是就是觉得这些人级别低了,你不给面子,吴经理你不来一杯?”
吴本固刚想夹菜,刘秀华举起了杯子,蒋丽芬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还摸了一把吴本固的肩膀。
蒋丽芬:“吴经理,喝杯酒就这么难?这可是好酒呀!喝完了,我们出去轻松轻松?”
蒋丽芬伸了个懒腰,风情万种地扫了吴本固一眼,嗨呀哦,喝了吧?吴本固一看,“咕咚”就干了。蒋丽芬起身给他再满上。蒋丽芬穿着低胸连衣裙去的,乔其纱面料,半透明。蒋丽芬附身倒酒的时候,胸沟下面的部分几乎是坦露的。吴本固心中不禁暗叫,啊?她身上比脸还白!喝上酒以后肤色还往外透着粉色。
如果说蒋丽芬国色天香那显然是夸张了,她从骨头里都透出一种风骚,说说话,就把舌头伸出来舔嘴唇,脸上还擦的粉,隐隐还能闻到飘过来诱人的香气。
蒋丽芬眼睛不大也不小,但是她眼睛尤其会勾人,还涂的口红,过滤嘴香烟再那么一叼,吴本固不用喝酒,光看就醉了。
蒋丽芬坐了下来,吴本固还是直直的盯着蒋丽芬的胸沟。
王相玉直接把手放在了蒋丽芬的胸脯上,问:“吴经理,看什么?看也没有用!”
刘秀华:“想看就连干三杯!来,吴经理,满上!”
刘秀华有意的解开了一个衬衣纽扣,露出了胸罩。
吴本固:“好,今天我就干!干了我就得看!来,干!”
王相玉笑得喘不过气了,一阵猛烈的咳嗽。秀华、丽芬,那真是细心呵护,又捶背又递热毛巾,还抱怨天太热。
不大一会儿,吴本固已经气喘吁吁,力不从心。觥筹交错间,已经半斤多白酒下肚。太还挺热,心烦气躁。就是不给看,王相玉说是挡住,实际上就是来回的乱摸,故意气他。
慢慢的吴经理闻不到蒋丽芬身上诱人的香气。
吴本固恍恍惚惚地喝,眼前出现了重影,看胸脯的目的喝着喝着也忘了。醒了酒,又开始使劲想。能够确切记住的是和对方达成了一个协议,元宝存货出给王相玉,一个150。交货地点,小翁村;交货时间,下个礼拜天。
这一次确实是王相玉结账,不过吴本固慢慢的记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菜就喝醉了,回家浑身烧得难受。
跟王相玉过招他是一点便宜都沾不着。拿着元宝和王相玉如期交易,交易结束,吴本固期待已久的那件事也没梦想成真。反倒成了泡影。蒋丽芬说,你敢平价给我,我就敢和你。
吴本固:“小蒋,我的姑奶奶,你太难为我了,这样我回家怎么交账?”
蒋丽芬很不耐烦地露出胸来给吴本固看了看,然后迅速系好了扣子,说,行了,行了,够可以的了,赶快回家吧,身上这么多钱。
吴本固:“我那天没看,你答应我那天给我看的!”
蒋丽芬:“你看了!你都喝彪了!你忘了,你说还得看,我就说你换了元宝再给你看,你忘了,你喝醉了,这些人都没醉!”
王相玉:“吴经理,你怎么回事?那天就这么说的,都记着你忘了?你也不寻思寻思,买你货是比市价高10块钱。这么高的价买了你的东西,人再叫你弄,你快拉肚子去吧!走吧走吧!”
吴本固:“小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嘛!确实是!”
王相玉:“你想什么就是什么?那还麻烦了!快走吧,快走吧。”

第三章
青岛天主教堂本名圣弥厄尔教堂,由德国设计师毕娄哈依据哥德式和罗马式建筑风格而设计。拟建教堂应高百米,适逢二战爆发,希特勒严禁德国本土资金外流,该教堂不得不修改图纸,即建成现在规模。教堂始建于1932年,于1934年竣工。塔身高56米,是建国前山东省最高的建筑。是中国唯一的祝圣教堂。占地面积11480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6301.54平方米。教堂以黄色花岗岩和钢筋混凝土砌成,表面雕以简洁优美的纹案。窗户为半圆拱形,线条流畅,显得庄重而朴素。大门上方设一巨大玫瑰窗,两侧各耸立一座钟塔,塔身高56米,红瓦覆盖的锥形塔尖上各竖立一个4.5米高的巨大十字架,塔内悬有四口大钟,一但钟乐鸣奏,声传数里之外。进入教堂,是一个高达18米,可容千人的宽敞明亮的大厅,色彩斑斓的玻璃花窗透射出柔和的光线。大厅东西两侧设有走廊,后面设有两个大祭台,四个小祭台,厅的穹顶绘以圣象壁画,灯光炫目,充满浓厚的宗教气氛。屋顶覆盖舌头红瓦,其气势庞大,且又古朴典雅。
教堂装饰系采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形式。堂内大厅高18米,宽敞明亮,顶棚悬有七个大吊灯,后方设有祭台,配之穹顶的圣像壁画,堪称庄严美观。可容纳教徒千人,是青岛地区最大的哥特式建筑,也是中国唯一的祝圣教堂,同时也是基督教建筑艺术的杰作。
文革时,教堂受到严重破坏,1981年4月恢复使用,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06年5月25日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13年,整修一新的天主教堂作为青岛最重要的宗教场所,不仅恢复了宗教活动,而且作为一座优秀的建筑文物对外开放。教堂每天都会开放,但开放时间均在弥撒时间后,每人收费10元。携带某些证件(例如学生证等)可半价。 
收费10元。这怎么像是一个伪命题?
上古时代结束的丛林生涯把善良保存下来,所以宗教才会成长。
真正的强者有同情弱者的天然秉性。善良才是人最具吸引力的魅力。善良,救赎灵魂的灵丹妙药。
信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以亵渎的东西。敢于收费,说明根本就不存在人文的理念。收费,只能说明有关部门的意识还是在丛林时代中徘徊。
不可以亵渎神,谁都不可以。
然而无知者总能给愚昧平白无故地找到无聊的借口。
文盲,李正先就是个文盲。当然这个词带有歧视和侮辱的特征,尽管李正先不识字,可实际上,他看问题却是来得更加透彻。
后来吴本固和赵文静一块儿带着洋货去看望领导,礼节拜访的性质。慢慢的越套越套近乎。还经常李院长请出来吃个饭,离得远点,到东镇(就是现在的台东)聚福楼。面子也不小,想办事就得多下点本钱。
次数多了,请得李正先也不好意思了,干脆又认了个干儿。烈属证,该提提了,李正先没答应。还是慢慢从长计议吧。
吴本固又弄了些政治八卦讲给李正先听,并且还善意的提示李正先:“干爹,你要小心,他们说你在政治上右倾!”
李正先喝得半醉:“右倾?什么左倾右倾!你们知道什么?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所谓左倾就是明目张胆欺负老百姓,所谓右倾就是不让你明目张胆欺负老百姓。这你能明白过来吗?”
吴本固:“嗯?干爹,我听不明白,真没明白。”
李正先:“哎呀,孩子,你干上了我这个工作就明白了,听他们胡说八道,告诉你吧,所谓的左就叫你昧着良心,所谓的右就是你不昧着良心,这回你懂了吧?”
吴本固:“干爹,我太笨了,还是没听明白。”
李正先:“孩子,你离我那个干儿,刺绣厂那个王相玉差远了!你看看相玉,多机灵,嗯?你多跟他学学!他成天喊革命口号,口号喊得比谁都响,你看他借机会弄了多少娘们?多少你知道吧?喊完了口号他就弄,他是真弄。弄完了他就分给对他有用的人,这样多好?大家都满意,买卖就好干了,还不害人!所以说,你吧,本固,你就多挣两个钱,挣了钱呢,你干爹什么也不好,就是好个娘们。你给干爹弄两个就行了,谁欺负你了,你找干爹,还不行吗?”
吴本固:“对对对!干爹说得对!明白了,我就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谢谢干爹提醒!干爹抽烟。”
李正先:“但是你不能欺负人,欺负人,干爹不帮你。”

有些事不得不拍案惊奇。到了1977年,李正先降为四方路煤店经理,接着就是在这个岗位上退休了。李正先的仕途走的是熊市,从副部级一直降到副科级。
市法院会议大厅的短暂胜利只是巩固了他的老大地位,暗潮涌动,他根本本就左右不了。有那么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味道。
到了58年,反右运动来了。李正先就学会了隐忍,办事开始低调。李正先概括的没错,凡是替老百姓说话的,都是右倾。
办了这么多好事不可能上去,更没有奖励,但是李正先的确是青岛市口碑最好的法官。
元宝生意萧条了,货源少了,吴本固又瞄上了古董。资本家还有更舍不得出售的还不得不出手的就是古董。
接触李正先的好处就在于能认识上层人物。这个生意得慢慢地做,和领导打交道,意味着接触到了更高层次的消费群体。
有这个目的,就得常请客,下点本钱吧。
一直到了60年,吴本固真是发了一笔大财。
吴本固借机会和部队上的领导叨叨上了。
烈属证都不想办了,还要个那个干什么?部队上的领导,那真是,省长都比舰队司令小半级。小买卖真不屑得干了,古代字画,就这个值钱。郑板桥的真迹、张大千、李叔同。。。。。。挨饿的年代,那真是给顿饭就把东西弄到手了。粮食,就从部队里倒。再把东西倒给领导,爱怎么要怎么要。
王相玉的买卖不好干了。即便是到了60年,王相玉都没挨饿。
王相玉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元宝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收不上货来了。所以从吴本固那里收的元宝,三个人包括蒋丽芬和刘秀华一个人分了一斤多藏在家里,就不做了。卖沙子卖一个赚一个,少,但是安全。
刘秀华拿着他那份就不安,叫王相玉帮他搁着。不能藏单位里,得放家里,王相玉家里。他刘家人好像都这样,分不出里外远近。
当时的王相玉是在感情上开始出现了矛盾。
刘秀华,不光是战友加同志的友谊。刘秀华想和王相玉结婚。这个关系彻底就乱套了,错综复杂的。王相玉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问题是刘秀华就是看好了王相玉,介绍多好的对象她都不同意。
王香莲坚决反对,只要她能插进去,别人几乎就丧失了话语权。只要是她占了上风,她能把对方活活折磨死。
刘秀华大太多了,王香莲寻思到老了怎么办?人长得还不错哈,给相金不中?相金还没说媳妇呢!——瞎搅合。
这样也确实不大好,说不过去。她大概是看好了相玉有钱吧?哼!
王香莲打出了王牌,并且态度强硬地抛出一句话:“她出身不好!不亏着你把她拉巴了出来?知恩不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
王相玉那个娘刀子嘴是不错,豆腐心真不是。这个事当时很多人听了柔肠寸断,但是街道主任王香莲丝毫不为之所动。确切的说,她拥有的是一颗铁石心肠。
王相玉那会儿是正当年,风华正茂。

但是刺绣厂先进女党员的无厘头,不可思议地接踵而至。
61年,刘秀华怀孕了,偷偷跑到乡下把孩子生下来了。带着孩子回来找王相玉。
王香莲嫌孩子是个女的,都这样了,结果还是不成?
只要王香莲不愿意,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想出来。
王相玉那会儿也动了心,想结婚。大八岁怕什么?梁大天还大了20岁呢!不行,不能提这个事。
结了婚,单位必须分房子,这不一切都就好了嘛。可是拿不到户口本就登不上记,王香莲这边卡着。
别提了,自打王相玉把那两块肥皂放家里之后就后悔了。这个世界上,王香莲对付他那是一绝。王相玉藏什么都逃不过他老娘的小眼睛。孩子小,得好好养活,需要钱,买卖不好干了。王相玉准备把那块肥皂拿给刘秀华,结果发现,肥皂都换了。除了他娘,没有别人。要想从他娘手里拿回东西,简直就是虎口拔牙。
王相玉想到了李正先,这个事叫干爹说说肯定管用。
李正先还真给他办,李正先在街道办事处就把王香莲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然后晚上直接到了王相玉家里。
李正先正襟危坐,金、满、堂三兄弟立正站好,看架势是升堂了。
李正先:“王香莲同志!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咱关上门在家里说话,你说,你干够了不是吗?你不想干了不是嘛?”
王香莲一听这个话是真害怕,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刚解放那会儿,她和江营长一合作,差点把李正先挤阴沟里去。幸亏李正先巧遇老首长。李正先也没计较,要是计较再追究巡捕房里把他说出来的事揪出来,王香莲那就是革命叛徒。这个太严重了。
王香莲乖乖地把肥皂交了出来。一提户口本,王香莲哭了,她要求和李正先结婚,她才比李正先大七岁。
李正先悻悻而走,他自己都差点没扯明白。
当天晚上,王相玉拿着肥皂去找刘秀华。
当时蒋丽芬跟着嫉妒、吃醋。他怕王相玉真的娶了刘秀华。
蒋丽芬和他的对象就差一纸离婚书了。早先胡书记不放心漂亮老婆,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外遇。自行车厂的党委书记,发展女党员嘛!这一招还是从王相玉那里看来的。厂里的进步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都是发展对象。越发展搞得越大发,发展着发展着都上了床。蒋丽芬还在家里撞上一次,还不是一个,是一窝。
什么也别说了。
女人,见证了心爱的男人背叛之后,会和疯子一样。
王相玉会背叛任何女人,无论是谁,无论多么的爱他,多么的忠贞不渝。
王相玉在这方面的观念与众不同。他始终认为,卖身是女人最明智的选择。
胡书记不离婚,那个年代婚姻状况也被列入政治的范畴,这样影响不好,关键是影响仕途,这个事你说。蒋丽芬提出要跟着王相玉做买卖,胡书记赞成,跟小王做买卖安全——有后台!还能多攒点钱,日后还都有个退路,不言而喻。
蒋丽芬慢慢地又发现了胡书记也在偷着做买卖,和小三小四小五分享利益成果。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行车厂的辐条。对,这个东西的在那个年代是抢手货。中国,自行车王国。辐条到现在这东西也是抢手货,串烤肉嘛。
不过当时的中国是素食为主的,自行车大行其道。买自行车还得凭票。好的品牌凭票都买不着。
这个生意怎么做?太简单了。
生产出来的辐条明明是正品,检验不合格成了次品,就是这些“次品”批发给五金店或者其它的自行车厂。
拿来这个生意和王相玉做。王相玉正在为刘秀华的事发愁时,蒋丽芬送来了最靠谱的安慰。王相玉一听这种事心旷神怡,最近确实压力太大了。
干吧,可以减轻很多压力。
没干多长时间,迎来了新中国首次全民财产普查。上岁数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著名的“四清运动”。
四清运动是指1963年至1966年,中共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运动的内容,一开始在农村中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期在城乡中表现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运动期间中央领导亲自挂帅,数百万干部下乡下厂,开展革命;在城市中是“反贪污行贿,反投机倒把,反铺张浪费,反分散主义”。广大工人和农民参与其中,积极响应。

