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海峡(1)

平平常常的一家四口,拔去了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根,驾驰着一艘名为海韵的帆船,二度航海漫游太平洋,为的是换一种活法,让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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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试航:漫游寂静海峡(Desolation Sound)

 

坐落在加拿大西海岸和温哥华岛之间的寂静海峡是我们非常喜欢的度假胜地。每次来这里,我们总是被其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独特景色所倾倒,更为其取之不尽的美味海鲜而欢欣鼓舞。

 

1792年,船长乔治·温哥华第一次航行到这片水域,被这罕见的海陆奇观,扣人心弦的壮丽景色,和与世隔绝的苍凉宁静所感动,故,命名为“寂静海峡”。

 

二百多年过去了, 山水依旧,寂静美丽。

 

这里有无数宁静的海湾,是喜船者的天堂。

 

2007年8月,我们一家四口与Max的姐姐苏珊和姐夫德哥,一起来此试航。

 

美丽的景色从下面的照片,可窥一斑。

还是来说说免费的美味海鲜吧。

 

巨大的牡蛎(oyster)是我的最爱。 在低潮时你可以在沙滩上随意地拣,这对不善于钓鱼而又嗜好海鲜的我,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了!”。自力更生的劳动成果,享受起来,更觉得鲜嫩无比。

 

每次吃生牡蛎时,就想起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我家的“于勒叔叔”Max把牡蛎撬开,递给我,本太太就学着贵太太的样子,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本太太是用一方纸巾)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本太太是T-恤短裤);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本太太是连汁带肉)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水里的鱼也是比比皆是;有禄鳕鱼(lingcod),石斑鱼(rockfish),比目鱼(halibut),红鱼(snapper),和狗鲨(dog shark)等等。

 

其中禄鳕鱼最好吃。家里的老外们只喜欢吃背上没有刺的的鱼排,我就把剩下的鱼头和鱼骨放点生姜煮汤。汤里放点粉丝或豆腐,酸菜或咸菜,那味道真是鲜啊!我日渐稀疏的眉毛和头发可能就是被这鱼汤所害。

 

石斑鱼最容易钓到(连我都能钓到几条),味道也很鲜,但是石斑鱼的鳍很尖硬而且有毒,钓上来后,在去鱼钩或清洗时很容易被刺。即使带着手套,Max的手还是常常被刺伤,解决的办法是“长痛不如短痛“:在被刺后马上把伤口放到火上烤几秒钟,鱼毒遇热分解,就不会痛好几天了。

 

最麻烦的是钓到红鱼和狗鲨。

 

红鱼性子比较急,一咬到鱼饵,就赶紧吞进肚子里,这就给去鱼钩造成很大困难。更不忍的是,钓到的红鱼,我们也不喜欢吃,便有一种滥杀无辜的罪恶感(放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去钩后的鱼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可惜它们不听话,上钩率挺高。

 

最怕的是钓到狗鲨,它的身体很滑,很难按住。嘴里又有很尖的牙齿,去鱼钩很危险。

 

一开始, 男孩子们就干脆把鱼线割断,让狗鲨带着免费鱼钩首饰继续过它的日子。后来鱼钩储存越来越少,Max成了去鱼钩专业户。熟能生巧,水平日益见长,从开始的每个钩半小时到后来的五分钟。

 

狗鲨的肉还是蛮滑嫩的,又没有刺。可惜,做成的鱼排消路不好,可能大家都还记得它呲牙咧嘴的狰狞面目,怕吃了会做噩梦。只有“什么都敢吃的上海女人”吃了点。

 

除了钓鱼(和去鱼钩)的水平见长之外,船老大Max的抛锚水平也大有进步,德哥再也没有机会拍到导航显示器上纪录着类似我们第一次抛锚犹豫的航行轨迹。二个童工,子虚和无虚,也成了船长抛锚和起锚的好帮手。

 

