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局是馨美没料到的,这个答案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馨美甚至有些后悔去碰触新亮的伤口。和新亮的经历比起来,她和陈朔之间的关系的变化已经微乎其微了。
她心疼着新亮,虽然这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但新亮的初夜给了一个强奸犯。
她声音颤抖着问,“那你报警了没有?”
“没有。报了警,我爸爸妈妈就知道了,他们非打死我不可!我最多不是处女了呗,现在社会大概也没有几个处女了。”
“爸爸妈妈是最亲的人啊!”
“那不一定,我觉得象我妈妈,对病人比对我好。”
馨美一时无语,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主任是在尽心尽力,但不可否认,主任是女强人。
“那这个坏蛋人在哪里?” 馨美愤愤地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网名叫七剑客。馨美姐,我不想让我爸爸妈妈知道,你能替我保密么?”
“这么大的事儿,我不告诉你妈可是太对不起她的信任了!你先让我好好想一想。”馨美慢慢地说,一双眼睛定在新亮的眸子深处。
“馨美姐,我是个坏孩子么?”新亮低低地问。
听到这话,馨美赶紧把手抚在新亮苍白的额头上,“你不是坏孩子,一定要记住!你只是象一头迷途的羔羊,你想找人倾诉,却遇到了一头狼。你只是运气不好,不是你的错。”其实她还想说,这样轻信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事,但是不就成了埋怨受伤的新亮了么?新亮心里,是滴着血的,有苦无处诉,只能憋着,也许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伤疤永远是一块血粼粼的伤疤,刚有些愈合,又被撕开。
“我后来联系他,我想一刀把他杀了,可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新亮咬着牙,咳嗽了几声。
馨美赶紧给她喂水,新亮支撑起身子,喝了几口,重又倒在枕头上,气力尽竭。
馨美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新亮,你很勇敢。”
新亮嘴角冷笑着,“我真是想杀了他,然后再杀了自己。后来又想,出国反正也是条告别过去的路子。可是,我没想到怀孕了,又把我要忘掉过去的路子堵死了。”
馨美在泪光里看着新亮和她周边的凄凉,觉得新亮就站在悬崖边,随时都有可能摔下去,甚至被风吹下去,或者象一株摇摇曳曳的白色蜡烛,随时被一阵微风吹灭。
新亮又咳嗽了,她的嗓子很干。馨美又给她喂了几口水,新亮又重倒回枕头上去。
新亮看着馨美,想着自己这样连累人家,心底也是凄凉的,“馨美姐,我这样对不起你,我活得好失败。”
馨美对新亮说,“在挫折中站起来,你就是个勇士。”说到这里,自己突然想哭,她试图在和陈朔修好,试图在挫折中爬起来,可是好辛苦,于是她又道,又象在告诉自己,“在挫折中求生存,是很不容易的事,人生可能就必须面临挑战,不能一帆风顺。”她和陈朔的过去,太顺利了,第一个恋人,毕业后不像很多大学生的甲板爱情,船一到岸就byebye,而且顺利结婚,顺利来美国。
“我一定要扶她一把!”她告诉自己,她再次握紧了新亮冰冷的小手,“新亮,路途漫漫,我们一起走。”
新亮被她这一番话感动,她感激地看着馨美,又扶起一丝羞愧,“姐,我太对不起你了!我真后悔。”
“不说了,过去的都不说了,年轻的时候就是敢爱敢恨,有点儿不计后果。我们都不要做检讨了。”她念念叨叨地说。
可是,回到家里来,她决定给陈朔写一份儿检讨书,她坐在餐桌旁,提笔写下一串字,那字里闪着悔恨调皮的光:
“亲爱的朔,重要的话说三遍,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我以后一定不冲动了,看在咱们这几年老夫老妻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一定好好改正。BTW(顺便),谢谢你容忍我这么多年,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她尽量用调皮的语气来求他,希望他看到此信后心立即被融化。
她把信写好,放在陈朔的办公桌上,让他一回家就能看到,可是陈朔看完信后心不但没有融化,而且满脸冷冰冰的,不说一句话。
她走近他,“你要我怎么来求你?要我给你跪下吗?朔,我不想我们这样。”
陈朔话里有了些火药味儿,“廖馨美,我可以为你顶罪,为你坐牢,为你挡子弹,可以为你去死!但是你不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侮辱我,你甚至没有问我,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们好了这么多年了,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就这样不相信我?” 陈朔把这几天的火全发出来了,眼里有愤怒,但是更多的是悲伤,馨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悲伤,甚至有些绝望,乃至他这么决绝。他怎么发怒都不过分,谁让她错到如此不可饶恕的地步呢?
他脸上的伤心,象刀片一样一刀一刀划过她的肌肤,她身体的每一寸,她心里一阵阵心疼,“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怀疑你怀疑我们的感情,是我让我们的爱情不完美了,请你原谅我,我不想和你分…分开。”馨美眼巴巴地看着陈朔。
可是这眼巴巴并没有打动陈朔,陈朔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完美?!馨美你不要跟我提完美两个字,我们跟完美再没有任何关系!”
陈朔一向是个要求完美的人,他注重细节,心思细腻,家务要做得完美,他的东西要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篇文章要改很多遍,直到自己满意了。
“朔,你说的都对,是我错了。”然后她脸红着,接着检讨,“我在年轻漂亮的新亮面前自卑了,就觉得你也会喜欢她。你怎么会不喜欢她呢?不是说男的都很执着地喜欢年轻的女孩子么?连我都那么喜欢她,羡慕她,而且她还喜欢你,只要她勾勾小指头,你不是就上钩了,她不是就怀孕了?可是我错了,我很无知的。” 她没有敢抬头,做检讨大抵都是要低着头的,表示十二分的诚意。
“廖馨美你照照镜子,你哪儿不如她了?我爱的是你,好不好?”
馨美一听他说他爱她,马上抬起头来,“朔哥哥,你爱我,你这么爱我,那我们就别分了吧?”
她期望陈朔这时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不分了,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可是,陈朔却无动于衷地说出一句话,“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馨美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像表演过了头,但是又不要放弃,撒着娇说,“你有什么想的呢?你看我都在这儿了,你就不用想了。”她这是偷换概念。
“馨美,我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陈朔开了金口。
“可是我好怕我们分开,分开一天也是分啊!分成习惯了,就不好了!”馨美抱住陈朔的腰。
“你要这样胡搅蛮缠,我真的要搬出去住,我不是开玩笑。”陈朔的话音不高,可是他是铁了心了。
“朔,你要静多长时间呢?一天,两天?要不我们在床中间放个枕头,我不侵犯你;你想你的,你静你的,我保证不超过那个三八线。”
陈朔这次不说话了,只漠然看着她。
“朔,”馨美见好话说尽都不能改变陈朔的初衷,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朔,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一样爱你,跟你到处租房子住,跟你吃苦,跟你一起哭,一起笑,孝敬你的父母,跟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们离家这么远,你不能扔下我就不管了,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了!”
“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可是这一次我很伤心。我也没有离开你,我只是去另一间屋子去睡。” 陈朔静静地给她讲道理。
“分开就是离开了!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让我把你的心再捂热好不好?”
“馨美,就这样吧,我们不要纠缠来纠缠去浪费时间,我星期一要做presentation。”
哦,馨美想起来了,陈朔他们实验室轮流做presentation,这次轮到陈朔了。
怎么搞的,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在美国生活本来就如浮萍,又如履薄冰,饭碗尤为重要,老板不想用你,不喜欢你了,还不是一句话一封信的事?
她只好一脸沮丧地说,“那你快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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