第四章
天德塘位于 市北区博山路56号,是民族资本家高五在1930年创建,是旧青岛最大的澡塘,盖成后楼高四层,设有电梯,开设女子部,男女家庭浴、盆浴的澡塘。那时候青岛只有几家企业有电梯,普通百姓为了坐一次电梯而到天德塘去洗澡。尤其是小孩子,只要洗澡,便嚷着要去天德塘。
天德塘的开业是三十年代根据中山路商圈的繁荣,商家和百姓的需要而设立,服务设施,服务房间,服务项目都参照当时最好的澡堂子三新楼和玉生池而添加,浴池高质量的服务让许多商家的雇员和老板纷纷前来捧场,买卖做的相当红火。
日本侵略者占领青岛后,由于天德塘有男女家庭浴、盆浴的特殊条件,许多日本军官都经常带着女人前来洗盆浴。
偷窥还这是一种现象。
天德塘老职工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三十年代,有一个12岁学徒工叫顺子,他看到日本军官带着女人前来洗盆浴,感到很好奇,便爬在房间的板壁缝隙偷看日本军官和日本娘们洗澡,谁知不小心弄出动静,被日本军官发现了,那日本鬼子赤裸着身子,举起大洋刀就冲到门外,小顺子赶快往大街上跑,一直跑过了胶州路才摆脱了日本鬼子,那鬼子光着屁股举着洋刀哇啦哇啦叫着,最后老板高五出面赔礼道歉送银子,那鬼子才回去洗澡,小顺子再也没有敢回来。
解放后,天德塘归饮食服务公司领导管理,在1976年在原有4层楼的基础上又接上了两层,成为6层楼了。天德塘改造后,是现拥有总建筑面积3252平方米的6层楼房,除浴池外,又增设了旅馆部、美发厅、洗衣部、小卖部、旅客食堂等,成为青岛市浴池业最大的综合性服务单位。
青岛市的十家浴池都归青岛饮食服务公司,那各个核算店的干部都要全公司统一调配,书记经理等要职都是从公安局转地方。当时许多同行业的戏称玉生池与天德塘是姐妹店。改造后的天德塘一至四楼为男女浴池,设有淋浴、池浴、盆浴,全部为双人房间,共设软床位174个,浴室可同时接纳300位顾客。该浴池服务中坚持做到毛巾、茶具一客一消毒,床单、浴衣、浴巾定期更换消毒。
五至六层楼为旅馆部,有电梯代步,中、高档房间65间,床位160个,各房间均配有席梦思床、电风扇、彩电、沙发、茶几、写字台、大衣架、台灯、报纸等,室内光线明亮、清洁卫生、舒适幽雅。同时邮电通讯十分便捷。
美发厅设有新式发椅、磨纱、磨面、美发、美容、新娘化妆、生活化妆等项目。
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步伐加大了,青岛市开设了上千家浴池,桑那中心,五花八门,什么服务都有。不改革是不行了,天德塘因势而动,也跟着改革了。但是不行了。就像那些无法被列为“非物质遗产”的建筑群,更像是保养不好老太太,满脸是褶褶,怎么画都不行的。
进入新世纪之前,荣膺“岛上第一塘”,烫金的奖状挂在营业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塘子界的桂冠。新中国的名目,多得叫人不胜糊涂。
1964年最流行的一首歌。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得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六十年代的审美,的确是个问题。男的摆出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慷慨激昂,还仰着脸,挽着袖子,手势向下握着拳,左直拳右摆拳。宣传画里的人物往往很愤怒,好想和谁不共戴天。女的穿著列宁装,基本上体格健壮,看样子脑子也很会想事,想的一定是阶级斗争,不会是别的。
Pose虽然摆得过于夸张,显得不可一世,但是那个年代官员的财产都是公开的。位置感,还是有的。
刘秀华带着孩子嫁给了一个外地的军医。
这听起来有点像一个现代版的杜十娘,怀孕生子是比杜十娘下得更猛烈的赌注。王相玉不是没有主见,而是没有看好这手牌。
现在看结果,也许刘秀华是对的,离开了这个城邦,就证明她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一个有心灵疤痕的完整女人。
王相玉接着和蒋丽芬缠不清了。蒋丽芬比他大10岁,还带着个儿子,这个更麻烦,怎么摆拖?
“四清运动”查账目,自行车厂的胡书记查出问题来了,进去了,卖自行车辐条的罪行暴露了。胡书记发展的那几个基层女党员也进去了,她们的问题还不是次品的问题,她们几个争风吃醋,连入库的正品也卖了,就是这么出的事。她们之间也是咬乱套了。
胡书记就是没说出蒋丽芬。蒋丽芬还带着孩子。
王相玉借机跟蒋丽芬割断了关系。小翁村的几处房子充公了,沙场那几亩地也充公了,还有马车和马。
买卖真是没法干了,整天心都悬着,就怕胡书记哪天再想不通,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也别干了,王相玉也不会刺绣,那就闲着。没事就是“天德塘”洗浴。这也是老字号,源自民国。
天德塘的后院是住家户。王相玉通常在顶层4楼洗盆浴,洗完澡精神恍惚地向窗外张望,神经衰弱、心神不定,胡书记的阴影挥之不去。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自家院里洗头,用现在的广告语说,就是那个女孩的秀发齐腰。王相玉眼前一亮,拼命地看,终于看到这个女孩秀丽的面容时,心里一阵阵悸动,蓦然回首,11岁的情愫不期而至。王相玉想象着这个女孩叫什么,会是什么呢?香兰吗?真的太像了。
王相玉暗自祈祷,这个女孩千万不要有男朋友,千万不要有。

四弟相堂探马来报,情况摸清楚了。王相玉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就是两包过滤嘴“大前门”(当时青岛市面上最好的烟)。
她叫宋桂兰,21岁。没有对象!喜欢看戏!在公交公司上班,会开大汽车。不过,不过,这个女孩他爹很厉害,公安局局长。还是老八路,部队上调过来的。姊妹很多,他爹收养了很多孤儿。
一听公安局的,王相玉惊出一头冷汗,公安局的不好对付,胡书记能不能把他们咬出来都是个问题。她的名字也带着兰,香兰,难道老天爷可怜我王相玉一片痴情,终于又找回来了?
可是有点时运不济,太不济了。怎么偏偏在这个糟糕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欲罢不能的女人。
唱戏?哈哈。
怎么接近?技术含量有点高。早班中班来回倒替,下早班时间,小姑娘下班到四方路“三聚城菜店”(原乐户“安定坊”)买菜,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只要是搭上那个了腔,一切就开始了。
上午先到“天德塘”洗个盆塘,换上料子中山服,熨得没有褶褶。中午到春和楼吃个饭,不能喝酒,一口酒不能喝。然后三聚城门口静静地守候。哼哼。来上一段西厢记张珙的唱段:
张珙   (白)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唱)     庸脂俗粉多如海,
             好一朵幽兰在空谷开。
             俺张珙今日把相思害,
     (白)     是了。
     (唱)     且与长老说开怀。
     (白)     啊,老禅师,小生瞻仰宝刹,承蒙接待,备有薄礼,望乞笑纳。
男大女六岁不叫大,切!
可是照上面以后,王相玉忽然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宋桂兰身高恐怕是1米7以上,女人尤其显得高。在四楼上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没法看出来。王相玉1.695。预先设计的基本上都成了泡影,机会,稍纵即逝。
何不就此夸夸小姑娘?
【反四平调】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老夫人把婚姻赖,好姻缘无情被拆开。你看小姐终日愁眉黛,那张生只病得骨瘦如柴。不管老夫人家法厉害,我红娘成就他鱼水和谐。
用现在的话说,宋桂兰就是一个很有家教的乖乖女。遭遇到这个自来熟的不速之客,也没什么戒心,也没想那么多。
王相玉:“你好小姑娘,不瞒你说,我是来给你说媒的,我有个老师,咱青岛唱青衣的名角,他唱戏那真是,他不好意思跟你说,叫我跟你说说,我求求你慢点走,我改天给你介绍介绍,行不行?”
宋桂兰:“介绍什么?”
王相玉:“介绍对象嘛,小姑娘,今年十几?”
宋桂兰:“啊呀,大哥,我都21了,在公交公司都开了三年车了。我现在真不想谈对象,谢谢了!”
王相玉:“啊?都21了?我怎么看着就才十七八?唉吆,都这么大了?小姑娘真是好人才,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唱戏多好!”
宋桂兰:“谢谢你,大哥,我快到家了,弟弟妹妹快放学了,我还得给弟弟妹妹做饭。谢谢你,大哥。”
王相玉:“唉,小姑娘,我看着你买的油菜?我告诉你一个做油菜的秘方,这是春和楼厨师告诉我的,一般人不知道,很简单!你做出来你弟弟妹妹保险爱吃!这个油菜你别把她切碎了。。。。。。”
宋桂兰:“谢谢你,大哥,我今天试试,谢谢你。”
王相玉:“客气什么,咱都住邻居,我在厂里住惯了,不大回家,要不,咱早认识了!”
宋桂兰有点戒备,说好,谢谢你,大哥。
王相玉:“你这么客气弄得我这个脸也没地方放了,我这么说吧,我母亲就是咱街道的王主任,和你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大在家,经常上海、广州出差,所以咱不认识,要不咱早成好朋友了!”
宋桂兰:“好,好,谢谢了,大哥。”
王相玉:“你还谢,小姑娘,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和你说,解放前我就参加了革命,那会我才12。我就在栈桥侦查美国军舰,解放军进城了以后,我就配合解放军在栈桥和美国人打仗。那是49年五月端午,俺那会儿就敢向美国人开炮,好一个打,美国人就是没敢开炮。”
宋桂兰:“谢谢你!大哥!谢谢,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回家做饭,谢谢你哈,你这个方我今天试试,谢谢啊!”
王相玉:“这么办吧,我这有张戏票,有空你就看去,就是唱青衣那个康文。我就不和他说了,你感觉他好,你就告诉我,不好,你也告诉我,我再告诉他就行了,我的意思。。。。。。。”
宋桂兰:“行,谢谢你,我不去,这个票我也不要,再见再见!”
王相玉:“小姑娘,你给大哥个面子,不行?你这样叫我个脸往哪放?我求求你,你大哥怎么也是个老革命,我是入城干部!”
宋桂兰:“大哥,我不能要你的票,改天再说吧,我得先回去做饭了,好不好?”
王相玉:“好好,小姑娘,我这不是赚讨厌了,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好,我不对。小姑娘真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和你多说两句话,对不起,对不起,真对不起!”
宋桂兰:“哎呀,大哥,你别这样,我还认识你弟弟,没有事,我得赶紧做饭了,再见哈。”
王相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耽误你做饭了,我错了,错。。。。。。”
盯着宋桂兰充满青春活力的背影,王相玉怅然若失,这可不是一个说来就来的女人。在她身上,王相玉感受到强烈的自卑,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

第五章
现在的中山路,异常的萧条。萧条得教人们扼腕。这条商业街曾经的繁华,已经成为历史。
永安大戏院几经室外优质油漆的精心涂抹,还是显得不伦不类。心有余力不足,好像无颜面对现代化,有乡巴佬进城的味道。
中山路的背景。这条商业街的背景就是乐户区。乐户区的格局注定不适合居住。要拆迁了,这是个好消息。对于是否能构建起一个现代化的新小区,不抱任何希望。
但愿开发者有德国人的严谨,展望未来,把这个小区打造成带有人文风格的城邦。别再糟蹋这座城市了,拜托。
说这些干嘛?扯淡,没用。缘木求鱼。
四方路大茅房。就是四方路公共厕所。可以同时供几十个人如厕。青岛人把厕所称之为茅房。
文革时期,那里经常搭建临时主席台,搞各种形式的批斗大会。批斗会接近尾声,张啸天带头喊起了口号,浑厚的嗓音响彻苍穹:“毛主席万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共产主义万岁!”
王香莲咳嗽几声,张啸天就不喊了。散会了。
解放前,王家称他为张师傅,这怎么说也算是个尊称罢,师傅意味着劳动者。解放后,张啸天劳动者的身份被王家剥夺了。王家大大小小都叫他张彪子,街坊邻居都跟着叫。张啸天老了,王家又叫他张老彪子,邻居街坊的还是跟着叫。张啸天一辈子都没翻身。这也许是宿命。
冷漠。冷漠是一种病。因为恐惧而冷漠,因为没有信仰而冷漠得心安理得。冷漠是一种民族基因。24史,哪一次王朝更替都附带着一个令世界目瞪口呆的死亡名单。这个数额大得都不亚于现代西方的2次世界大战。就连这些都不足以警世,所以这个民族一直就是这么苟且地活着。
趁这里还没拆,找个马扎子跟老街坊聊聊天,聊聊文革。
和这些老街坊邻居聊文革,你看不到忏悔、看不到悲伤、偶尔还会看到一点愤怒,对自己狼狈境况的愤怒,对当今腐败的愤怒。愤怒的老街坊期待再来一次文革,贪官污吏,他们可以介入肃清,到时候有他们好瞧的,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不大对劲。听着味道不对。这就好像被人骗了以后还有快感,没明白过来想再来一次。骗子不可能用相同的方式骗同一个傻瓜,尽管傻子觉得安全,骗子可不这么想。
真的希望再来一文革?
真的!——向毛主席保证!
嗯?还想借机发誓。免了吧,发毒誓该找谁找谁去。
没有爱,所以冷漠;只有恨,所以孤独。
哪来的那么多恨?怎么就不恨自己的愚昧呢?
一提起文革,王相玉也是眉飞色舞。
但是王相玉既没批斗过谁,也没叫谁批斗过。老街坊都说,这个老家伙太滑了。
宋桂兰最终还是叫他得手了。其过程却是一波三折。
唱青衣的康文身高只有1米65。康文根本就没有觊觎宋桂兰的想法,经王相玉撮合,没有也有了。其实是王相玉的初衷是想把康文作为参照物把自己的形象比成高大上,康文有婚史并且还带着个孩子,男孩。
宋桂兰没能抵挡住王相玉的死缠烂打,就去看了一场戏。
坐在戏院的前排,清晰的看到康文的演技,宋桂兰大加赞赏。
演出结束,王相玉介绍的时候发现大事不好,这不是弄巧成拙吗?不好,这不真成了学雷锋了。
亡羊补牢还不迟,跟着他们两个,一块回家,先把宋桂兰送回家。剩下的事,第二天假装坐公共车巧遇宋桂兰。
2路电车。快到中午11点的时候,王相玉搭上这辆车。
形势复杂了。除了康文早他一步之外,还有很多小伙子也赖在车上不走。康文趴在驾驶室的栏杆旁好像已经聊了很久了。
过了上班的时间,车很空。王相玉找了个能侧看宋桂兰座位坐下了。都没注意到他。
点支烟吧,“大前门”过滤嘴。宋桂兰发现了他。
宋桂兰:“唉,王大哥,你怎么没上班?”
康文也看了过来:“老王?你这是上哪?”
王相玉:“我这是没有事,来看看你们!老康,你是有孩子人了,你怎么不早说,我这是刚知道!”
宋桂兰:“王大哥,老康一上车就和我说了,有孩子怕什么?不行叫康大哥领着孩子上俺家住,俺家孩子也多,不就是添双筷子?多双筷子怕什么?”
啊?王相玉有点惊呆了,这个节奏,这,这不快成了?
王相玉:“香兰,不不不,桂兰妹妹,是这么回事。单位上在这里搞“四清”,我一看,快叫他们下边的搞去吧,我出来玩,我管他们了,他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别欺负人行了,反正欺负人我可不让。我这不也没地方去,我坐车玩。”
宋桂兰:“王大哥,你这样不怕单位开除你?”
王相玉:“开除我?老虎拉车——没有敢的!香兰妹妹,不不不,我怎么老叫错,桂兰妹妹,你可能不知道,俺单位是个外贸企业,出口美国的。满厂里没有会英语的,就我会,离了我,美国鬼子和他们谈不成,谁敢开除我?切!”
宋桂兰:“王大哥还会英语?俺妹妹弟弟都想学,你有空教教他们,我给你做好吃的。”
王相玉皱起了八字眉,苦笑着说好。
宋桂兰:“王大哥,你说两句我听听?”
王相玉:“Bomb tits ,fat ass ,a lot of fresh bitches sluts just Bang just for you!Drive you get to amazing paradise !why not?Go with me !come sure one dollar! (爆胸肥臀!众多援交女花色多样,带你们享受伊甸园!为什么不?跟我走吧!到地方1美元!)”
宋桂兰:“说得太快了,我听不懂,但是我知道王大哥说的很好,王大哥都是说了些什么?”
王相玉:“都是业务术语,刺绣枕套,检验货品方面常用的。”
宋桂兰:“对了,王大哥,枕头英语怎么说?”
王相玉一脸茫然,想了想就说:“come sure.”但是发音听起来是标准的美国腔调,八字眉已经顶到了脑门上,王相玉又似乎听到自己心灵深处的一声声惨叫。万一人家给识破了怎么办,车上万一有会的怎么办?
宋桂兰看了看康文说:“康说?”
康文苦笑着看着王相玉,说,嗯。