我们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如何在这小小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吃喝拉睡, 小日子过得蛮红火的,尤其是在吃的方面,一点都不凑合。

 

试航期间,Max的父母也开着他们的帆船”向前”(Forth)与我们同行,我们常常在海湾里,把俩条船绑在一起,抛一个锚,这样一起吃饭就很方便。我和婆婆在各自的厨房把饭菜做好(我煮主食,婆婆做开胃菜和甜食),全家八口聚在海韵的外座舱吃晚饭,很温馨,很热闹。有时候好奇的海豚, 海狮 或小须鲸也会游过来凑份子。

 

当然,我吃鱼头,得躲着婆婆,悄悄地吃。

 

因为有一次我在全家的饭桌上津津有味地品着鲜美多汁的鱼头,无虚问”你在吃鱼眼睛吗?“

 

”是啊,你要不要试试?很好吃的。“我好心地问道。

 

”不要, 不要。太可怕了!“ 无虚把头摇得象拨浪鼓。

 

这时我的婆婆,一个典型的英国淑女,再也忍不住中国媳妇的野蛮吃相,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饭,逃回自己的船上去了。

 

我这才感到有点内疚,虽然鱼头在中国,是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餐桌。但是,身在异国,还是得体谅老外不同的饮食文化。以后鱼头就不上桌了,我一个人坐在船头,慢悠悠地与水里的鱼分享。

2007年试航:沃尔什海湾 (Walsh Cove)风波

 

在沃尔什海湾抛锚时, 天已经快黑了。又加上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很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

 

近在咫尺的闪电,好像老天爷把利剑一次次地刺向水面;隆隆的雷声,似乎有无数巨石从天而降,落到我们头顶上,爆裂开来。

 

雨朦朦的海湾里没有一条船,只有我们一家四口和海韵。

 

第一次在这样的坏天气抛锚,我们特紧张,虽然大家都穿着雨衣,带着帽子,但是,暴雨抽在脸上,感觉针刺般的疼痛。

 

大敌当前,全民皆兵:Max和无虚在船头抛锚, 子虚在船中间传递指令,我在船尾掌舵。好不容易在大呼小叫声中把锚抛了下去。

 

抛完锚,Max和子虚又划着小船,拖着系在船尾的绳子,到岸上找一棵大树绑上。这样,海韵就不会被风和水流的不同意见扯得团团转。

 

沿着海岸边的植物,生长很茂密。要找到一棵粗壮的,靠水边的大树来绑绳子,并不容易。

 

等他们转了半天,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绑好绳子,海韵已经被风和水流推得转了180度;原来的尾朝岸变成了头朝岸。三个男子汉又花上九牛二虎之力在绞盘和缆绳的帮助下把海韵的头调回去。

 

经过近二个小时的战斗,海韵终于安营扎寨了。

 

四个”落汤鸡“战士也饥寒交迫,筋疲力尽。

 

大家把湿衣服脱在后厕所间, 换上干衣服,等厨师开饭。

 

要正儿八经地做饭,肯定没有时间。

 

大厨我五分钟便把一顿美味的三道晚餐搞定了:

第一道:自制奶酪面包沾蛤蜊浓汤(罐头)。

第二道:生菜包红肠。

第三道:巧克力。

 

晚饭后,一家四口坐在沙龙(客厅)打牌,欢歌笑语盖过阵雨在甲板上的敲打声。


 

第二天早上5:30,Max和孩子们就起床去钓鱼了。

 

天气非常冷,他们长袍短卦,绒帽手套,雨衣雨裤,好像是要去北极钓鱼似的。

 

送走了渔夫,我躺在床上读了一个小时“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这第七本哈利·波特刚发行,我们四个人抢着看,我看得最慢,才看到第三章。

 

起来后,喝了点咖啡吃了几块饼干。很高兴能有自己一个人在船上的清静机会。

 

雨过天晴。这清新秀丽的海湾,只有我们一条船。

 

