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宿舍 -- 老七

老七

老七和宁一样,是贵州长大的上海姑娘,她到我们班时,她的双胞胎哥哥也考上了复旦数学系,外人看来, 这老七父母真是前世修德, 生出这么一对龙风胎。 可大家见到的老七母亲,却总是眉头紧皱,脸上的布满愁云,即使是新生开学时, 父母们欢天喜地把孩子送来,老七的母亲也是苦着脸, 宁从认识她起, 就没看到过她笑, 那时宁曾怀疑她是不是割扁导腺没割对, 把笑腺割掉了。 在母亲的阴影下, 老七也不拘言笑,日常生活中, 听她叹气的时候多, 开心的时候少。老七读书很刻苦, 大家总觉得她好象有一种使命感, 但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大二的一天早上,系里突然来了好几个老师, 包括系主任, 同时来的, 还有她哥和数学系的老师, 老师跟老二说, 她母亲病重, 让他们速回贵州。 他们一离开, 老师就告诉大家了, 其实她母亲已经病逝了, 系里没敢告诉老七, 是怕她一时受不了。 老七再回来时, 心思更重了, 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哭一场, 大家看的实在难受, 就由老五领头, 和她好好谈了一次,老七被大家的真诚感动, 就把心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老七八岁时, 她母亲又怀孕了, 怀孕期间, 她得了肝炎, 医生和她父亲都说不要这孩子, 她母亲不干, 非生下来, 结果生了一个低能儿, 从老七弟弟出生开始, 她父母的关系就开始恶化, 父亲总是责备母亲当初不听他的话, 把孩子生下来, 母亲变的很忧郁, 从老七懂事开始, 她母亲就不断的教育她, 说这个弟弟以后就靠她了, 让她好好读书, 作个有出息的人, 给自己和弟弟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就这样, 积怨成疾的母亲在一个清晨醒来,从床上起身时, 突然人一软, 倒了下去, 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撇下老七一人, 早早地带上了将来抚养弟弟的精神枷锁。          

要说老七的故事, 就一定要提一下蕾, 蕾是老七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俩人从小到大就一直是好朋友, 蕾学的是化学, 人长的很漂亮, 真的象朵花蕾, 含苞欲放的, 这俩个好友, 有点象宁和老五, 性格截然相反, 老七文静, 蕾则特活跃, 从进大学开始, 她就是各方面的积极分子, 每次学校搞活动, 她都是领袖, 老七则总是默默的跟在她后面,作她的陪衬人。  不知道是不是太活跃的女生, 男生反而不敢追, 也许也是其他什么原因, 反正大家都看好的蕾,却一直没有心上人, 根据一年娇, 两年俏, 三年着急, 四年没人要的理论, 这蕾到了大三时, 就真的有点着急了, 于是, 她放下领袖的架子, 给自己认真地找了起来。 很快的, 蕾看中了新闻系的桐, 桐长的一表人材, 又是当时吃香的新闻专业, 整天挂个相机, 潇洒地在校园里逛来逛去, 谁要有幸被他看中, 照张相贴在校报上, 还是很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的。 桐和蕾一样, 也是个有名的活跃分子, 他们俩那时在校学生会,把文娱委员这椅子轮着坐, 最后还不过瘾, 干脆再摆个椅子, 成了男文娱委员和女文娱委员。 好在学生干部不兴发工资, 所以多几个委员也不会造成金钱纠纷。          

对不起, 宁跑题了。 再说这女文娱委员看上男文娱委员后, 在天时地理上是很占优势的, 随便找个理由, 蕾就可以正大广明地去找桐了, 不过到底是女孩, 总还得含蓄一点, 所以每次找桐, 蕾都要把老七带上, 作掩护人, 于是大家常常在图书馆和教学楼看到蕾,桐和老七三人,只见桐和蕾谈笑风声, 老七则静静地待在一旁,很少插话, 只是有时桐讲个笑话时, 老七会跟着开心的笑几声, 不过即使是笑, 也只是笑不露齿的淑女装。  蕾的寻友计划执行一阵后, 效果似乎并不显著, 奇怪的是, 桐到宁寝室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了, 一开始老七一看到桐, 马上就会说, 噢, 你等一会儿, 我去把蕾找来, 但几次下来后, 老七感觉到了,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 桐找的不是蕾, 他就是冲着老七来的, 老七和桐的微妙关系被大家识破后, 在寝室里掀起了一个不小波浪,大家一方面为老七开心, 一方面又为她犯愁, 他们俩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桐会不会只是换个新鲜口味? 如果真是这样, 那对老七的打击可就大了。 