好容易熬到了终点站,火车站。下馆子吃饭吧,找个国营饭店,烈属证一亮,单位介绍信一亮,那是个什么效果。
可是宋桂兰说什么都不去。叫康文吧,顺便和康文摊牌。
康文也不去。宋桂兰已经从食堂打回了三份饭。
不能走,吃吧。下午,继续当电灯泡。
下午,上了车,王相玉嫌饭不好,掏出了烈属证。你们怎么不跟我上国营大饭店,不花钱!你们。。。。。。
康文笑了说,爹爹不是你的亲爹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然后字正腔圆的反串了一段老旦。
李奶奶(唱)【二黄散板】
十七年风雨狂怕谈以往,怕的是你年幼小志不刚,几次要谈我口难张。李奶奶 【慢三眼】看起来你爹此去难回返。奶奶我也难免被捕进牢房。眼见得革命的重担就落在了你肩上,【垛板】说明了真情话,铁梅呀,你不要哭,莫悲伤,要挺得住,你要坚强,
【原板】学你爹心红胆壮志如刚。
宋桂兰听得眼睛一亮,说,老康,老旦你唱的也这么好啊!
王相玉基本上插不上什么话了,只剩下妒火中烧。
跟着下了早班,跟着去买了菜,又跟着宋桂兰到了家,跟着做饭。不走,就是不走。撵也不走。
宋桂兰说,老康,你去接孩子吧,正好在这里吃饭。我爸爸也愿意听戏,最愿意听霸王别姬!麻烦你晚上给俺爸爸唱唱听?
康文:“好好好,正好今天没有演出,我先去接孩子去了。老王你桂兰照应着。我去去就回。”
王相玉的痛苦已经到了高潮:“桂兰,桂兰,听我说,你不嫌齁他还有孩子?”
宋桂兰:“有孩子怕什么,人好就行了,老康戏唱得多好,孩子没人照顾,我正好顺手就带上了。”
王相玉几乎是哭着说:“桂兰,要是这样的话,你别说我没告诉你。你以后,后悔可别怨大哥我,啊?”
宋桂兰:“我怨你干什么,人家也没对我不好。”
王相玉:“他这个条件,连我,连我都不如,他比我差远了!我,我都嫌齁我条件不好,我就没好意思开口,我,桂兰,你得谨慎。我也,也不好说什么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我!”
宋桂兰:“哎,老王,你是怎么回事?老康是你介绍的,我也没说不好,你怎么了啊?老王,你哭了?你你你,是不是哭了?不是做饭叫烟熏着了,呛着了?老王,你这是什么事?”
王相玉:“桂兰,不瞒你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一看着你吧,我就想起了,想起了很多事,说实在的,我,我本来,我,是我,我,我本来是我,我想和你,我知道我不配,我不配,可是我不配,我害怕,可我最起码比康文好吧?我,你要是和康文,你,你真不如,不如和我,桂兰,康文不配你!我也不配你,不过我比康文强,康文还带着孩子,我,我,我是单身,没带孩子。”
宋桂兰:“那你介绍什么?老王,你不好这样,你这是什么事?老王,你别胡闹了!哎,老王,你是怎么了?你还真哭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嘛?老王?王大哥?”
王相玉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快步走回了家。
想想,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牌能打。
干爹,干爹这张牌怎么打?
胡书记的案子开庭了,李正先判的。本来胡书记绝望了,以为是死刑,李正先只给他判了5年有期徒刑,并意味深长地告诫胡书记,千万要引以为戒,重新做人。
这个案子判了没有多长时间,李正先调到公安消防局当了分局长。副厅级转为正处级。
这丝毫没有超出李正先的预料,李正先倒是觉得他早就应该降级了,没想到等了那么久,竟然一点落魄的感觉都没有。
给李正先最大安慰的是梁玉环的儿子已经痊愈,而且喊他爸爸都好多年了。刚开始孩子还好,学习成绩还不错,天天给他读报纸。慢慢大了,开始整天不着家,抓都抓不着。这回干消防好了,到处救火,查看防火设施,看你往哪儿跑!
李正先的儿子改名了,叫李效梁。李效梁长得膀大腰圆的,看着叫人心里舒服。
和王相玉开始渐渐疏远了,吴本固也是越走越远。商人,能给他带来利益的人,他才会如胶似膝。
“四清”运动之初,吴本固吓得魂飞魄散,慢慢的稳住了阵脚。古董,自己不说,有几个能看出来的?官窑的瓷器就摆在家里好了,花瓶上倒上水,不行的话,种上花,用就行了。字画,卷巴卷巴埋墙里头,再刷刷房子,谁知道,谁能看出来?
吴本固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王相玉这阵子失魂落魄的,难道是查他查出问题了?查出问题就怕他再往外咬!不大可能,不大可能。房子、沙场、马车、马,已经都充公了,他都没去认。
王老两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在这件事上掉招。他整天愁什么?

第六章
历史上最是力透纸背的戏词。
革命京剧《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打虎上山: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他地覆天翻。
这真不是吹,他们确实做到了。
据报导,1981年,座山雕的余部手下及其家属从山上下来了。他们鼓起勇气到当地政府部门投案自首。当地的政府都惊呆了,这些昔日强悍的土匪几乎一丝不挂,身上长满了茸毛。在深山老林里的30年户外生存把他们打造成了好莱坞版本的人猿泰山。后来户口也给落下了,原籍,还是城市户口。报导上说,这是秉着革命人道主义精神来的。
又经过几年的恢复,这些人猿泰山们才慢慢开始会说话,吃熟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革命小将更猛。
栈桥的第一次修葺是在1985年。1984年的台风把这座木制桥梁险些冲塌,第一次修葺只是把木制的原料重新加固,还不是像现在这么壮观、扎实。
李效梁的儿子在这次事故中丧生。李效梁就这么一个儿子,放暑假期间遭遇台风卷海里去了,再也没回来。开学上初二。
李正先一滴眼泪也没掉,李效梁哭得天昏地暗。
李效梁一边哭李正先一边指着他骂:“你这个畜生!这就是报应!报应啊!你这个畜生!畜生!”
1966年,文革元年。梁玉环在平康三里做妓女的老底子给翻出来了。革命小将义愤填膺,在中山路街道上组织了批斗大会。
批斗会上,造反派司令林保华叫梁玉环自己承认是破鞋,并且还是美帝国主义的破鞋走狗。
梁玉环就是不认。出现了僵局,批斗会似乎进行不下去了。
当时,担任造反派司令是林保华。文革结束后也给抓起来了,判了个无期,从吴本固家抄的红木家具,全没收了。据说此人在监狱里自学成才,他自学的还是英语。
当时的批斗现场,林保华说,要和一切阶级敌人划清界限!接着对李效梁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向革命效忠的最好机会。李效梁连犹豫都没犹豫,上去就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他这一动手,其它革命小将也都上来了勇气。
梁玉环当时休克了。没人敢拉,梁玉环命悬一线。
王相玉突然大喊一声:“先住手!我还知道一个更可恨的反革命!同志们留着劲,我领你们去砸这个现行反革命!”
林保华问,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
王相玉接着亮出了烈属证。王相玉趴在林保华耳朵边说:“这个人可是有货,他是寄卖商行的经理,手里净是封建反动的老玩意!不知道他现在躲哪去了,但是我认识他家!”
林保华听的激情澎湃,眼睛里闪着贼贼的光:“我说,同志们,同志们!先住手,咱现在就跟着王同志去,王同志是个好同志,他是革命烈属。走,王同志,你带路,咱们闹他个天翻地覆!”
王相玉:“走!同志们,想立功的跟我走,咱不和个女的一般见识!兵贵神速,快!”
在往吴本固家的路上,王相玉心里直哆嗦。老吴老吴,这个形势你不能糊胡涂涂待在家里等着造反派上门吧?
万一在家怎么办?不好,王相玉八字眉一皱,猛然挥起右臂大喊:“打倒吴本固!打倒吴本固!”
四,五十号革命小将没品出其中的味道,扯着嗓子喊:“打倒吴本固!打倒吴本固!”一时间革命气势排山倒海,感染的中山路上的路人的血液也跟着躁动、沸腾,许多同志也主动地加入了革命队伍,也跟着高声断喝,唯恐落后。
革命队伍绵延了50多米,革命细胞也很亢奋,革命小将像服用了毒品,气势如虹地尽情宣泄。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吴本固是谁,实际上这就等于告诉吴本固,赶紧跑。
吴本固家住在大窑沟,大部分东西都转移到了部队上。
王相玉说,可以不夸张的形容,吴本固家的小板凳都是民国时期的红木小板凳,还有紫檀的。
当然这个话只说给林保华一个人听。
林保华:“老王,你这什么意思?你这是叫他跑。你什么意思?”
王相玉:“这么多人不把东西全砸了?全砸了,全砸了怎么办?怎么能证明咱立功了?对不对?你说,林司令。”
林保华:“对对对,王同志说的对。”
到了楼底下,一看自行车不在,王相玉放心了。
吴本固家住在三楼,到了家门口一看,锁着门。林保华拿出粉笔在门上题词:吴本固,要是不投降就叫你灭亡!落款是青岛市革命委员会造反派司令林保华。

当晚,吴本固跑到了王相玉家里,拿了两个花瓶,清代乾隆年间的官窑。还有几张字画。
吴本固:“小王,咱俩没有仇吧?你想干什么,你这是?”
王相玉:“没有仇,那么我先问你,梁团长的事谁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你那个满脸疙瘩老婆知道?不是她是谁?不是她就是你!你和你那个老婆一样,嘴就是碎,我再不知道?”
吴本固:“小王,你这样说真是冤枉我,小王,那是俺干爹干娘,我们不可能,你误会了,小王!你真误会我了!小王!”
王相玉:“我什么时候误会过你?你说,我哪一次误会过你?我能误会了你?我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给我等着挨吧!”
都是同道,本领有高低而已。
吴本固凶相毕露:“小王,你非把我置于死地,我也没有办法了,小王,咱把话说明白了,这么多年,咱俩一直在一条贼船上!小王!不行我也你抖落抖落,不就是死,死我也得找个做伴的,你的事我不知道?”
王相玉眨了眨眼睛:“老吴!你!你!我,这个形势,你叫我怎么办,我领着喊的口号,喊口号的意思是干什么,你不明白?就是为了救你,你听见了不就赶紧跑了。你当时在家里吧?”
吴本固:“小王,我明白,我也得谢谢你。我骑着车子一直跑到沧口,我哪都不敢去,现在,你看这个情况,我的意思是,小王,你帮我办办,给我说说情。”
王相玉:“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林司令。”
吴本固:“部队上没有个林司令?”
王相玉:“造反派!现在造反派的头头就是林司令,就是今天在你家门上写叫你投降那个林保华。”
吴本固:“小王,办事拿着东西,好办。”
王相玉:“这个字画,我给他,叫他以后别弄你了,花瓶我留家里,当家什用。你不放心,今天先住俺家里。我这就出去办。”
宋桂兰当时已经有了7个月的身孕,王相玉先把宋桂兰送回娘家住吧,这样还安全,反正很近便。
王相玉见老丈人害怕,一直害怕。今天干了这件事以后,他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造反派那点心眼,还早着呢。
宋桂兰的父亲1米8多,宽头大脸,说话像洪钟,震耳。到了这步田地了,得先解除危机。
一进门,王相玉二话不说先给宋桂兰父亲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头。
宋父一愣,说,相玉,你这是干什么?
王相玉用戏曲的节奏娓娓道来:“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宋父:“孩子,起来说话,何错之有?”
王相玉:“爸爸,你有所不知,今天我,我,我把祸水引到自己家来了,我对不起桂兰,对不起即将出生的孩子。我错了,爸爸。”
宋父:“哎呀孩子,起来,孩子,这个事街道上都知道。你没做错,你这是做了件好事,你这是救了梁主任一命!很好,很好,孩子,起来起来,坐下说话。”
王相玉:“爸爸,这个事是这么来的,我这不把他们引开了,吴本固又找上门了,拿了些字画,我寻思完了完了,吴本固找上门,造反派也能找上门!我不要紧,我怕桂兰和孩子再有什么闪失,我这不就领桂兰先回家叫她先在娘家避避,我在家里和他们对付,把这个事对付过去,这个事不就算完了。”
宋父:“孩子,你的意思是把字画给那个所谓的司令,叫什么?”
王相玉:“林保华。”
宋父:“你要是这样给法,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相玉:“爸爸,再怎么说,我也得先把这个危机解了,那么再把桂兰接回家,那么咱该养孩子咱养孩子,关上门过咱自己的日子。再往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也不出头了行吧!爸爸,我向你保证,就这一次,已经办了,我后悔也没有办法,我错了,爸爸!”
宋父:“你没错,孩子,办得好!这个事办得多好,这才是我的女婿办的事!”
王相玉:“爸爸,你终于认我了?”
宋父:“我什么时候也没说不认你?”
王相玉:“好,爸爸,这些字画你拿着,办事用。家里还有两个花瓶,乾隆年间官窑的。”
宋父:“我办我的,孩子,东西你拿回去!”
王相玉:“爸爸,你拿着就行了,现在这些东西我是够呛能保住了,吴本固,他更保不住。这个东西谁能保住放谁手里吧。这样,我先回去,麻烦爸爸照顾好桂兰。”
宋父:“行了,这个事我给办了,我听说吴本固和部队都认识?”
王相玉:“对对,这几年他一直和部队做买卖,司令他都认识。爸爸,什么意思?”
宋父:“哎呀,孩子,你怎么忘了你爸爸是干什么的?你爸爸我部队上的战友太多了,我们都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
王相玉:“爸爸,我没听明白,爸爸,你说明白点,你跟我说明白了,我好知道怎么办,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宋父:“这样,孩子,我把这个吴本固安排到部队上给他找个临时房,叫他先住着,造反派不是想要东西吗?叫他们去拿,关门打狗,叫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要,不敢拿了!一次把那个那个叫什么保华的修理老实了就行了。叫他们以后百病不犯!”
王相玉:“爸爸,这个事,嗯,就应该这么办,好。不过,爸爸,我还想跟你说点事,爸爸听了别生气。”
宋父:“你说吧,咱一家人,你和我说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相玉:“爸爸,其实我很有钱,不敢露,唉~!爸爸跟你全说了吧,这个吴本固我为什么撇不了他,我当时干的就是,说白了就是投机倒把,每个月都往广州跑贩国民党时期的元宝,我是在寄卖商行门口收的。这不跑广州还经常和吴本固碰上。当时挣了钱花不了,没办法买的房子买的地,四清全给清了去了,我也没敢认,我怕一认,人问我哪来那么多钱,这不投机倒把的事就翻出来了。房契我放桂兰包里了,我寻思什么时候政策变了,我再要回来。桂兰拿那块肥皂里面,我藏了一斤多元宝,全是“老天宝”!爸爸,别生气,不是我觉悟不好,真不是我觉悟不好,真不是,那么这样事叫咱碰上了,咱不得做个买卖?”
宋桂兰父亲听了以后仰天大笑,你说,这点事跟爸爸有什么说不开的,我这个女婿本事还不小来?
王相玉:“爸爸,这个事反正就是这么个基本情况。房契我也不能说去烧了,元宝我也不能不要了,这都是我跑广州挣的。梁主任的事不是他就是他老婆往外传的,其实吴本固我就不应该管他,谁叫他嘴不好来。不过我现在就是害怕吴本固把我这些事都说出去。”
宋父:“他要是说出去了呢?”
王相玉:“他说出去了,你们就和我划清界限,我到时候就说钱全买房子买地了,我害怕抓就把房契烧了。爸爸,你可别真烧了,这是给桂兰和孩子留的。爸爸,就这么些事。”
宋父:“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你别寻思我不知道,你成天偷着给这个弟弟钱,又给那个妹妹钱,我就一直纳闷,你从哪弄了这么多钱,你也不偷不抢的。听你这么一说,哎呀,你可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啊!”
王相玉:“爸爸,其实不瞒你说,那些钱我,我,我,我看着再不花都快长毛了,弟弟妹妹这么多,我也替你分担点,我还怕你嫌齁这个钱来路不正,我这不就得这样。”
宋父:“梁主任、李书记,我都认识,人不错。李书记现在调到了消防局,市北分局。李书记不害人,不过都知道他就是好色。”

