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年轮(三十四)

成长的烦恼(10)

 

新学期,寝室来了个不速之客—刘援朝。

本来,其他房间有空床,他不去,非要跟我们几个住一起,只好把放提包、箱子的公用上铺腾给他了。多了一人,显得拥挤。

“猫眼”试图问他住校原因,被呛白一顿:“么样,你公安局啊?”看来,心情很差。刘援朝虽是副班长,但性格孤傲,同学半年,没见他和谁有过多来往。每次班干部开会,从未见他发过言。他也没绰号,人称“援朝。”有点威信。

 

我也纳闷,好好地委大院不住,来挤集体宿舍,你吃得了七快五的伙食?一定有原因,我去问王曼莉。

“刘援朝为么事住校?”放学后,我在校门口拦住王曼莉,她走在最后。

“不告诉你。”王曼莉左躲右闪,眼露神秘微笑。这不告诉我刘援朝真有事吗?我岂能放过你?

“求你了,马大姐。”

“你叫我么事,我那么大?”原来她不好这口,我拍马腿上了。

“不大不大,我这臭嘴。”我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陪她一笑脸。

“噗呲。”她笑起来,一口白牙,真好看。

“算了,告诉你可以,你不许给别人说,说了我也不承认。”

“不会。我口严实得很,如果……”我就要赌咒发誓。

“行了。刘援朝家里出事了,他爸爸犯了那方面的错误。”

“哪方面错误啊?”我装傻,就想知道点细节。

“明知故问,自己琢磨吧。你这坏蛋!让开,我要回家了。”

王曼莉笑着绕过我,一溜烟跑了。

 

      哎,这种老爸,如此不检点。还是老干部,犯么事错误不好,非干这个,真是老不正经!你叫你老婆、儿女如何做人?地方上的事,简直乌七八糟。刘援朝一定是和家里闹翻了,不得已,搬到学校住读的。家丑不可外扬。这种压抑、痛苦只能深埋心里。我挺同情他的,肯定守口如瓶,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不久,大家多少都知道了点,可谁都不说。老子犯错,儿子是无辜的呀。

刘援朝还算聪明,不钻牛角尖。经过一段时间消沉,从苦闷、烦恼中走了出来,放低姿态,很快和大家“混”成一片。

我们寝室几个组织了个篮球队。“师长”打中锋,我和刘水田打前锋,刘援朝和“猫眼”打后卫。我们朝夕相处,热情高涨,一有空就积极训练。我们不懂么事战术,就练投篮,传球和三步上篮这些基本技术。

皇天不负有心人,辛苦训练,终有回报,练了半个月,我们就和住读生打比赛。结果,以班为单位的住读生,全被我们打败。表现最抢眼

的是刘援朝和刘水田。前者突击上篮厉害。后者跳投精准,每场起码得

十分以上。

我们的表现引起了三年级体育教师熊国秀的关注。她是武汉体育学院毕业高材生。她利用星期天主动辅导球队,使大家球技大有长进。我们挑战班篮球队,也只输了5分。

有了成绩,大家兴趣、干劲倍增, 更加积极、自觉练球,心甘情愿吃苦受累。学校没有灯光球场,遇到农历十五、六两天,我们就在月光下练投篮。有时疯劲发了,一边练球,一边撕扯胡闹,十点钟都不回寝室睡觉。我记得起码有三次是被“发糕”赶出操场的。

是啊!金色的年华,银色的回忆。我们年轻气盛,我们快乐激情!

 

4月20日谷雨。

按照传统,学校一、二年级师生下乡参加三抢,(抢种、抢收、抢修水利)目的地是县各公社大队,早就联系好了。农村学生各自回家干活,时间十天。

潇潇春雨过后,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吹来丝丝清新甜美气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行前,校党支部书记谭静在刚完工的新操场主席台上,给大家作动员。她四十出头,身材矮胖,是南下干部,讲一口普通话。她言辞流畅,激情四射: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

     春回大地,艳阳高照,一年一度的支农抢播开始了。我代表党支部热烈欢送大家奔赴春播第一线!”台下一片掌声。

“……每年下乡参加三抢活动是我校的一项传统,是县教委对新时代青年学生教育的新举措。同学们要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不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更不做温室花朵。”

“……同学们,我再提两点希望:一要有阶级斗争观念。现在农村正在搞社教,就是四请。同学们要注意自己言行,站稳立场,分清敌我,紧紧依靠贫下中农。”

“二是要放下架子,虚心向贫下中农学习,学习他们朴实、勤劳的优秀品质,学习他们熟练的劳动技能。在实际劳动锻炼中,思想认识要有所提高、升华。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好……”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满怀豪情,下乡去吧,亲近自然,拥抱春天,收获春播的快乐!憧憬秋收的梦想!”

