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新来的时候,我教她怎样用油炉。后来她独立操作,有一个错误动作,我没有及时纠正,差点儿酿成大祸。
油篓里炸的鸡条肉团,提留起来备用,要挂在炉边沥沥油。阿华在这里多了一个往炉子上方磕一磕的动作。油炉是个长条形的家伙,靠墙跟儿那边有个出气槽,是排放煤气的出口。油炉有自动控温系统,温度掉到一定程度,重新启动的时候,火种会从那里释放。一般情况下,在那里看到丝丝火苗是正常和安全的。
但是,阿华的那个磕碰的动作,造成了油篓里的油渣积累。当明火遇上足够量的油渣,就有着火的危险。
事情,真的就发生了。
那天,阿华和阿祥都上班。正是中午时分,有来吃午餐的客人。阿华在油炉边上炸春卷,突然,火就窜上来,他们两个都惊得大喊!听见喊声,我赶紧进厨房去看,火苗从那个小槽口上往上窜,火舌老高,几乎触到顶上过滤板了。老板也走进来,一看有火,转身走了。
阿华手忙脚乱拿毛巾扑,阿祥也跑到后门找东西。我二话不说,拎起门口的灭火器冲进去,忽一下打开。阿祥快速接过灭火器,噗噗噗噗往火苗上喷。大约连续几分钟,火才被扑灭了。三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缓过劲儿来一看,油炉子靠墙的那面整个儿都黑了,好在还能用。我两千美金新换的油炉!再一看,阿祥的手臂有一小处给火舌撩到。红了一小片,还好,不严重。
惊魂弗定,阿华赞扬阿祥的勇敢和老板娘的果断,继续工作。晚上收工时候,我塞给阿祥一百块钱,算是对他冲刺的奖赏。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天一天。过了几天,李姐上班。她炸甜酸鸡的时候,鸡条掉进油锅里,蹦起来的油星子溅到她的胳膊上,起了红斑。我赶紧找药给她擦上,又包创可贴,又让她安要求穿长袖衣服。
后面几天,每天李姐都要卷起袖子让我看她的伤。要么说她老头给他买了什么药,要么说看她的胳膊有没有见好。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知道了我给阿祥的那一百块钱,心里就惦记着呢。
但这是两件不同的事。她的受伤谈不上受伤,是工作中自己不小心烫破个小皮。阿祥的表现是大事面前表现出责任。救火原本不是职责之内的事,他也可以像老板一样扭头走掉。但是他做了一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该做的事情。实话说一百块真是一点小意思。好在他伤得也不重,不然至少要给三百块。再重还可以申请工伤保险赔偿。
就这点钱,李姐也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那几天她可有心事了。虽然我叮嘱员工之间不要随便打听薪水,可他们凑一块,不问拿多钱没话说啊!阿祥农民风格,差不多第二天李姐就知道他拿了光荣的一百块,然后就盘算盘算没完了。
我坚持,就是不给。结果李姐爆发了。一天是阿华和李姐上班。我吩咐李姐,抽空帮我把那个水管子擦擦。谁知一向勤快合作的李姐,突然发飙。她声音脸色都变了了,陡声说,那怎么能擦得干净?没法擦!
唉,没法擦就没法擦吧!我说你还有什么活儿可做的?那就去做你觉得可以做的吧!阿华在那里站在,看着这一幕。我懂得,这是李姐在阿华面前逞能呢。潜台词是,看,我厉害吧?老板娘能拿我怎样?逞能,一向是李姐的毛病。贪财是另一个毛病。回头细说她的贪婪。
后来阿华和我聊天,提到李姐的发飙,她说李姐对她说过,也想要一百块补偿。我说我当然明白,早就明白。但事情性质不同,我就是不给。我不是缺一百块钱,不是给不起一百块钱,而是,坚持正确,该给的,一定要给。不该给的,任你怎么无赖,任你怎么耍,就是没有。
半年之后李姐跟随她家老头,搬回到德州。之后来电话,问我馄饨皮的牌子,我告诉了她。随后又来电话,啰啰一些闲事。我直接给她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应付你。再见!
总体来说,李姐是个好人。就是这么善良一个人,还在背后鼓动阿祥阿华联合起来,和老板做斗争。我不需要这样的友情。走了就走了,再见都是路人。本来就是雇佣关系,我从来不想和员工做什么朋友,难道还期待有什么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