第七章
文革以后,街道的监视职能开始荒废。人们发现,街道除了监督街坊邻居出来开批判大会,没有别的功能。
如果不是王相玉及时的搅局,梁玉环恐怕就会在四方路大茅房前的台子上当场毙命。
王相玉引开了造反派,宋桂兰也顾不上身怀六甲,抓起梁玉环就往医院里背,其它人都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样子。幸好市立医院很近,要不,宋桂兰的情况也是不敢想象。也幸好,宋桂兰长得高,身大力不亏。
这个小区的人们就是这样,目送着一个孕妇挣扎着把一个垂死的女人背到了医院,没有人敢于施予援手,没有。
宋桂兰一直守在急诊室的门口,一直等到王相玉带着李正先到了医院,已是中午时分。王相玉看到宋桂兰孤零零地坐在急诊室门口,也是无语了。
相金呢?相满、相堂呢?他们?
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彻骨的悲凉。
他们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就像【红灯记】唱的: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 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 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 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 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李效梁已经被提拔为林保华的左膀右臂,哦,造反派的建制很简单,没有副司令,司令下面全是打手。打手的级别还是有的,谁更凶狠、更没人性,级别就高。
王相玉跟林保华说,吴本固住在部队上,不敢出来了。不过他手里有东西,他手里确实有东西。
林保华叫王相玉带路一起去,王相玉说,谁敢上部队去闹事,我反正是不敢,我劝你们也别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表面上看王相玉是劝,实际上就是挑衅,林保华血气方刚,哪能听得进去,林保华非得逼着王相玉说出地址。王相玉说了,还假装劝,部队上?部队上你敢弄,你真敢,林司令,真的不好弄,你得听劝!我怕你吃亏。

林保华召集20多号革命小将喝了一顿酒,做了战前动员,准备去打硬仗。酒壮英雄胆。去的时候浩浩荡荡,还没找着吴本固,就叫特务连围起来了。连长问他们找谁,刚报出名字来,好家伙,这20多号人全给架起来了。
架到操场上,先是一顿臭揍,全打得晕头转向。第二波拳脚把这帮造反派揍得都醒了酒。这些当兵的专照着脸打,准确无误,打得个顶个成了熊猫眼。
打累了,连长命令他们立正站好了队,问,你们谁是头儿。
革命小将们:“林,林司令,林司令。”
连长:“就这个,哦,你就是林司令?失敬失敬,参谋长来?”
革命小将们:“没,没有,没有参谋长,没有,没有。”
连长:“林司令出列!其它的稍息。”
林保华忍着痛,干干的笑,连长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个大背。林保华像一袋沙包,重重地摔在了操场的水泥地上,痛苦的挣扎。
王相玉和吴本固敝在墙角偷偷地笑。看样子摔得不轻,五脏六腑都疼,这全是内伤。
连长:“林司令,站起来!我问你,你们今天来干什么?”
林保华的脸已经肿得不堪入目:“我,我们得到最高指示,我们来进行无产阶级专政,我们是来革命的!我们。。。。。。”
林保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话还没说完,连长一个“倒背口袋”把他又摔地上了。操场的水泥地又是一声闷响,这一次恐怕是彻底不敢爬起来了,这也真是碰上厉害的了。
连长扫视了一圈,看着李效梁把目光停下了。
连长:“来,那一个,那一个,你叫什么?”
李效梁:“小,小,小亮。”
连长:“大点声!”
李效梁:“李效梁!”
连长:“李效梁出列!”
李效梁哆哆嗦嗦站了出来。
连长:“看体格,你像练过的,跟我试试,打赢了我,你们全部走人,怎么样,这样可以吧,公平吧?”
李效梁:“叔叔,解放军叔叔,我没练过,我不行,不行,真不行,你饶了了我吧,叔叔!解放军叔叔!”
众革命小将:“叔叔,我们错了!解放军叔叔!我们错了!错了!”
连长:“你们不得革命嘛?怎么这,这是,这是投降了?林司令,你们?咝——,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
部队上的战士们笑了起来,连造反派几个都跟着笑,不过回过味来想了想身上的伤,也就笑不出来了。
林保华:“报告首长,我们是,是青岛市革命委员会造反派司。。。。。。首长,首长,你别,你别,首长!”
连长:“你练过?”
林保华直接趴地上了,说,没练过,没练过。
连长:“没练过?站起来,站起来!这样,你喊队,你领着这帮熊孩子,围着操场跑20圈,唱学习雷峰好榜样,跑累了,休息休息,我领着你们练练,咱好好练。”
林保华:“报告首长,首长是什么意思?报告!报告!”
连长:“站起来说话!你跑不跑?”
林保华:“跑跑跑,来,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唱!”
跑累了唱累了,革命小将们稍事休憩,个个惴惴不安。
王相玉蹬着自行车来了。假装跟连长不认识,先掏出了烈属证。
连长问,什么事?
王相玉:“这些人全是我们街道上的,都些小孩,不懂事。解放军同志,你把他们放了吧!”
连长:“放?他们这是跑部队上闹事,我放了他们?”
王相玉:“解放军同志,他们都小,你别生气,抽支烟,抽支烟!”
连长:“放了他们谁担保?你担保?”
王相玉:“都些孩子,来,都过来给解放军叔叔赔礼道歉!”
革命小将们:“对不起,解放军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连长:“行,看在你是烈属的份上,这些孩子叫他们回去,他们这个头,这个林司令,我得把他留下。你也别求情了,我对你也够可以的了!”
王相玉:“好好好,谢谢你,解放军同志!走走走,你们这些熊孩子,快走吧!谢谢解放军叔叔!”
林保华哆嗦成一团,一把抓住了王相玉的胳膊:“王大哥,你给我担保吧!担保担保吧!”
王相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林保华:“我,王大哥,我是,林,林保华,你不认识我了?”
王相玉:“林保华,噢,噢,林司令,你不是这个模样,这是把脸打得变形了?你真是林司令?”
林保华看看赵连长,赶紧说:“我不是林司令,我是林保华,林保华,林保华,我是林保华,我,王大哥,你好好看看,我!求求你,求求你!担保,担保我吧!”
王相玉:“你到底是谁,我怎么看着不大像,唉吆,还就是来!你说说,你说说!解放军同志,把他放了吧,我担保担保,给个面子,抽烟抽烟!”
赵连长:“这个?谁说也不行!这个我今天非留下不可,王同志,你走吧!”
林保华:“王大哥,我求求你,留这里他们就把我活活折腾死了,我求求你!王大哥!老王!王大哥!担保担保我吧!王大哥!担保担保我吧!王大哥,王大哥!——”

王相玉的猜测没有错,梁玉环的材料就是从赵文静给鼓捣出去的。还真不是有意的,这两口子嘴上就是没有把门的。虽然这不是谣言,虽然这是真相,但这个事儿?总之,就是从刺绣厂传出去的。后来吴本固解释也没用了。
批斗梁玉环的当天晚上,吴本固的家遭殃了。
林保华率领着李效梁他们撬开了吴经理家的门,把东西全搬走了,什么都没砸,连个小板凳都没剩下。红木家具沉,革命小将人多力量大,一件一件的全搬司令部里去了。林保华又慢慢地一件一件地全搬自己家里去了。
吴本固不心疼,值钱的东西早搬走藏起来了。一直到文革结束,吴本固一直不大敢回家住,一有风吹草动就往部队的临时房里跑,住上几天没有动静了,再回去。
王相玉把造反派们领回来的路上,林保华实在是在支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革命小将们想借用王相玉的自行车,王相玉不借。李效梁说,哥哥,你借给我们吧,林司令弄不好就牺牲了。
王相玉:“你这个畜生!你妈现在在市里医院还没醒过来,你不知道去看看?嗯?你就是个畜生!你还美帝国主义,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美帝国主义,美帝国主义,你,你,你,你赶快上市立医院,我带着你。”
李效梁没上王相玉的自行车,还是背着林保华上了医院。
梁玉环昏迷了一个月没醒来,大家心急如焚。想个办法吧,李正先拿着Miller的照片不停地念叨,梁玉环的嘴开始动了,说Miller来了,Miller可来了,一边说着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梁玉环眼帘的不是Miller,李效梁偏偏在那个节骨眼去了,梁玉环昏迷了一个多月,那是他第一次去,悄无声息的躲在李正先身后。看到了李效梁,梁玉环一下子无法克制,当时还没有心率脑电波设施。李正先喜出望外,说,老梁,是我,是我,是我!
梁玉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老李,这个孩子你不能要,我对不起你,老李!你再找个生吧!”
李效梁走上前一步,看到李正先手里拿的照片,说,你们到底是跟美帝国主义勾结了?啊?
李正先手里的照片滑落在地上,他发疯似的抱着梁玉环想把她摇醒,可是无济于事。当时的李正先已经不知道李效梁说了些什么。
李效梁说那句话是为了证明他没有错?
谁也不知道。
林保华伤好了几个月以后,慢慢地对王相玉不再千恩万谢了,怎么就感觉蹊跷。这个事根本就是王相玉给他设的套?
当林保华寻思王老两不对头的时候,王相玉直接就跟他摊牌了。
王相玉:“我看你这一阵子好了病了是吧?你又忘形了?”
林保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忘形了,王大哥。”
王相玉:“我也不是你的什么救命恩人,你也别感激我,我恶心。你干了什么事我知道,你叫人家骨肉相残。所以我找人弄你。你命大,当时梁团长没死,要是当时梁团长死了,我告诉你,你也活不过那一天!”
林保华:“噢,我一直觉得不对,全明白了,原来是你下的套。”
林保华故作愤怒,其实他心里发虚。
王相玉一声冷笑,对,就是我,好,看来你真忘形了。好!
王相玉骑上了自行车。
不好!千万别!林保华飞身追上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王大哥,王大哥,你慢点,慢点,我是个要面子的人。王大哥,你停停,停停,停停,王大哥,我也是结了婚的人,我也快有孩子了,王大哥,你慢点,你听我跟你解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王大哥。”
王相玉下了车子,他意识到这个家伙,现在就可以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了。王相玉想给他几巴掌,不过他这辈子从来没打过人,打得不好看怕叫人笑话。
王相玉:“好,我就在看你快有孩子的份上,这一次,我饶了你。我看你这个可怜样,唉!但是你给我听明白了,你没有下一回,下一回我连告诉你都不告诉你!”
林保华:“王大哥说话算数!王大哥说话算数!”
王相玉:“妈了个逼的,赶紧滚!”
林保华更害怕的是王相玉把他在部队上挨揍那个事儿说出去,那可就丢脸丢大了,道上人都知道了,谁还瞧得起他?尤其回想回想那个连长的嘲弄,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
这个连长也打听出来了,姓赵,十个八个的人近不了他的身,一旦近了身已经被放倒了。赵连长说得对,到底是哪一部分的。革命了,扯着嗓子整天吆喝有什么用,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事儿得好好琢磨,哪有那么好弄的大户,这笔账他们是记着了,不会忘了,什么好处没捞着,赵连长弄的那几下子把他一个眼打斜了,开始寻思慢慢纠正过来了,谁知道越来越厉害了,大夫说是神经的事儿,不好治。想想也很后怕。
柿子就得专找软的捏,就照那些知识分子下火肯定没有错,油水也是少不了的。

第八章
王相玉结婚分的房子已经归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王相玉分的两间房子在四楼上,还带着阁楼,喜欢要阁楼的家里一般都有货。整个楼上住了30多户,卫生间是两家共享一个。
民国时期,禹城路是划分乐户区和居民区的分界线。解放后,住在那里的干部居多。
1966年10月1日,王相玉的大儿子降生了。那天生的几乎都叫国庆,王相玉想了想,还是别叫国庆了,叫建国罢。中国的名字真是这样,差不多就跟形势走了。那个年份生的孩子叫“文革”的比较多,毕竟这个词听起来比较文雅点。叫“造反”的很少很少。这就是汉语的伟大之处,这个词汇准确得叫任何中国人都能分辨出事物的荒谬程度。当然,不包括傻瓜。
有了孩子王相玉成了宋家的座上嘉宾了。
宋桂兰的父亲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婿了。皱着个八字眉还不少故事,高兴了还愿意唱上两句。
革命京剧《红灯记》
李玉和:好闺女! (唱)【西皮原板】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 里里外外一把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
王建国长得白白胖胖的,都叫他小胖子,格外稀罕人。其实王相玉一抱起孩子脑子就闪现出刘秀华。刘秀华给他生了个姑娘,现在5岁了吧。跟了人家姓了,这个心结怎么有点解不开。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可有了儿啊。
批斗?你们批斗去吧,我是天天抱着儿子到处转啊,儿子看着什么好我就买啊,我是怕钱长了毛啊,我有钱不能叫你们看出来啊,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啊。啊~——啊~——
我转悠转悠就到了老丈人家啊,孩子先把姥爷叫啊,放下孩子把东西分啊,分巴分巴不够了啊,桂兰你把孩子看啊,我去给你们出去划拉啊~——
宋桂兰:“老王,别出去忙和了,都够了,你这个花钱法,别叫人盯上!老王,快回来!”
宋父:“相玉,回来,先吃饭!”
王相玉还没出门,叫老丈人拽到了饭桌上。
宋父:“相玉,你不是说快坐吃山空了吗?你这个来头可不是坐吃山空,你成天在家里忙和什么呢?”
王相玉:“爸爸,我还正想跟你说,桂兰知道,叫别人知道了不好,爸爸,吃完饭,我和你单独说。”
王相玉有大儿子的时候是宋家的开心果。
吃完饭,把人都打发走了,屋里就是丈人和女婿。
女婿:“爸爸,我给你这个烟你抽着怎么样?”
丈人:“挺好的,相玉,你别和爸爸卖关子,有话就直说!”
女婿:“这么个事儿,卷烟厂的吕工程师是个右派,林斜眼斗他,我看不下去了,我这不就护着他,这个老吕很感激我,这不又把卷烟厂的配方告诉我了。老吕帮我弄的烟丝、烟盒、过滤嘴、机器,我这不在家里就弄这个。情况反正就是这么个基本情况,我得给建国攒钱,桂兰开车多累,我不能叫他们累着。”
丈人:“唉吆,相玉来,你真是个好女婿,你是真闲不住,这是又叫你碰上了,销路怎么样?”
女婿:“爸爸,这还用问?一样的东西,我卖的便宜,不都求着我买?”
丈人看着女婿蹙起的八字眉忍不住地笑。
女婿:“爸爸,你别笑,我发现了个问题,枪打出头鸟。”
丈人:“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个女婿,说话跟唱戏似的!”
女婿:“爸爸,别笑!大家伙都知道我捣鼓这个买卖,一传十,十传百,都来买的话?嗯,是不是早晚出问题?嗯,桂兰不也跟着害怕?再说这个烟丝兑的时候味很大,我怕呛着孩子!这个事儿你说,不好弄。”
丈人:“那你就别干了,担那么些心事干什么,也不踏实。”
女婿:“哎呀,爸爸,我,我,我不挣钱难受,真难受,“四清”以后我就没捞着挣钱,孩子一天天大了,你说,爸爸,我得给他攒,这么些弟弟妹妹的,姐夫不得给他们挣?”
丈人:“相玉,你和爸爸也拐弯抹角了,你就说,想办什么事。”
女婿:“把吴本固从那个临时房里撵出来,我花钱租那个地方,就在那里做烟,对外就说是部队的福利烟,这样就不用开发票了。烟,就是卖给部队,我卖的很便宜,我卖这个价钱叫他们求着我,那么我还挣钱。我就认识赵连长,那么我就和赵连长一个人叨叨,赵连长再怎么捣鼓就不该我是了。这样不就安全了,老婆孩子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丈人:“我想想哈,唉吆,相玉,你看你说的,我要是再不帮你我简直就太混蛋了。”
女婿:“爸爸,不是这么回事。爸爸,我这个意思是能办最好,不能办,我先凑夫着弄,争取不出事。爸爸,我还可以给你股份,这个谁都看不出来,口头上就行了。亲兄弟,明算账。”
丈人:“哈哈哈哈哈哈!你该唱《桃园三结义》了。”
女婿:“嘿嘿,是哈,不过情况就这么个基本情况,爸爸不方便的话这个事就算了吧,那么样的话,这个买卖扔了真可惜。我是怕我这个烟,以后,恐怕也供应不上了。”
丈人:“相玉,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把吴本固撵出来不像那么回事,咱做事不好那样,这个事好办。”
女婿:“一定把吴本固撵出来,这个东西嘴不好,一定把他撵走。”