 

不愧是天津大学高材生,文学底蕴厚重坚实。谭静最后几句富有诗意的煽情,引来台下一阵又一阵经久不息掌声。

动员大会结束,立即出发。

我班的目的地是卧龙公社金星大队,离城20里。

下乡实行三同,即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学们须自带行李。我11岁开始独立生活,这不小菜一碟嘛。背包,提包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活能力很强的人。

你再看其他人:被子花花绿绿,横七竖八乱捆得一气,松泡泡的。背在背后,掉到屁股上。网兜里碗盆碰撞,叮当乱响。有的还没走多远,就停下捆散掉的背包,狼狈不堪。

四十人的队伍,拉出近百米长。同学们嘻哈打闹,活像一群抢劫犯。

走到南门“七毛”家门口,他接过姆妈手中行李,融入队伍。

出城后,行进在田间小路上,我被眼前自然风光陶醉。

和煦的春风,柔柔地吹;小白杨枝头,悠悠地闪。明媚的春光,洒在身上,暖在心里。左边有条小河,河水娴静,宛如明镜,倒影着垂柳和五光十色的野花。微风吹来,泛起层层鳞浪,伴着跳跃阳光起舞,舞姿美如天空的七彩绸。

河对岸是一大片油菜花,芳香袭人,不时引来大群蜜蜂和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半边田野被染成金色。

春风吹绿了田野,处处彰显一派盎然生机。春风吹开了人们笑脸,

人们在这大好时光里辛勤耕耘,也在心田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啊,迷人的春天,孕育着多么金碧辉煌的希冀!那一簇簇醉人的嫩绿,幻成一团团渐次萌动,耀眼金黄。

同学们显然也被这诱人的田园风光所迷恋,走走停停,感慨抒怀,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七毛,考你个对子。”左九瑛走到涂炳胜面前。

“说。”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这么简单,“七毛”想也不想,顺口一句。

“哈哈哈哈……”众大笑。

“你冒酸气啊?‘佐佐木瑛子’。”“七毛”发现被戏弄了,脸上挂不住。左九瑛的日本名字绰号,是“七毛”起的。她无所谓,既不生气,也不反感,任其叫去吧。咳,还没多少人叫呢。

“嫌简单啊,那来个难的。‘等闲识得东风面’……”左九瑛也不生气,又念出个上句来。

“谁来对?”她左顾右盼,面露得意。

“……”众无语。

 

我也不知道。吔,她懂得还多哟,小看她了。

“下句是‘万紫千红总是春’吧。”胡绍云老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这次下乡,所有老师都要参加,胡老师跟随我班。

“哦……”到底是语文老师,大家鼓掌。

“左九瑛对子出得好,很适合眼前氛围。”胡老师大加赞扬。

“有么事了不起,她有本《宋词》,给我看过。”华润兰看不惯左九瑛得到得意样子,小声告诉我。

不管如何,知识面广总是好事,我倒挺佩服左九瑛,已经走我前面去了。我也要弄到《唐诗》、《宋词》学习研究,提高自己,迎头赶上。

李天民此刻有点着急了:“同学们,要走快点了,不然,午饭前赶不到哦。”

于是,大家重新抖擞精神,加快了脚步。

“孙建国,起个头,唱个歌吧。”李天民提议道。

“太阳红,太阳亮。唱!”孙建国大声起头。

太阳红,太阳亮

春风送我回故乡

……

嘹亮的歌声,响彻原野。

 

 

           60年代,中学生下乡支援“三抢”劳动

 

走拢金星大队部,已快下午一点钟了,这还不算到家。还要赶到小队,才有饭吃。真倒霉,怎么组织的?此刻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经过大队干部和老师商量,1组和3组分到3小队,李老师带领;2组和4组分到6小队,胡老师领队。两队相隔5里路,不远不近。

 

六队队长叫周强,三十来岁,身强力壮,乐呵呵的。他抓起苏雅菲和王曼莉背包,就像抓两个玩具,扔在肩上,“噔噔”走在前面,带领我们继续赶路。

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六小队。我们被迅速拆开分到老乡家中,

先吃饭。我、“样子”、苏雅菲、王曼莉四人,分到一个叫周德铭的家

中吃饭。

我心里挺乐意,这四人都跟我投缘,来往相对密切。特别是苏雅菲,到哪都跟着我,就好像是那个什么什么……啊,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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