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一小学（4）
经过一个长假，再见面时，大家显得热情而友好，相互问候时，竟然无人乱叫外号。
八一小学的学大多是军人子女。六十年代初，大部分小学生穿着还是很朴素的，很多男生上衣是父母的军装改的，女生，尤其是高干的女儿则穿得鲜艳些。
上课前，几个女生尤其兴奋，不停地在那叽叽咋咋。 原来她们正围着辛玲玲，议论她的裙子。 辛玲玲穿了条浅绿色连衣裙。裙子是一字领口，显得她那雪白的长颈美丽诱人。裙子无袖，裸露出纤纤玉臂，白嫩滑润，柔若无骨。杨柳细腰上再系根腰带，更加放大了胸前早已凸起的蓓蕾。裙子下摆刚过膝盖，微风一吹，两条长腿楚楚动人，在女生中，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辛玲玲身材确实优美。
众目睽睽下，辛玲玲洋洋得意。
“你们知道这叫什么裙子？”辛玲玲兴高采烈问道。
“呃……”女生们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啃声。
“布拉吉。”辛玲玲故作神秘，又加一句：“俄语是连衣裙的意思，苏联人穿的。”
“这有啥了不起？我妈妈早就穿过。”刘汉玉嘴快，又补上一句：“臭美！”还撇撇嘴，满不在乎。
“……”本想多听两句奉承话，被刘汉玉一呛，辛玲玲脸立刻沉了下来，坐回自己座位。她俩都来自43师，看来不太对付。
“……”上课铃响，刘老师走了进来。
“同学们好！”
“老师好！”全体起立，齐声回答。
“今天不上正课，主要点评几个同学暑假作文。”刘老师朝下摆摆手，大家齐唰唰坐下。
“这儿有两篇作文，大家可以传阅一下。”刘老师边说边翻讲台上的作文本。
“一篇是邓胜平的《伞训见闻》。主题鲜明，训练场面宏大热烈，描写细致……”还有一篇呢？我伸长脖子，紧盯着刘老师的嘴。
“第二篇是赵旭东的《捕蝉》。”
咚！一块石头落地。谢天谢地！写这篇作文，我花了三天时间。
“……文章注意了人物心情刻划，自然风光的描述也很生动，文笔流畅……”行了，评价够了高！我心中一阵狂喜，不能自己。我好喜欢刘老师！ 看到同学们钦佩、赞许的目光，我快飘起来了。
一炮打响！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传阅我俩作文。我还在那沾沾自喜，自我陶醉。我看以后谁再小瞧我？
吃过晚饭，我三脚并两步，冲向游泳池。今天我要露一手。
深水区已有不少人，在那自在地慢慢游着，显得悠闲安静。我迅速换好泳裤，跑到泳池最尽头的浅水区，“咚”的一声跳下，手脚并用，扑通扑通向池边游去，两只脚打起好大水花。
霎时间，所有目光齐唰唰扫过来！伴随着阵阵嬉笑。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们笑啥，随着笑声增大，还有人朝我指指点点，突然明白了，这是在笑我呀！我下意识停住，站在水中。这时，蒋贵元、牛拉伟已下水向我游来，还在池边的相小鲜则在那“哈哈哈哈”狂笑不已。
“老板娘，你这是哪吒闹海呀！”蒋贵元恶意取笑道。该死的蒋光头，当众叫我外号。
“你这是什么姿势？”牛拉伟也不怀好意。相小鲜正在下水：“狗刨呗，农民游法。”
“真是姿势优美，自然流畅啊，描述描述吧。”蒋贵元讥讽起人来，也很有一套。
这一顿耻笑，弄得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闭口无言，尴尬万分。他们这是拿我当傻瓜呀，丢死人了！蒋贵元他们见我脸上挂不住了，停止取笑，四下游走了。
不远处，辛玲铃、梁渝宁、张小强正朝泳池走来。还好，她们来得晚，没看到我的狗刨表演。三个女生换好泳装，下到深水区，舒展玉臂，轻盈游开了。