天德塘的外围的住家户,几乎都是宋家的地盘。王相玉老丈人的孩子只有宋桂兰是亲生的。宋桂兰上面有一个哥哥,在战争年代失散了,宋桂兰的父母解放后一直找,所以只有他们两口子才会毫无犹豫地收留找不到家的孩子,并且想方设法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他们两口子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这就能看出人的本质。宋家的人在博山路上有口皆碑。老宋家两口子就这么个亲生闺女,偏偏干活最多。宋桂兰50年代也做过小买卖,炒五香花生米卖,孩子多,非得这么干。宋家父母看着心疼,孩子心地就是这样,也不好说什么。
宋桂兰和王相玉结婚是中了王相玉的苦肉计、连环计。
王相玉眼瞅着宋桂兰和康文情投意合,醋意大发,一下子气得满嘴长口疮。
王香莲和王相堂在三聚城菜店门口“碰”上了宋桂兰,哭哭啼啼的,王香莲说,哎呀,大嫚,真漂亮!俺这个儿想你想得病倒了,汤水不进,你快去看看他吧,我求求你了,大嫚,要不他就死了。
这家子人关键时候心挺齐的,就连算计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都是照着戏谱来的。
宋桂兰也没有细想,接着就到了王相玉家。
宋桂兰:“王大哥,你怎么回事?”
王相玉躺在床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哎呀,小宋!你可来了,大哥不好意思,谢谢你来看我!小宋,我,我,我在敌后工作那个时间,国民党反动派都吓不倒我,我这是怎么了?哎呀,小宋,我看看你,哎呀,我这是?”
宋桂兰:“怎么回事,王大哥,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
王相玉:“小宋,大哥没事,大哥一看到你病就好了一半。你先回去给弟弟妹妹做饭,大哥没有事,你不用管我。”
趁宋桂兰不注意,王相玉把5张“大团结”钞票塞到了宋桂兰的口袋。
宋桂兰急着回家做饭,也没注意。王相玉露出了坏笑。晚上回来还钱,这是错不了的,那么就找机会下手。再不下手就晚了。
宋桂兰力气也不小,宜智取。
果不其然,宋桂兰发现了身上多出的50块钱。那个年代10块人民币够一个人吃一个月。
宋桂兰返回身还钱的时候,王相玉的圈套已经全部设计完整。
宋桂兰:“王大哥,这个钱是你放我布袋里的吧?王大哥,你干什么?我不要!”
宋桂兰没有任何恶意的猜测。
王相玉:“桂兰,你拿去吧,你那么多弟弟妹妹,你上班挣个钱不容易,大哥一点心意,我怕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想帮你都帮不上了,拿着给弟弟妹妹买件新衣裳穿。”
王相玉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大摞“大团结”:“桂兰,我留着这些也没有用,我要是死了给谁?你家人都是好人,哪能养得起这么多孩子,权当你哥哥帮过你就行了。唉吆!——”
宋桂兰:“王大哥,钱我不要,我不能随便拿人钱。”
王相玉:“唉吆——!唉吆——!”
宋桂兰:“王大哥!你哪里疼?”
王相玉:“膀子疼,不要紧,不要紧,唉吆!疼死我了!”
宋桂兰慌了手脚,你说,家里也没个人,怎么办,王大哥怎么办?
王相玉:“不要紧,桂兰,就是找个力气大点的按按就好了,就肩膀这里,你恐怕不行。”
宋桂兰:“王大哥,你太小看我了,我给你按,我爸爸是腰不好,我常给她按,你趴好了,我给你按!”
王相玉就是这样把宋桂兰累得没有力气的时候,一翻身得了手。这是宋桂兰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男人。
王相玉到老了才承认,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桂兰。
王相玉的家在禹城路上,旧时代青岛的租界区。
那里曾经是基督教堂的附设的医院,产权属德国殖民者。日本殖民者来了,这里是医院,民国时期还是医院。
解放后改成了住家户。那时候青岛有福利分房,也好分。资本家很多跑了,剩下空房。没跑的,也不能住那么大的地方,无产阶级还得找地方住呢!所以都腾出了地方。
百年老屋,转角的木质楼梯,木质地板,还从来没换过。现在还能将就着用,年久失修,缺乏呵护。
现在这里住的老街坊不多了,进入楼道,就像进入时光隧道,灰色的记忆,依稀看到六七十年代的映像,如同幻灯片在眼前播放。
狭窄的走廊像细胞壁贯穿邻居之间互为唇齿的秘密,密集的门户也把邻里之间竭尽全力想要回避的隐私做了简练的串通。
王相玉气不过的是吴本固知道了生产秘方。
吴本固和吕工(吕工程师的简称),都在阁楼上生产过香烟。街道上开批判会,王相玉就把吕工领出来,吴本固害怕也跟着走。上了楼,王相玉和吕工在下面打开收音机听戏。吴本固一个人到阁楼上忙和,王相玉合上阁楼的板子嘱咐吴本固干活声音小点,少抽烟!然后就把阁楼的梯子撤了。
收工了,放上梯子,王相玉就检查吴本固的布袋。烟不管藏哪里王相玉都能搜查出来。
吴本固就好像是上一辈欠他什么似的,不管干什么,老是被王相玉牢牢抓着七寸。吴本固出于好奇,单独找吕工程师把配方套出来了,他一贯好这一手,他也想自己偷着做点烟卖卖。
吕工事后感觉后怕,他明白谁能保护了他。赶紧跟王相玉说了,王相玉勃然大怒,好一个王连举,我就寻思着这个东西不能老实了!当时即兴给吕工来了一段:
【西皮二六】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

吕工投来了敬意的目光,他清楚,跟紧了王相玉就不用受皮肉之苦。吕工见了林保华腿肚子都转筋。王相玉私下里和林保华照面“司令”不叫还是小事,连名字都不叫,直接就是“斜眼子”。林保华比王相玉小三岁,私下里他得叫王相玉“叔叔”。
王相玉只要头一晃,那就是入戏了,他把自己当成了李玉和,吴本固就是王连举,林保华就是鸠山。
当然他的计划还是达成了。吴本固成了他的打工仔。干活不给钱,给烟,照市价算。所谓风声紧了,不过是做的货多了。
赵连长提醒的王相玉,烟多了别叫人偷了去。
是这么回事,叫吴本固先上部队上看着去,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看林斜眼这两天不对头,老吴,你注意点。
吴本固哪里经得起他这么一吓唬,连蹿带跳的就跑部队上躲去了。实际上就等于给王相玉看门。
和部队上交易,吴本固也没有在场的机会。
好买卖,很少人才能知道个中蹊跷,挣钱要学会悄无声息的。

第九章
中国人的内心有令西方人惊叹的善良质地,大部分的时候你想不通为什么中国人这么残忍。
文革比解放初来得更加残酷和直接。就像揭开的潘多拉魔盒,一切超出想象的胡作非为毫无廉耻的扑面而来。猝不及防。
中国人最恶劣的质量就是攀比。人的恶应该是源于嫉妒。为了能达到平等不惜全部赤贫,并且都穷得心安理得。
现在说的“老青岛”指的是上世界50年代就开始在青岛混的。
他们似乎都知道一个真理,50年代好混。那个年代只要是贫农出身,苦大仇深,生活问题就解决了。人们互相监督,防止阶级敌人渗透。
天网恢恢,疏而且漏。确实,发现一个半个漏的才会蹦出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如天空被乌云遮住了,怎么解释?
36计,天混地暗贼偷笑。瞒天过海、浑水摸鱼、地上开化、暗度陈仓、贼喊捉贼、偷梁换柱、笑里藏刀。
王相玉这辈子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公安局局长的女儿当了老婆。
得手那天,相满、相堂,在门外给他站岗放哨,相金那会儿已经成家了。王香莲来回溜达,通报街面的情况。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王香莲真的活到了九十九,虚岁。中国人报年龄习惯报虚岁,大概为了严谨,把怀胎十月也计算在内了。
王相玉得手之后,还是保持低调:“桂兰,你是我的人了,我知道我不配,但是我就是死,都不后悔。钱你拿走,当哥哥的一点心意,呜呜呜~呜呜呜~养活你弟弟妹妹,我没有别的,就呜呜呜~这些,呜呜呜~。”
女人,女人的第一次就怕这样的。该哭的没哭,他反倒哭起来了。宋桂兰还没回过味来,王相玉已经死皮赖脸的贴上了。
宋家的父母说什么都不同意,宋桂兰父亲是干什么的,什么人还能逃过他的法眼?
宋桂兰父亲问:“孩子,你是不是叫那个混蛋给强奸了?”
宋桂兰脑海里浮现出王相玉可怜巴巴的八字眉,苦苦的哀求,心里想,这个王老两也挺可怜的,如果说强奸的话,他那一家子就全完了。
:“爸爸,不是强奸,他那个小体格能强奸谁?”
宋父将信将疑,总是觉得不对头:“孩子,我身边就你这么个宝贝疙瘩,你跟爸爸说实话!”
宋桂兰:“王相玉人不错,真不错,最起码对我好。”
宋桂兰忘不了得手后的王相玉泪如雨下,当时竟还莫名其妙地安慰起了王相玉。
正中下怀。
宋家人是个很传统的家族,宋桂兰觉得已经失身了,也觉得老王人很坦诚,那么多钱一把就拿出来了,挣钱不容易。
其实王相玉早就把这家人摸透了。给她钱,她绝对不会接。一分都不会接,就是不接,她都觉得欠人情。
形势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地突然逆转,康文黯然退出。
父母也拗不过宋桂兰,宋桂兰说就是看好了王老两,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对我好。
宋桂兰接受的教育可是远没有王相玉那么面面俱到,不是面面俱到,还不能用这个词,应该是五毒俱全。
传统、保守。上班挣钱,加班,挣更多的钱。
王相玉看到老婆这么加班,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难受。
实际上,宋桂兰受不了王相玉异于常人的欲望。
真的,这个事真是。难言之隐,王老头还是说了出来。瘾头太大了,他这辈子没有3个5个的女人打发不了他。
他的饭量可以顶几个壮汉,那就意味着体内有充足的荷尔蒙可供分泌。
宋桂兰消受不了。
王老头身上有着耐人寻味的个中秘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美丽经不住折腾。
三聚城卖菜的娘们很快就跟王老两混熟了,王老两还有个毛病,手不老实。不是偷,王相玉从来不干那个事。
三聚城的娘们只要是有点姿色,见了王相玉都会下意识地护住阴部。卖菜的在柜台里站的位置高,王相玉又要这个又要那个,售货员得拿,忙里忙外的上称,王相玉的手顺势伸了过去。唉吆,那是摸个正着。
说到这里,老头笑得像个孩子。这个王老头三杯酒下肚,忍不住拿出这些记忆的盛宴和人分享。
老王头慨叹:一儿两女,都不孝顺。怎么搞的?他的孩子都对老父亲充满了反感。
相满和相堂见了王老两的大儿子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建国14岁的时候就把两个叔叔打得满马路跑。起因是两个叔叔问他爹要钱,王老两不给,相满相堂动了手,王建国二话不说,抄起菜刀就剁。相满头上挨了一刀,缝了七针;相堂胳膊上挨了一刀,缝了五针。王相玉赶紧抱住儿子,相满相堂夺路而逃。
王相玉声色俱厉:“那是嫩亲叔叔,胖子,把刀放下!”
王建国眼一瞪吼道:“你给我滚!松手!再不松手,我连你也剁!”
王相玉下意识地护住了头,躲在一边。
王建国跑下楼,一直追到中山路派出所门口,相满相堂跑了进去,胖子寻思寻思没敢冲进去。他当时属于黄牛党,因为贩电影票,还叫这个派出所抓了好几次,所以他心有余悸。
说起贩电影票,还是王相玉教的。
胖子上初中的时候,学校就管不了他了。班主任是个男老师,胖子不听话,跟胖子打了一架,结果叫胖子揍了一顿。学校准备开除胖子,宋桂兰又送礼又哀求的,学校总算把胖子收留下来了。
胖子和老师达成了默契,学上不上都行,只要不影响课堂纪律,到时候来拿毕业文凭。初中文凭,也很重要。
王老两几乎是天天在家玩,玩什么,三聚城菜店的大嫚小媳妇。胖子在学校呆不下去,就得回家,王相玉嫌他碍眼,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胖子一顿,叫胖子回学校。
盛鸡毛掸子的是官窑的花瓶。
胖子自觉着理亏,也没回学校,就在中山路溜达开了。溜到了下午,觉得父亲应该出门了,胖子回家了。他想听录音机,他家还有邓丽君的录音带!那个年代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结果一进门,胖子惊呆了。王相玉和三聚城卖菜的两个阿姨赤身裸体的在床上混战。他们三个都没意识到孩子已经回家了。
胖子把录音机扭到了最大音量:“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王相玉第一次被捉奸是被老丈人拿了个双。
那是王相玉有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刚出满月,宋桂兰实在是抵挡不住王相玉潮水一般的凌厉攻势,加班干活吧,这种事不知从何说起,难以启齿。
胖子,王香莲看着,有时候老丈人看。女儿,王相玉看,走到哪抱到哪。
这一切看起来温馨和谐。
没事抱着孩子逛菜市场,三聚城刚就业的小姑娘孙玉华进入了王相玉的视野。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个不错嘛,肉食组的,卖肉的。计划经济,凭票割肉。王相玉其实家里不缺肉,都是部队上搞来的。买也就是买个新鲜蔬菜之类的,怎么办,买牛肉!对,好办法。
王相玉的大女儿长得和宋桂兰几乎一模一样。小姑娘见了偏偏还喜欢得不得了,抢着抱。这就来事了,王相玉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王相玉:“小孙,真是个好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部队上的,司令的警卫员、特务连指导员、上校秘书、司令秘书!条件绝对好,小孙?”
王相玉和部队的关系那是有目共睹。他家刷个房子、买个煤都是部队来人给干。而且有街坊邻居看到,部队的吉普车时不时的还停在他家楼下,后备箱里一箱一箱的东西,勤务兵都搬到他家去了。全是吃的!
孙玉华显然是动心了,并且羞涩的低下了头,王相玉赶紧把孩子抱过来。借机把小孙的胸摸索了一遍。王相玉一阵心悸,果然不小,还有弹性。嘿嘿!
王相玉:“小孙,不行把你调俺单位吧?刺绣厂干个会计不行?”
孙玉华机灵着呢,干什么不缺什么,家里不缺肉,肉还能换更多的东西。
孙玉华:“王大哥,我这工作挺好的,我愿意干!听说王大哥跟部队上的很熟?”
王相玉:“小孙,你跟我说,你想认识谁吧,你想认识谁,我就领你去认识谁!你和我说!”
孙玉华:“王大哥,你把孩子抱好了,抱好了!你别,你别。”孙玉华护住了下体。
王相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孙,中午上俺家吃饭吧,大哥给你做好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玉华的对象到底还是王相玉介绍的,介绍了个部队上的年轻军官。如愿以偿,不过初夜当然是先叫王相玉得了手。
这么一来二去的,孙玉华成了王老两家的常客,起初都未引起怀疑。
宋桂兰有了小闺女的时候,人已经显得很疲惫。
那已经到了70年代了。宋父闲着没事心血来潮想到女婿家串个门,宋父从来没有串门的习惯。那天也巧,小胖子吵着不去托儿所了,他嫌托儿所的饭不好吃,宋桂兰没好意思把孩子往他奶奶家送,就送到了娘家,孩子姥爷见着又格外亲,行,他姥爷干脆不上班了。那个年代,上班就是开会批斗。
老头跟外孙越玩越开心,想了想,索性也捎带着胖子的妹妹一块出去逛街吧,给相玉也减轻点负担。于是领着胖子到了女婿家。
在门口,听到了女人哼哼唧唧的叫声。
这个事非同小可,当时胖子他姥爷就感觉天旋地转,胖子不懂事,问这是哪个阿姨在哭,都是大孩子了哭什么?不害臊!丢丢,不要脸!丢丢,不要脸!
孩子无邪的戏谑使得胖子姥爷恍过神来,孩子。不能叫孩子知道。
姥爷:“走,胖子,咱上街里买糖吃去!”
胖子:“好!爸爸呢?”
姥爷:“爸爸,爸爸有事,有事。”
胖子:“姥爷,你别花钱,叫爸爸花,姥爷!”
姥爷:“走,孩子,走。”
胖子:“姥爷?”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王相玉大惊失色,这情形于他就像世界末日。老头子从来不串门,怎么偏偏是今天。
王相玉和孙玉华用最小的声响穿就了衣服,等待命运的裁决。对于他们俩就好像是世界末日。王相玉觉得老丈人不能走,应该还在门口。煎熬。
突然灵机一动,王相玉把床单系了起来约摸够了十几米,叫孙玉华抓着床单从窗口爬出去。千钧一发,孙玉华心领神会抓着床单往下爬。
太急了,床单系得不结实。孙玉华刚下到三楼的高度就掉了下去,摔断了腿。
疼得孙玉华忍不住叫了出来,王相玉在楼上示意别出声,气得孙玉华指着王相玉大骂:“疼死我了!王老两!你快下来!”
王相玉压低了嗓门:“我怎么下去?赶紧站起来,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孙玉华:“我腿断了!”
胖子和姥爷已经到了楼底下,胖子认识孙玉华以及自家的床单。
胖子:“姥爷,孙阿姨磕倒了!”
姥爷:“走,孩子,咱去买糖去!”
胖子向自家的窗口望了望,吓得王相玉赶紧缩回头去。
胖子:“姥爷,爸爸怎么了?”
姥爷:“孩子,不该问的事别问,走。”
胖子:“哦。”