山峰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完美的倒影。鸟儿的晨鸣,反而给这个海湾增添了几分宁静。

 

我把昨天的湿衣服晾到外面的帆桁(boom)上。

 

解下皮艇(kayak),在这镜面般的海湾里慢慢地划行。尖尖的皮艇头,切开镜面,二侧的涟漪,如丝绸般地向后舞去。四周的簿雾,轻歌漫舞,如梦如痴...仙境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难怪温哥华船长给此地取名为寂静海峡。真是名副其实。

 

当我回到人间后,开始做巧克力蛋糕。想想饥饿的渔夫们回来时,一定会喜欢这个早餐的。

 

上午9:00,香喷喷的蛋糕准时出炉,沏茶的水也烧上了。一切准备就绪,但是,应该回归的渔夫还不见踪影。

 

9:30,没有任何消息。

 

10:00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我开始有点担心了,又划了皮艇,开始向海湾口寻去。

 

我一面划,一面大声地叫着他们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只有空山鸟语。找了近一个小时,一点迹象都没有。

 

等我回到海韵,已经是上午11:15。我真的着急了。

 

打开了高频通讯电话(VHF),拨到16台急救频道,开始呼叫:“前进, 前进,前进,我是海韵, 我是海韵,我是海韵,听到请回话。”我希望Max的父母能够在足够近的地方听到我的呼叫。经过多次尝试,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恐惧袭来,真不知该怎么办。

 

刚刚还在陶醉于一人拥有这个海湾的寂静,现在却希望周围有无数游船,容我去求援。

 

万般无奈时,我准备向海岸急救队求救;报告有人失踪了。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法,因为一般来说,只有在沉船或有生命危险时才能向海岸急救队求救。但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在脑子里起草了呼叫的句子:“海岸急救队,海岸急救队,海岸急救队,我是海韵,我是海韵,我是海韵。有一个男人和两个男孩在沃尔什海湾失踪了,他们是在一个小划艇钓鱼时失踪的。如果谁对失踪者有任何信息,请联系海韵。一个男人和两个男孩,划一个小划艇,于沃尔什湾失踪。”

 

在发送求救信号之前,我再次到甲板上去瞭望一下。

 

这回我看到远处好象有一个划船!

 

赶紧下去拿了个望远镜,想仔细看看,哎,船又不见了!

 

我的胃抽起来了。难道是我的错觉?

 

我仔仔细细地用望远镜搜索着,找啊找,好像找了近一小时(实际上,大约只有5分钟),我终于又看见我们的小划船了!

 

我开始紧张地点人头数;划着船的大个子显然是Max,红色外套是子虚,怎么不见无虚呢?他穿的是一件黄色的外套。该不会无虚出什么事情了,他们才这么晚回来?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把望远镜死死地固定在小划船上。

 

终于,我看到了无虚小小的黄色身影!

 

感谢上帝,3个臭渔夫都在船上!

 

渐渐地,我开始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虽然无法辨认出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很开心。当他们终于到达时,我问:“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我们钓鱼去了。子虚钓到一条特大的三文鱼,可惜,鱼线在最后一霎那断了,大鱼带着我们的诱饵跑掉了。”他们兴奋地报道。

 

三个人情绪都非常好,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大气。

 

“你们三个人,给我仔细地听好了!” 我铁板着脸,把他们堵在小船上,严厉地说。

 

“你们离开时说好是上午9:00回来的,现在几点了???

 

你们知道我这二个多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差一点就要在16频道叫海岸急救队来找你们了!

 

听好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哪怕只有一次,我们的远航生活从此结束!

 

都听明白了吗?”我吼道。

 

“听明白了。对不起!”三个男孩齐声回答。

 

“妈妈,我们饿死了。可以上来吃东西了吗?”二个儿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上来吧。洗洗手,我给你们做了个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蛋糕!太好了!谢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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