我悻悻地爬上岸来，满眼羡慕地望着同学们优美熟练的泳姿，想到自己刚才的丑态，真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我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绝不甘心受窝囊气。一到星期天，啥也不干，悄悄跑到孙建国家里，跟他学蛙泳。游泳池关闭前，我已经能游三百米远。后来还和他成为好朋友，一直到初二分别。
国庆节快到了，学校要求五、六年级两个班准备文艺节目，十一那天到军部大礼堂参加汇演。
女生准备跳新疆舞。班上舞跳得最好的是两个人。一个叫赵小春，是孝感地委书记赵家驹的女儿。虽长相一般，可身材苗细、手长腿长，天生是跳舞材料；另一个叫张小强，身体很柔软，模仿能力强。特别是她那一头乌发，能辫无数根小辫。当然，还有辛玲玲、丁玲玲，加上六年级四个女生，排练了个新疆维吾尔族舞蹈。
男生演的是《三句半》，要求讲当地方言，刘老师是黄陂人，与孝感话差不多，他来当导演。四个演员是：孙建国、相小鲜、杜敬华和我。我还记得第一段台词：
今天真闹热，
原来是国庆节。
上台说段三句半，
可得！
……
这段台词如用普通话来说，平淡无味，换成孝感话，效果就不一样了。而且中间也有不少爆笑的台词，可惜忘干净了。
“十一”国庆节，军部直属机关汇演，女生的新疆舞得了表演三等奖，《三句半》得了个三等创作奖。
如果你问我，两年中，八一小学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实话实说一句话：“吃得好。”
每顿饭前，学部队的样子，以班为单位，列队前往食堂，进门之前还要先唱歌。食堂很大，能装完全校学生。教师食堂就在隔壁。我们班25人按组分坐三桌，多出个任胖子，只好坐到六年级班上了。吃饭，经常端个碗往蒋贵元跟前凑，一副巴结讨好媚样。刘汉玉不止一次小声问我，任胖子像不像电影中的汉奸狗腿子？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早饭就很丰盛。桌子中间大盆子里不是牛奶，就是豆浆，四周堆满各种点心。面包、蛋糕、包子油条、还有孝感麻糖，轮换着来，随便吃。
午饭和晚餐都有肉菜，那花样就多了。饭堂中间几张大桌子上摆着喷香的炒菜，由各桌值日生用盆打回来，分到每人盘子里，不够再端。分发菜肴的都是军人炊事员。米饭装在几个大木桶里，自己盛。但有一条，不准浪费，随便倒饭要受严厉批评。
学校严格规定，吃饭不准说话，违反者，要被驱逐出饭堂。每顿饭都有老师挨桌巡逻，监督。可这只能唬住低年级学生，高年级同学是些老油条，不把规定放眼里，经常犯纪。
一次吃包子。任新民从他那桌拿了个肉包子，跑过来给蒋贵元看。这个包子比一般的大，四周没有褶子，中间凸起一坨，一看就像那个啥……
“蒋贵元，你瞧像什么？”任胖子明知故问。蒋贵元故意不开腔，早已一脸坏笑。
“像你妈的奶吧？”相小鲜冲口而出。牛拉伟哈哈大笑，引得大家跟着笑起来.....
“你—妈的奶！”任胖子的“你”字得老长，反唇相讥。
“碎！恶心。”辛玲玲骂了一句，也憋不住要笑。刘汉玉却满脸温怒：“死胖子，下流！”
“那边在干吗？”远处值日老师李永秀快步走过来。他是学校少先大队辅导员，瘦高瘦高的。已有多张桌子上的同学站起来，朝这边观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怎么回事？谁在笑？不想吃可以出去嘛。”李老师表情严肃，很不高兴。大家赶紧闭嘴，低头继续吃饭。任新民早就跑回他那桌去了。
吃完饭，在回宿舍路上，相小鲜余兴未尽，再度挑话：“哎，蒋贵元，你说这包子怎么做得这么像人奶，该不是老炊故意的吧？”
“怎么，你见过谁的奶？”蒋贵元立刻反问。
“没有没有，上哪见去啊？”相小鲜急忙否认。
这时，任新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从口袋里拿出那只包子，在两人面前一晃，狠狠咬了一口！
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