第十章
《阿Q正传》里,阿Q最振振有词的话语就是“儿子打老子”。旧时代,这是最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事。
新时代,这个事胖子13岁干了,不仅干了,还是大干一场,把王相玉打得满脸是血。
胖子姥爷始终把女婿通奸的事埋在肚子里,直到临死前都没说。那是1976年。姥爷临终前把胖子叫到床前说,建国,你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妈妈,你一定是个好样的!
胖子泣不成声:“姥爷,姥爷,好,好,姥爷!姥爷——姥爷——姥爷——”
胖子其实很懂事。
当他把录音机扭到最大声量的时候,眼睛里噙着泪水。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叫他撞上了?王相玉恼羞成怒,拿起鸡毛掸子就打。
胖子一把就把鸡毛掸子夺过来了,他当时已经比父亲高出半个头。鸡毛掸子用腿一杠,一劈两半,扔在了地上。
王相玉说,还反了你了,劈里啪啦在胖子脸上打。这几巴掌把胖子的怒火全点燃了,那一瞬间胖子犹如火山喷发。
胖子先是一拳,这一拳直接把王相玉放倒了。反正也是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揪住了他爹的头发,腿抡圆了,照着王相玉的脸就是一阵猛踹。
王相玉:“建国,松手,建国,你把嫩爹打瞎眼了,建国——,你得打死嫩爹?建国——,小胡、小于,快把他拉开!”
小胡上来抱住了胖子,胖子更火了,一把推开小胡抽身钻进厨房拿了把菜刀。
小胡浑身打哆嗦,胖子把菜刀架在小胡脖子上说,赶紧穿衣服滚!
王相玉也想跟着一块溜走,叫胖子一伸手给揪住了。
王相玉吓胡涂了,说我得打扫打扫卫生,声音小点,别叫邻居知道了。
胖子脑子一片空白,想了想还是走吧,也没有心情听录音带了。
下了楼溜达到2路电车站,等着妈妈的公交车开过来就坐了上去。
宋桂兰:“建国,你怎么又逃课了?”
胖子:“妈,我没逃学,我是那个,那个,那个。。。。。。”
宋桂兰:“你又和妈妈撒谎!到了站看我怎么收拾你!”
胖子:“妈,你别生气!我真学不进去了,妈!”
宋桂兰:“学不进去也得学!你不学怎么就业?”
胖子:“妈,我和许老师都说好了,只要我不捣乱,到毕业了就给我文凭。妈,跟你学个开车不行?也挣不少钱。”
宋桂兰:“老师万一不给你毕业证怎么办?”
胖子:“妈,放心行了,他不敢!”
宋桂兰:“你这个熊孩子,还长本事了来?”
胖子:“妈,不是,妈,俺都说得好好的,你找的那个刘主任也同意了,不信你问问。”
到了站上,宋桂兰照着胖子的脸就打,胖子也不闪,光笑。
宋桂兰:“你别嬉皮笑脸的!”
胖子:“妈,你也打不疼我,你看你这个样,呵呵呵,妈,你就别生气了!”
宋桂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呀,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唉,你的手怎么出血了?你又和人打仗了?”
胖子看了看手,想起来了,那是小胡和小于拉仗时给他抓的。这事不能说,妈妈知道了肯定伤心。
胖子:“今天不小心磕着了,没有事。”
宋桂兰:“没和人打仗?”
胖子:“没有,没有,真没有。”
宋桂兰:“建国,你得给你妹妹树立个好榜样,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我就没看你写过作业!”
胖子:“妈,我不是那块料,我真学不进去。”
宋桂兰:“那你也不能刚上初中就学不进去了?开车也得考试!”
宋桂兰的同事打了圆场,哎呀,宋大姐,这是嫩儿?哎呀小伙子长得多出息!
同事一说这个,宋桂兰心里特别高兴,都说这孩子长得跟他姥爷特别像。
娘俩回到家里,宋桂兰看到了鼻青脸肿的王相玉。这?
:“老王,怎么回事?这是谁?”
王相玉看了一眼儿子,胖子瞪了他爹一眼,又努了努嘴。
宋桂兰:“建国!你打嫩爸爸?你这是,你给我过来,给嫩爸爸跪下!”
胖子:“妈,不是,不是,妈,不是,不是,妈,我,我没打,”
王相玉:“桂兰——!别在这瞎吆喝!不是这么回事!今天,唉,今天,他那两个小叔问我借钱,我不给,他两个就动了手,正好建国回来了,看着我吃亏了,建国就帮着我把他们打跑了。”
宋桂兰:“哎呀,可吓死我了,我寻思建国怎么能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哎呀,谢天谢地!建国,咱可不能学李效梁,那是个杂碎!听见了,建国?”
胖子轻轻地应着,瞄了一眼王相玉,小声说,爸爸,没事吧?
王相玉:“没事,没事,哎呀,他妈的!我寻思寻思就上火,这个逼养的气死我了!我这辈子没挨回外人的揍!谁见我不老老实实的!嗯?那个造反派头子见了我都得叫叔叔,我才比他大三岁!你说我这辈子,我,我,我怎么就挨自己家人的欺负!”
宋桂兰一听也上火了,站起来想去找相满、相堂。
王相玉赶紧拽住了她:“桂兰,别去了,反正建国也把他们打跑了,他们不要脸咱还得要这张脸!邻十百家的都知道了多不好!建国!拦着嫩妈!”
胖子:“妈,别去了,叫人家知道了不大好!妈,别去了。”
宋桂兰:“建国!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胖子:“我,我,那什么,我怕你生气。妈,别生气!”
宋桂兰:“妈生嫩叔叔的气,嫩爸爸也是,借给他们就是了,这又是何必呢?”
王相玉:“借?我,我,我借给他们多少了?他们什么时候都不还,我还得管他们一辈子?我还有3个孩子来!这么些孩子谁养活?不得靠我?3个孩子!我养活着,嗯?下次再敢和我这个样,看我不一刀子把他杀了!我。”
胖子:“行行行,你就别叨叨了,你看你那个熊样吧!嗯?你还跟个真事似的。”
宋桂兰:“建国!怎么和嫩爸爸说话?”
胖子:“哦。”

文革对于胆子小的人来讲,那是空前的惨烈。形势比人强。
中山路街区的革命闹得不怎么起劲,那一带的造反派们是真叫部队的特务连给打怕了。
李效梁不甘寂寞。这个不肖之子凭的是一股傻劲儿。眼看革命运动处于劣势,身为红卫兵的李效梁发现运动开展不下去了,林司令已经动摇了。万般无奈,他又揪斗了李正先,在文革时候那是要被传为佳话的,那个时候的价值观是反着来的。
李正先毫无准备,李效梁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大铁牌子,足有50斤重,铁牌子用5号钢丝绑着,挂了接近一上午。中山路不是李效梁的势力范围,在那一带他没什么话语权。他率领一众小将在小鲍岛一带活动,然后从消防队揪出了李正先,怎么说级别不小,资产阶级当权派。
这一下,李效梁混起来了。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上山下乡”运动又来了,适龄青年都上农村去了,李效梁的队伍扩大不了,革命大业就这样慢慢地荒废了。还得找工作,找谁?父母亲的朋友没有一个正眼瞧他的。
找王相玉吧,怎么也是个干哥哥。
王相玉:“你这个半彪子还找什么工作?你不造反吗?快造反去吧!造反多好,还不用干活。”
李效梁:“哥,我实在是找不着工作,不好找。哥哥,你帮帮我不行?咱这么多年了?”
王相玉:“看着你我就恶心!当年给你捎药我冒了多大风险?嗯?你寻思?你的病怎么好的?”
李效梁:“怎么好的?”
王相玉:“我告诉你哈,你说嫩娘通敌,没有错,嫩娘就是通敌,不光他通敌,我也通敌,当时就是为了你这个半彪子!”
李效梁:“哥哥,我没听明白,没听明白。”
王相玉:“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说了。跟你说也没有用,你个半彪子!我听说你又把嫩爹给斗了?”
李效梁:“哥哥,不是的,我不是响应号召吗?再说咱是干革命,有什么错?”
王相玉:“闭嘴!你今天跟哥哥说说,你错了没有?”
李效梁:“哥,我,我,我错了。”
王相玉:“真错了?”
李效梁:“真错了,哥哥。”
王相玉:“好,我也不屑得说你了,我跟卷烟厂联系联系,你这个逼养的真气人!”
李效梁:“啊呀,哥哥,太好了!我一直想上卷烟厂!”
王相玉:“哼!你上卷烟厂也是个半彪子!快滚吧!”
李效梁:“哥哥,给我两盒烟吧?”
王相玉:“我的烟是大海上潮来的?拿钱买!”
李效梁:“哥哥,我没有钱。”
王相玉:“我说你个半彪子吧,你看看人家那些造反派那真是有吃有喝还有钱,你说你这是造了些什么反?你混了些什么?嗯?我看看你布袋里有多少钱?”
李效梁:“哥哥,你这是态度不端正,咱都是阶级弟兄!”
王相玉:“你真是个半彪子!赶紧滚!滚!”
李效梁:“我告诉你哈,哥哥,不是王相玉!你也通敌!小心我把你告发了!”
王相玉:“你真是个杂碎!你告去吧!我是入城干部,今天就咱两个人说话,你看看上级相信谁?告去吧!你还抽烟,你还上卷烟厂?你等着去吧!想死去吧!你就。”
李效梁:“哥哥,哥哥,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急了吗,哥哥,我错了。我就想抽根烟,你先给我根抽,哥哥。”
王相玉:“你还知道我是嫩哥哥?你不得去告我吗?告去?” 
李效梁:“哥哥,我说着玩的,你先给根烟抽,求求你了,哥哥!”
王相玉:“不给,叫你抽瞎(青岛方言,意思是可惜)了!”
李效梁:“哥哥就一根,求求你了!”
王相玉:“那你是抽这根烟还是上卷烟厂上班,选一样!”
李效梁:“哥哥,哥哥,哥哥。”
王相玉:“就能选一样!”
李效梁:“我还是抽根烟吧。”
王相玉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过滤嘴“大前门”扔出了门外,说,烟在外边,赶紧滚!
其实在王相玉而言,找工作,那是小菜一碟。
文革期间,王相玉在这一带可以说权倾一时,也可以说是红顶商人。一个深居浅出瞒天过海的商人。
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货物比钞票更值钱。尤其是烟卷,那属于硬通货,比黄金都实在。那个年代,黄金还真卖不出好价钱。
不过拿着粮食跟卷烟厂换烟丝是一个很好的价位,拿着烟跟部队换粮食那是更丰厚的利润。王相玉浑水摸了几年鱼,干得风生水起,赚的心花怒放。
王相玉做事像是按着戏谱来的。叫他们都看不出来,嘿嘿嘿嘿嘿。
革命京剧《智取威虎山》,杨子荣临危受命。
【西皮快板】
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
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
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
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