其实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桐和老七,异性相吸(次性非那性),越走越近,越爱越深,慢慢地,桐的眼里,心里,相机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老七成了他的一切。 当然, 他们的相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蕾的友谊, 蕾怎么也接受不了桐选择老七而非自己的事实, 在桐和老七来往的早期, 蕾就给他们各自写了一封绝交信, 不过沉浸在爱河里的桐和老七都顾不了这些了。 他们把自己锁在俩人世界里, 尽情地享受着爱的滋润。 老七谈了恋爱后, 人开朗了许多, 也自信了许多, 从母亲那里带来的精神压力也慢慢消失了, 现在想想, 那个时期, 真的是老七最快乐的阶段。  很快地, 大家都要毕业了, 在老七母亲死后, 她们单位已经照顾把老七弟弟的户口迁到了上海, 因为老七母亲的遗愿就是要让孩子都回到上海一起生活。 所以老七在分配上没有选择, 只有上海。 但桐不同了, 他从来就不喜欢上海, 当时深圳已经搞的很红火了, 桐一心想着毕业就去深圳, 在那里干出一番事业。 于是, 为了毕业去向问题, 老七和桐开始了第一次冲突, 不过温顺的老七很快就被桐说通, 决定把弟弟带上, 和他一起去深圳。  老七决定之后, 就写信去贵州告诉了父亲, 谁知老七的父亲在接信后当夜就坐火车赶来上海, 在老七父亲眼里,她弟弟的上海户口是她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自从她母亲突然去世之后, 她父亲就一直很内疚, 觉得当初对妻子太苛刻了, 对妻子满怀歉意的老七父亲把妻子的遗愿当神旨来执行, 坚决反对老七去深圳落户, 老七在父亲和桐的压力下, 天天以泪洗脸。 事情弄到最后, 就不再是留不留上海的问题了, 而成了你是跟我还是跟你爸的本质问题了。     

桐和老七父亲的拉锯战进行了三周后, 桐给最后通牒了, 他对老七说,说到底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给你最后一星期, 你自己决定吧, 决定之后告诉我, 我再说我的决定。  接下来的七天, 真是苦了老七了, 每天早上起床她就下决心去深圳, 到了晚上又犹豫了, 第二天, 她再把次序颠倒一下, 早上决定留, 晚上决定走, 一周很快到了, 在见桐的五分钟之前, 老七还没定呢, 不过见的桐的那一霎那, 她定了, 她说: 我决定留上海。 真的定了?嗯, 好吧, 那我也留下。 老七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桐,楞了, 等到老七回味过来时, 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桐的胸前湿了一大块。  就这样, 仗义的桐为了老七, 决定放弃深圳, 留在他不喜欢的上海了。 全寝室都为老七欢呼, 老七自己也是乐的不知东西南北,第二天, 她和桐在五角场为民饮食点大办一桌, 把全寝室都请去了, 席间大家把闹新房的过程都走了一遍, 算是他们婚礼的彩排。           

 

老七被桐的真情感动, 很快就回家报功, 去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 她决定留上海了, 谁知老七爸爸一听桐和她一起留上海, 马上反对说, 我不喜欢桐, 这个人我一见到就不喜欢, 太活络, 性格太浮, 不踏实, 和你不合适的, 学的又是新闻, 没什么真才实学, 你应该找个老老实实, 稳重的男孩, 要知道, 你还有个弟弟要照顾呢, 要考虑周全才对。 老七气昏了, 和父亲大吵一架后, 哭着跑回学校。  单纯的老七犯了一个大错, 当桐再找到她时, 她把她父亲对桐的坏评价全都照说了一遍。 从此以后, 桐和老七的父亲结下了不解之冤。在老七的顽强斗争下, 她父亲勉强同意了他们的交往, 最后他还把老七和桐一起接到苏州乡下, 拜见了老七的祖父母。  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 老七终于睡上安稳觉了,在老七心里, 桐和父亲都是自己的亲人, 他们爱她, 她也爱他们, 他们之间也是要相爱的。 可桐不是这么想的, 他是爱老七, 但他的心底, 他怨老七的父亲, 他怨他失去去深圳的机会, 他更记着她父亲对自己的那些评价。 慢慢地, 老七父亲成了老七和桐之间的忌语, 每次提到和她父亲有关的话题, 小俩口就要吵一架, 老七觉得桐太小气, 既然父亲已经同意了, 就应该大度一点, 尽小辈的孝心, 桐觉得老七太不知好歹, 我对你这么好, 放弃一切, 你父亲到处和你作对, 你还对他这么好。  现在想来, 他们都没错, 这种家事, 断不了, 剪还乱, 处理好了, 全家欢乐, 处理砸了, 没人幸福。             

老七和桐就这样在争争吵吵, 好好闹闹中毕业了。 老七去了研究所, 桐去了晚报, 六年后的一天, 老五做梦, 梦见老七给她打电话, 就是听不清说什么, 早上起来, 老五给上海家里打电话, 想要老七的电话, 电话一通, 她妈就说, 昨天老七来电话, 说做梦做到你呢, 她留了电话, 你给她打一个吧, 老五和老七通了电话, 老七还是那样温柔, Soft spoken, 她说桐最终还是去了深圳,经过了这么多年,桐仍然是在老七梦中出现的唯一一个男孩。  老七一直未婚, 和弟弟一起生活。

老七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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