第十一章
今生的父子,前世的仇人。
自打王相玉吃了儿子的哑巴亏,见了建国就像矮了一截,从人格方面而言。物理视角本来就矮半个头,后来差距越来越大,整整矮了一个头。
开始的时候,当着宋桂兰的面,他还敢指桑骂槐地骂几句,慢慢的也老实了。
走到哪里,儿子跟到哪里。叫儿子这么个修理法也不是长久之计。
王相玉:“建国,你说你成天这个样不是个办法,要不我给你找个活干?卷烟厂咱有关系,我找找吕工,叫他给你安排安排?”
胖子:“你想干什么?你别寻思我不懂,你又想耍流氓?”
王相玉:“建国!我是嫩爹!你好这样和嫩爹,谁好这个样?”
胖子:“爸爸,你不好,你知道俺姥爷为什么走得那么早,就是叫你气的!你寻思我不懂?我早就知道了,俺姥爷不让我说,我到现在都没说!”
王相玉:“建国,你小,还不懂事,长大了你就懂了。”
胖子:“我已经长大了,什么我不懂?他们都说你是个滑头,你别寻思我不知道。”
王相玉:“我就是滑头!没有错!我不滑头嫩能过这么好的日子,钱怎么来的?不都是我耍滑头挣来的?”
胖子:“他们还说你就会耍屎蛋(青岛方言,意思是耍流氓)。”
王相玉:“谁说的?”
胖子:“我不想告诉你。”
王相玉:“骂了隔壁!这是谁说的?胖子,你跟我说,我找着他不打死他!”
胖子:“你快老实吧!你看你那个架吧!”
王相玉:“谁说的?你跟爸爸说,这个事你得跟爸爸说!”
胖子:“爸爸,你快老实吧!你看你个样,就跟你很能打似的。”
王相玉:“小逼样的东西,还反了你了!”
王相玉挽起了袖子,到厨房里寻思寻思没拿菜刀,拿着擀面杖出来了。胖子“嚯”的站了起来,毫无惧色。
王相玉崩溃了,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琢磨琢磨,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吧,又把擀面杖放下了。
王相玉黑着脸像是认错:“建国,给你烟抽!你以后也不用偷着抽了,你长大了,我知道。嫩妈那里我给你说,那个那个,嫩爹我11岁就开始抽烟了。”
胖子接过烟美滋滋地抽了起来:“爸爸,你想不想知道说你耍屎蛋的是谁?”
王相玉:“谁?”
胖子:“俺小叔。”
王相玉:“相满相堂?骂了隔壁!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他们就是守着你这么说的?说嫩爹耍屎蛋?”
胖子:“哦。”
王相玉:“骂了隔壁,气死我了!建国,你也不小了,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就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哈。嫩爹不是能耍娘们嘛,他两个看着眼红,我耍完了他们也想跟着弄,这个事得凭个人道行,人家娘们没有愿意和他们捣鼓(青岛方言,意思是来往)的!他们这是干什么?他们这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胖子:“哦。”
王相玉:“建国,你还小,你还不懂。你知道咱楼下过了禹城路再往下是个什么地方?”
胖子:“四方路市场,菜店。上次那两个就那个菜店的!”
王相玉:“不是,建国,我是说解放前,下边这一块,你知道,那是个干什么的地方?”
胖子:“解放前该我什么是?你跟那两个女的说说,再叫我碰上了,我是真揍哈。”
王相玉:“哎呀,孩子,你知道什么?我是说,哎呀,我是说,哎呀,那个什么,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胖子:“我知道,以前都是些窑子铺,我早就知道了。”
王相玉:“嫩爹不是吹的,我跟你说,当年我才11岁,我一个人就能养活全家,你信不信?”
胖子:“哦,爸爸,你那会干什么?”
王相玉:“我,我,你知道嫩爹是入城干部吧?我那会就跟着嫩李爷爷搞地下工作!我。”
胖子:“你快别糊弄我了,你寻思我不知道?”
王相玉:“你这个小逼养的,你知道什么?”
胖子笑得合不拢嘴,王相玉一把把烟夺了过来,问,你都知道什么?你跟嫩爹说说。
胖子:“你当时就是给窑子铺拉客挣钱,你寻思我不知道?”
王相玉:“骂了隔壁,这是谁告诉你的!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谁告诉你的?告诉爸爸,谁告诉你的?”
胖子捂着肚子笑,笑得王相玉不知所措。
王相玉从大衣橱里拿出了一包“555”:“建国,告诉我,这个事儿很重要!这是谁说的?这盒烟你拿着!”
胖子接过了烟,爱不释手。顿了顿,又笑了。
王相玉:“跟爸爸说,到底是谁?跟嫩爹我说,我给你保密!”
胖子:“俺奶奶。”
王相玉:“卧槽!这个老逼样的怎么这么胡涂!这个事能说?啊呀,嫩这个奶奶!你说她怎么?当年,“三反五反”的时候就是她胡叨叨,把嫩李爷爷他老婆的事叨叨出来了,结果文化大革命叫人翻出来了,唉!你说!”
胖子:“俺奶奶还和我说别叫俺妈知道了。”
王相玉:“我叫嫩这个奶奶也能活气死,你说她那个嘴怎么这么碎?就没有个把门的?这个逼养的老东西!怎么?”
胖子只是一个劲的笑,笑得王相玉垂头丧气。
王相玉:“建国,爸爸和你拉个正经的,你别笑了,你好好听着。”
胖子神气的点了一根“555”:“好,爸爸。”
王相玉:“建国,我给你瞅好了一个买卖,你绝对可以干!你不是愿意看电影吗?中国剧院的经理我认识,我看着那里也有倒电影票的,挣不少钱。”
胖子:“挣多少钱?”
王相玉:“嫩妈一个月连加班能开多少钱?”
胖子:“70多?”
王相玉:“不少吧?”
胖子:“很多了。”
王相玉:“你在那里干一天就能挣这么多,碰上好电影,还多!”
胖子狠吸了一口烟:“那么本钱怎么办?”
王相玉:“有嫩爹我,你怕什么?”

青岛的造反派很少能找着正确方向的。不过全国一盘棋,造反派除了充当打手以外,还真没混着什么东西。自打解放以后,就消灭了黑社会,因为一个全民打手的时代开启了,阶级仇恨嘛。那时候的社会就是这么轰轰烈烈,只要是无产阶级就可以动手打资产阶级,那不叫行凶,那叫革命,天经地义。
不过,王相玉已经很少和李正先来往,别扭。
李正先在梁玉环去世的第三年和蒋丽芬结为伉俪。
宋桂兰有时候还催王相玉去看看干爹。王相玉支支吾吾。
蒋丽芬见了王相玉眼神不大对,宋桂兰问,这里面有什么事?你是不是和蒋师傅也有?
王相玉:“桂兰,不是这么回事,你误会了!”
宋桂兰:“我怎么又误会了?你怎么老叫我误会?”
王相玉:“我和你说了吧,咱是两口子了,这个事很大,但是天大的事我也告诉你!先把门插上!我慢慢告诉你。”
宋桂兰:“你又得唱戏?你说就行了。”
王相玉:“情况是这么个基本情况。。。。。。”
王相玉蹑手蹑脚的别上了门,宋桂兰格格地笑。
王相玉:“桂兰,你笑什么?严肃点!”
宋桂兰:“你这个眼一眨巴,我就知道,你又得编!”
王相玉:“和你我编什么,你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
宋桂兰:“你说说就是了?”
王相玉:“你知道蒋丽芬她以前的对像是谁?”
宋桂兰:“我听说过,自行车厂的?”
王相玉:“胡书记,“四清”那回,就是我和他一块做买卖!”
宋桂兰:“那你怎么没有事?”
王相玉:“快出事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大好,跟他说万一出事不能把我咬出来,一旦出事,我还能找俺干爹。”
宋桂兰:“老王,你怎么还有这么多事?”
王相玉:“胡书记本来是判死刑的,干爹才判了他5年,干爹也是烂明白!这个事你得咽肚子里,谁问都不知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回也该没有事了。”
宋桂兰:“万一有事怎么办?”
王相玉:“万一有事,你就和我划清界限,我交出一份房契说挣钱买房子了就行了。其它的你拿走,还有那块肥皂。”
宋桂兰:“你怎么又得和我划清界限?你出事了我能不管?”
王相玉:“千万别跟爸爸说,叫他担心!”
宋桂兰:“哎呀,相玉,真难为你了,谢谢老天爷叫我找了这么好的对象。老王你放心,就是你有事了,我也跟着你,你不用担心!老王,你真不容易!”
王相玉:“这回你明白了,当年我为什么犹犹豫豫的,我是怕出事了再耽误你。”
宋桂兰:“老王,你真不容易,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你不用担心,你想叫我干什么你说就行了!”
王相玉放荡的笑了起来:“桂兰,上床上,擦上口红,叼上根烟卷我看看?”
宋桂兰:“老王,你先别,先别,唉吆,你轻点,唉吆,老王,老王,相玉,相玉!”
王相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人婚前很少有性经验,婚后发现生理要求不对等的居多。
三聚城肉食组的小孙,孙玉华。婚前已经叫王老两进行了系统的婚前培训,床上功夫自是炉火纯青。女人在这方面的造诣也是因人而异的。
孙玉华摔断了腿,送他上医院的还是王相玉。这个事,王相玉还想办法给她办的工伤。
腿断了,孙玉华的情还未了结。打断骨头连着筋,剪不断,理还乱。
借这个机会赵连长的战友认识了孙玉华。
赵连长的战友还拿王相玉当恩公一样感激。王相玉说,小于,多好的机会?这不天上掉下来个仙女给你,你还不赶紧上?
很少人知道孙玉华是偷情后从楼上掉下来的,小于当然不知情。
孙玉华的美貌和伪装令军人魂不守舍。
孙玉华的对象叫于志军。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亲密的接触和细心的照料使孙玉华更加思念王相玉,欲罢不能。可怜的大兵,还是文艺青年,初恋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这一百天,王相玉没来看一次。难道他是如此的绝情?
孙玉华婉言拒绝了于志军。
:“志军,你很好,我不配你,真不配,你找个好的吧!”
于志军:“玉华,玉华,是我不配你,你别太谦虚了,玉华同志,孙玉华同志,你不是看不起我吧?你看,这是我刚刚为你写好的诗。我读给你听!”
孙玉华:“志军,你看你,英俊潇洒,你何必非得找我?我真的不好,在你之前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男人,他没有你好,当然我更没有你好,所以,我只想祝福你。”
于志军:“玉华同志,玉华同志,你别这样,我写的诗,我读给你听。【我的女神】 你好像是月亮上浮起的云雾 悄悄的窒息 我的心灵深处 依稀听到命运的欢呼 那一片云已经把我深深锁住 我不在乎结局如何残酷 我只在乎 我的臂膀能否把你呵护 每一次 肢体的接触 我都想。。。。。。”
孙玉华的泪水夺眶而出:“小于,把我忘了吧!我不配你!”
于志军:“玉华同志,你别走,我。。。。。。玉华同志——”

第十二章
于志军陷入了痛苦,几乎不能自拔,于是到媒人家诉说冤屈。
:“——你怎么不去追呢?大姑娘的,你这么快就说这个事,人家肯定不好意思!哎呀,你也是真笨,你倒是去追呀!”
王相玉故作镇静。
于志军:“王大哥,拜托你了,你再给我说说!”
王相玉:“这个事吧,我还不好再说了,这个事要不叫你嫂子去办吧,我个大男人说多了不好。桂兰你快去找小孙帮小于说说?”
宋桂兰:“老王,这样的事我不会说,我怎么说?我也奇怪,小于条件多好,她为什么不同意?”
王相玉:“我估计,弄不好就是小于条件太好了,小孙害怕了,小孙怕小于以后当大官了不要她了,是不是?”
于志军:“王大哥,我感觉不是,不应该是。”
王相玉:“什么不是,这点事我再看不出来?荣我慢慢细思量。”
宋桂兰:“小于喝茶,哈哈哈,老王又得唱戏。”
王相玉:“嘿嘿嘿,我还真差一点唱出来,这个事这么办哈。桂兰,明天你跟小孙去打个招呼,说说小于是真心实意的,记着,不用说太多。嗯~,小孙他爸爸抽烟,小孙很孝顺找我买了不少便宜烟。嗯~明天晚上,那,这两条过滤嘴“大前门”送她家去,说看望老人家,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小于,烟你拿走!”
于志军:“王大哥,谢谢了!多少钱?”
王相玉:“你上我门上了,我怎么好意思要钱?事成了你叫我喝喜酒就行了!这总行了吧?”
于志军:“王大哥,这哪能行?这?”
王相玉:“别客气了!这个事准成,这个基本情况我猜不错的话,是小姑娘害羞。”
王相玉喝了一口茶,头一摇晃,唱戏。
【西皮快板】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 写春秋
王相玉唱的都是他自己的戏,把这一切掩饰得浑化无痕。
谁解其中味?
这个事叫宋桂兰一说,就是成了。
老丈人的漠然叫王相玉无地自容,这种交流不需要语言,王相玉收敛了许多。
然而婚后的孙玉华更加思念王相玉,王相玉具备的功能于志军差得太多太多。
孙玉华喝得醉醺醺的到王相玉的卷烟作坊,结果叫吴本固捞个正着,于志军虽然捉奸成功,但是他还是放不下孙玉华。
王相玉的怒火又被点燃了,吴本固!
借题发挥,吴本固的生存状况进一步而恶化,成了奴工。还时不时遭受王相玉的威胁:再不老实就叫斜眼子批斗你,打不出你的屎来!
宋桂兰也跟着生气:“相玉,别生气,我去说说小孙,你跟小于说说,别不要她了,小孙多可怜!这个老吴怎么这么混蛋?老王,咱不能不管,小于要是不要她,这个小嫚就毁了,你看她对咱孩子多好!就凭这个劲咱也得帮她,好不好,老王?”
“破鞋”。这个词现在不太用了。文革时代,若是被人冠上这个名号那就意味着打入了18层地狱,万劫不复。
现代社会,“破鞋”满马路都是,谁闲着没事扒拉些这个?不不不,现在的语境已经不是那样了。闲着没事应该就是扒拉这个,有几个不想的?爽啊,谁爽谁知道。
自由了,这是世界上最消极的自由,亚当夏娃无可厚非的自由。
进入80年代,也就是胖子用菜刀砍了相满、相堂一个星期之后,王相玉在三聚城门口看到了Miller。
Miller和另外一个美国兵在这附近来回打量,问路人“平康三里”,没人知道。
Miller的身高瞬间启动了王相玉的记忆,封存的英语脱口而出。
:“Bomb tits ,fat ass ,a lot of fresh bitches sluts just Bang,just for you!Drive you get to amazing paradise !why not?Go with me !come sure one dollar! (爆胸肥臀!众多援交女花色多样,带你们享受伊甸园!为什么不?跟我走吧!到地方1美元!)”
王老两那会40多岁,看上去显得挺年轻,像30多。
Miller和他的同伴Tailor睁大了眼睛:“Oh,my god! wooh yeah Oh,you,oh god! yeah !you!How are you getting on?”
王相玉目光呆滞,他听不懂。
Miller:“How is liangyuhuan?How about liangyuhuan?Liangyuhuan!Liangyuhuan!”
王相玉摇了摇头,不想说,一副尴尬的样子。
Miller显得焦急不安:“Survive or, or, or death?died ?Tell me!Is there anyone else here?I mean the, the, the,tart.(活着还是死了?当年的援交女还有谁在这?)”
王相玉一脸的茫然,还是听不懂。
这一瞬间,王相玉想起了吕工程师,他在英国留过学。
王相玉:“Follow me!”
Miller也有些茫然,从口袋里摸出了美元:“OK!It’s for you!You always give me surprise!(好,给你的,你总是给我惊喜!)”
王相玉笑了笑,说,no, friend!Friend!No!
王相玉身着舰队司令级别的海军便装,料子制服的中山服。内怀口袋里的钞票,满满的。王相玉摸出一沓,意思是他有的是钱,今非昔比。冲Miller比划了一番,意思是找个翻译。
王相玉带着Miller,进了三聚城,找到了小胡。
王相玉:“小胡,这是我的美国朋友Miller,你听着哈,你现在火速到卷烟厂把吕工叫来,就说我王相玉找他有急事!火速!骑我的自行车去,火速!”
小胡只会说hello,听到指令,不敢怠慢,工作服都没换就去了。
Miller:“We just gonna see liangyuhuan liangyuhuan liangyuhuan hey,tell me something about her!Liangyuhuan survive or not?(我们只想看看梁玉环,梁玉环,梁玉环,嘿,告诉我梁玉环的一些事?她还活着吗?)”

华侨饭店已经拆了,当时是青岛唯一家涉外酒店。
Miller和Tailor开了个标间。
吕工程师的英语水平翻译这些不在话下。
Miller的眼睛湿润了,王相玉找吕工的意图就是想把事情表达的完完整整。
Miller :“But, who is on earth killer?(但是谁是凶手?)”
吕工:“李效梁and 林保华,林保华in prison now.”
Miller:“The real killer whom?(真正的凶手,谁?)”
吕工恍然大悟,压低了嗓门:“I know chairman Mao is!”
Miller:“Just him,we know!”
王相玉也压低了嗓门:“你们在这说毛主席?”
吕工:“嘘——!”
王相玉:“操!这叫事?老吕,你问问他们,今天菜店里的那两个娘们他们感不感兴趣,感兴趣,我叫她们今晚上陪他们,不用花钱,我已经给了。”
吕工:“老王——?”
王相玉:“跟他们说!我是为了报恩!”
吕工:“老王——?”
王相玉:“说!老吕!”
吕工程师和小胡小于也有一腿,他有点舍不得。
吕工:“The women in greengrocer Miss yu Miss hu,Do you recognize them? (菜店的那两个娘们于小姐、胡小姐,你们还能想起来吗?)”
Miller:“Yeah,I remember them,they are gorgeous,I can see that.you mean what? (是的我记得,她们很漂亮,我能看出来。你什么意思?)”
吕工:“They could make love with you tonight ,free !Mr wang has paid them .He just would reward your grace you’ve lent!(她们今晚陪你们做爱,王先生已经付钱了。王先生就是为了报恩!) ”
Miller:“What? Oh ,maybe Tailor,I would pray tonight for my love.Tailor how about that?(什么?哦,也许泰勒可以,我今晚要为我的爱祷告。泰勒,怎么样?) ”
Tailor:“It’s free ,master,I,I,I,don’t know,I understand you,sir.(随便,少校,我,我,我,不知道,我懂你,长官。)”
Miller:“Don’t call me “master”,We’ve retired !I order another room to you.I need stay alone tonight.(别叫我少校,我们都退役了!我再给你开一个房间,我今晚需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Tailor:“Yes sir,but,梁玉环,oh,I still remember her,oh ,sorry sir!(是,长官,梁玉环,哦,我还记得她,噢,对不起,长官!)”
Miller:“Second war doesn’t ended at all,not yet,not yet.We needn’t retreat ,needn’t.The politicians always make bad decision,always. (二战根本没结束,现在还没有,还没有。我们不应该撤退,不应该。政客做出的总是坏的决定,总是。)”
王相玉:“老吕,他们说什么?”
吕工:“Miller说,他今天没有心情,他给Tailor另开个房间,他想自己待在屋里给梁玉环祷告。”
王相玉:“这个我能看出来,还说的什么,他说的时候,我看着你吓得那个样,跟谁得批斗你似的?”
吕工惴惴不安,趴在王相玉的耳朵边嘀咕了出来。
王相玉:“你看你吓得,还用这么小声了?行了,我明白。”
王相玉冲Miller拱了拱手,想唱《桃园三结义》,顿了顿,还唱不出来,场合不大对。
王相玉向Miller竖起了大拇指,说,Miller,你是这个!又想起了一句英语:“Good!Good! God bless you!(好!好!上帝保佑你!)”
Miller:“God with us!(上帝与我们同在!)”
王相玉:“老吕,你跟Tailor说,我今天发给他两个,小于、小胡!放心玩行了!”
吕工:“Mr wang would like take the ladies to you tonight,don’t worry!”
王相玉:“你再跟Miller说,我明天给他弄个更好的,绝对漂亮!那个和他绝对的合适!说!”
吕工:“Mr wang would like to introduce a better lady to you absolute pretty absolute suit you!”

王相玉这个合适的人选就是孙玉华,孙玉华差不多当了10年的怨妇,和于志军一直没有孩子。想办法把她发走,留着就是祸根。
吕工和王相玉是知己,王相玉什么事都和他说,这个人嘴不碎。
吕工对孙玉华也垂涎了好久,但王相玉就是不给他。
王相玉:“老吕,我这是做了个什么媒?谁知道于志军,唉!我老寻思他是部队上的,当兵的,应该——唉!弄的两个人都不舒服,操!这弄了些什么事?”
吕工:“老王,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王相玉:“你也是个白给,你那二两打发不了她。”
吕工:“老王——”
王相玉把孙玉华推到Miller房间之前,已经把Miller介绍得很完整。
:“这个人绝对好,好人,别看是美国人!他那个家巴什(青岛方言,意思是阳具),有这么长!”王相玉边说边比划。
孙玉华:“王大哥——,你讨厌!”
王相玉:“小孙,你和我别装,你和我那个美国朋友爱怎么装怎么装,爱怎么编怎么编,那全看你个人道行。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先跟你说,我这个美国朋友人很好,他是单身,弄不好能把你领美国去!你好好寻思寻思!”
孙玉华:“我总觉着对不起志军,我真对不起他!”
王相玉:“这个事弄得,当时是太急了。我有个人选,我可以把小苏介绍给他,小苏守寡守了3年了。小苏长得也不错,把他两个弄一块去,我看着挺合适。”
京剧红娘的经典唱段:
【反四平调】
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老夫人把婚姻赖,好姻缘无情被拆开。你看小姐终日愁眉黛,那张生只病得骨瘦如柴。不管老夫人家法厉害,我红娘成就他鱼水和谐。

第十三章
王相玉领着孙玉华到了华侨饭店,这个事就成全了。
吕工惴惴不安,这个事?老王,咱要小心。
王相玉:“切!这叫事?公安是吧?公安都是俺老丈人的手下,怕什么?你跟着害怕什么?”
吕工实在是想跟Miller多接触,他想搭这个桥把孩子送美国去。
不过孙玉华捷足先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相玉缜密地安排了小苏和于志军幽会。
沧口小翁村的房子他已经要回来了,他偷窥了两个人媾和的全部过程。看完之后,王相玉长叹一声,小于确实不行!唉,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小苏还有个妹妹,姊妹两个互相之间都瞒着和王相玉的关系,后来一对质,才恍然大悟,都和他有一腿。姊妹俩差一点抱着头哭。
孙玉华很快跟小于离了婚,跟着Miller去了美国。这一切悄无声息。
然而后来,于志军疯了。
小苏,唉,多说话了,叫于志军如梦初醒。
——这个彪子寡妇,你说!
守寡?——活该倒霉!
不单小苏说出去了,于志军一疯,王相玉也完全败露了。
快疯的时候,于志军还写了一封颠三倒四的控告信。控告什么?这种事怎么控告?于是于志军彻底崩溃了。
于是四方路一带经常传来于志军的嚎叫。
:王相玉,我和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玉华,你在哪里——?
最没法交代的是宋桂兰。在这之前,宋桂兰对王相玉没有一丝怀疑。王相玉说,别相信他们些风言风语,他们挑拨咱关系是为什么,不就是看着我挣钱眼红?咱还有三个孩子,我早晚得挣得你们一辈子都花不了!
以前宋桂兰总是说,哎呀,老王,收手吧,你得挣多少?挣到多少才是个头?你是上辈子欠下了?
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语境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宋桂兰:“老王,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真好意思!你别装了!”
王相玉:“桂兰,你,你,你是上当了,上谁的当了!我告诉你,我。我和些那个捣鼓什么?哪一个长得比你好?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桂兰,我下一步是想把孩子全发美国去!叫他们跟着你去信教,你还看不出来?”
说什么都多余了,宋桂兰感到天昏地暗。
对于正统的人来说,这种日子没法过。可是怎么跟孩子说?
胖子:“妈,这些事我早知道了,妹妹不懂事先别叫她们知道。”
宋桂兰:“建国,你真是妈的好孩子,我开始还不敢和你说,怕伤了你,妈没有事,妈没有事。”
胖子:“妈,俺爸爸不好,我知道,他耍流氓,我以后看着他,他要是不老实。。。。。。”
宋桂兰:“建国,你得干什么?他毕竟是你爸爸!”
胖子:“妈,别哭,别哭,我已经长大了,你还怕什么?妈,有我在这里,谁也不敢不老实,妈——”
宋桂兰:“建国,我不想在这住了,我看着这里就恶心,妈受不了,建国,妈真受不了。”
胖子:“好,妈,我照顾俺妹妹。”
宋桂兰:“建国,我想领着嫩妹妹搬姥姥家去,我不能在这住了,建国,你去不去?”
胖子:“妈,你想不想叫我去?”
宋桂兰:“妈当然想,妈是怕你跟着我受苦。”
胖子:“没有事,妈,我现在已经挣了不少钱了。”
胖子上了阁楼,捧着一大摞钞票放到了宋桂兰手里:“妈,你数数,六千,只多不少!俺妹妹上学是够了。”
宋桂兰:“建国,你这是从哪弄得?拿嫩爸爸的?”
胖子:“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妈,这是我卖电影票挣的,我很快就成“万元户”了。”
宋桂兰:“建国,妈对不起你,妈胡涂,建国,你快回去上学吧!都是妈不好,你才刚15,孩子!你尽干些大人干的事,妈不好,妈不好。”
胖子:“妈,我毕业文凭都拿出来了,我现在就可以上班了。我答应俺姥爷照顾你,我长大了,妈。”
宋桂兰:“嫩姥爷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这些事?”
胖子:“我也很早知道,俺姥爷不让我说,俺姥爷叫我像个男子汉,所以我,我就一直没说。”

胖子的姥爷叫宋家浩。37年参加革命。
在延安抗战的时候,和日本人有过较量。
胖子知道,小时候听姥爷讲故事,说日本人的战斗力相当强,可以说以一当十。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协调起来确实强悍。姥爷回忆起战场,对日本人还是相当钦佩,这是真正的战士的共识。
国民党不行,打起仗来,一冲锋就垮,溃不成军。
胖子的精神偶像就是姥爷,甚至在他的潜意识中他把宋桂兰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不懂事的妹妹。这跟姥爷的暗示有太大的关联。
争强好胜的胖子找不到战场,他的爆发力注定会把他推向监狱。社会就像小型的战场,80年代,胖子是中山路一带的老大。
跟胖子的小弟没有一个个头高的,齐刷刷的1米7的个头。这个身材最灵巧,最适合械斗,战斗力相当强。
胖子教训小弟是这么来的。
:“你看看咱青岛港上,这些能打的哪有咋呼的。看那些咋咋呼呼,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见着这样的上去给我揍就行了,谁吆喝得越响,就上去给我往死里收拾!”
这种场合通常是在饭店里,还有旁听的,旁听者大部分是找胖子办事的。
胖子到现在都把“俺姥爷”挂在嘴边。
:“打仗?操!俺姥爷那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越是这样人越稳当。所以说,碰上稳当的咱得小心!”
:“胖哥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胖哥,你就是咱青岛港上最能打的,还是最稳当的!”
胖子:“咝——,明明,我发现你这个逼养的除了拍马屁以外,什么都不行,你这个逼养的吧,不好说你什么了。”
明明:“胖哥我是真心的佩服你!咱青岛港上不也就是你?青岛港上我谁也不佩服,我就佩服你!真的,胖哥。”
胖子:“你快去个机子(青岛话,意思是鸡巴)去吧!我再不知道个你?你快闭个臭嘴暖和牙吧。”
在胖子小弟的嬉笑声中,明明赶紧辩解:“胖哥,我对你绝对没问题,你别这样老来笑话我,胖哥?”
胖子:“明明,你个老实人,你怎么就愿意和我叨叨?你想混队伍化装社会老大?你别出来混队伍了,你真不是那块料。”
胖子的小弟就跟着哄笑。
明明:“胖哥,你成天就臭我就行了,你真好意思。”
胖子:“唉,明明,你快别胖哥胖哥的,你这个逼养的比我大两岁,别胡叫。你是个干买卖的,我是个捞偏门的,你得弄明白了,你别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真的似的,叫“胖哥”你就入伙了?”
明明:“胖哥,咱俩多少年了,那么我叫你胖子还怕你生气。。。。。。”
胖子:“咝——”
明明:“胖哥胖哥,都习惯了。”
胖子:“你今天找我肯定有事,你看看,“万宝路”一根接一根的,直往上递,有事你就直说吧!”
明明:“西镇也有个叫建国的,他对象在即墨路摆摊卖牛仔裤,俺对象这不也在那里卖牛仔裤,这不进货进重了,两个人不就打仗?建国领一帮人把俺对象打了,我寻思这个事。。。。。。”
胖子:“这个建国我认识,外号鸭*****。”
明明:“胖哥,你帮我说说,这个事算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胖子:“这样办你还找我干什么?还用我和他说了?”
明明:“胖哥,你看着随便怎么办就怎么办。”
胖子:“又和我耍心眼?”
明明:“胖哥,我哪敢?我哪敢?”
胖子:“明明,咱俩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你怎么想的我明白。告诉你,那天在市场上怎么打的嫩对象我也知道,你那天也在那里,结果你跑了。”
明明:“我当时找你也没找着。。。。。。”
胖子:“好好好,明明,你能干出点什么我有数,我先说完了,鸭*****这个东西我一直想收拾他,我收拾他可不是三巴掌两巴掌的,我收拾他一次我就叫他老老实实的。他要是不报案,这个事就这么着了,他要是报案了,弟兄们不能进去,弟兄们躲事这个费用你得担着。能行吧?”
明明:“没有问题!胖哥,咱俩什么关系!”

胖子不想为了明明管这件事,明明只不过是和对手理论如何分配他们的市场叫人家占了上风。
谈判过程中,明明一看打不过赶紧提了提胖子,他以为对手能给点缓和的余地,谁知西镇那个建国不买账,打了他一巴掌,明明一看不好,撒腿就跑。对方还放了话,说,胖子来了一样打。
社会就是这么一种领地,屁大的事在这个领域里很快就传的尽人皆知。
胖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西镇那个建国也在中山路干着和胖子一样的买卖。
同行是冤家,胖子一直想下手没找着借口,西镇那个建国一直客客气气的,还不好意思直接动手。
中山路中国银行是胖子的地盘,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中期,是青岛最肥的风水宝地。
干什么?国库券、外汇券、外币、侨汇劵以及赃款赃物。
85年,胖子从少管所放出来的时候就瞄好了这桩买卖。
做黄牛党倒电影票没出事,和黄牛党争地盘出了事。
那是83年,胖子判了七年。
那会儿胖子在中山路的电影票黄牛界已经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
当时日本大片《人证》强势登陆青岛,还有那首余音绕梁的草帽歌。轰动,市场上一票难求,尤其是晚场的。
胖子那会儿,切!
钱赚到这个份上也遭人嫉妒,同行搞不着票就急,用刀把中国剧院的经理架起来了。胖子火了,这是抢他的饭碗。一场混战,胖子挨了两刀,之后把刀抢过来一顿猛砍。
抓进了局子,电影票的事都不说,打死都不能说。
那会的法律也不准确,胖子砍了七刀,法官顺势判了7年。那一年胖子才17岁,不过看上去像20多,还膀大腰圆的。对方也不是判了2年,而是4年,对方已经20多岁了。
后来宋桂兰找亲戚找朋友,据理力争,多方论证通过法院给胖子改判为两年。一,防卫过当,二,少年犯罪,三,见义勇为。
胖子放回来之后老老实实的在家呆了一年。当时驾驶证也学出来了,开着公交车,看着也还算安分守己。
实际上那一年,胖子是装给妈妈看的。
他进去那两年,宋桂兰把青岛市的公检法闹了个遍,也真是跑断了腿。每次妈妈去少管所看他,他都担心。宋桂兰抓着儿子的手就不放了,哭得一塌糊涂。建国,嫩妈没有本事,对不起你!建国!妈对不起你!
胖子:“妈,没有事,很快就过去了,妈别哭了,别叫人笑话!”
宋桂兰:“建国,好孩子,妈。。。。。。”
胖子:“妈,别乱找关系乱花钱,现在骗子很多,钱留着给俺妹妹上学,别乱花。没有事,我现在没有事就学习,真的,我现在天天看书,学了很多东西,我现在能学进去东西了。”
宋桂兰:“建国,妈——”
胖子开了几天车,是在熬不下去了。天天经过中山路中国银行。
倒国库券是个好买卖,明明也向他悄悄地透露,胖子,买卖绝对好,干好了,一天能挣好几千!
干上了这个活,没有一帆风顺的。打架是必修课,履历都差不多。
郭强在这个地界显得很风光,对于胖子的到来隐隐感到了威胁。毕竟胖子83年的事很轰动,他砍的人毕竟也很猛,所以互相之间都保持着戒备,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胖子不合群,很少和同道交流。郭强找着机会打了胖子几拳。
胖子也不还手,光是笑,笑得阴森森的。
郭强的伙计们怕胖子反击,假装善意的拉开了,当晚他们到“天府之国”吃的饭,算是庆功,喝的酩酊大醉。
郭强家进门前有个大门洞,走进去之前,他迟疑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胖子已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刚想说话,感觉肚子一凉还听到“噗嗤”一声。
这一刀捅在下腹,就是大肠的位置。郭强捂着肚子跪了下来。
胖子把刀拔了出来:“郭强,我给你把刀,咱两个今天上山,我这个人很公平。咱俩今天肯定得死一个,你这一刀不大要紧,没有事。那,我给你这把刀,站起来走!”
黑暗中,郭强吓瘫了:“胖子,不,不,不,胖哥,我服了!我真服了,我错了!我真错了!真的胖子,从明天开始中山路就是你的了!我认你当大哥!胖哥,我错了,我真错了!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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