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我我中了一千万?!老王难以置信地对着话筒喊,在得到确认后,腿一软,跌坐在沙发里。
好的,好的好的!他听完来电人的指令,点头如捣蒜。
挂了电话,老王仍云里雾里,心怦怦跳,腿不停抖,血一阵阵往脑门儿冲,满手心的汗。
万幸万幸,没跟范进他妈似的高兴死了。老王想着,摸摸心口,那里正万马奔腾。
想不到我王某人也有今天,老天爷总算没瞎了眼!老王伸出手掌,狠狠拍了下茶几,拍得哎呦一声缩回来,使劲儿揉,边揉边打量自家客厅,心说这三十年的破筒子楼是要白白啦!城西头那套刚开发的高尚小区不错,名字也美,叫兰亭苑,在这三线城市,两百平也不过一百多万,虽说此前这对老王来说不啻天文数字,可这会儿就算不了什么啦!
老王想着两百平的新居,兴奋得两眼放光,仿佛看见了满屋精装修,真皮沙发,闪闪发光的实木家具,不禁飘飘欲仙。
有了新房,还得有辆新车吧!老王寻思。想到自己那辆寒酸的破二八自行车,已经骑了十年,经常掉链子也没舍得换,说来可真是惨。买辆什么车呢?办公室老张头成天得瑟他那辆二手桑塔纳,我就来辆全新奥迪,杀杀他的威风!老王太阳穴突突跳着,做了个砍的手势。
有车有房,呃......老王开始心猿意马。他想到机关文秘小刘,二十八了,生得水蜜桃一样,一张鹅蛋脸又是白来又是粉,眼睛水汪汪地很勾人。至今未婚。为什么呢?不就想挑个有钱人嫁么?每次在单位邂逅,老王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色地经过,小刘以为这位老同志是当代柳下惠,绝了种的君子,哪里知道他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鼻孔,屏息凝气,猛吸她经过时传来的体香。赶上联欢会演节目,小刘在台上跳舞,老王就躲在人群里,把她研究个够。据他猜测,她应该是C罩杯。
这会儿老王又想到小刘的罩杯,不禁面红耳赤,直喘粗气,侧头望望镜子,里面一个满脸横肉、半秃顶的五十岁老头儿,满眼欲火,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颓唐地摸摸脑门儿,心说自古嫦娥爱少年,不假,可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是真理。二十八岁的翁帆还嫁了82岁的杨老头儿呢,相比杨振宁,我还含苞欲放呢!哼!
没有钱办不到的事!老王大喊一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同时他想到糟糠之妻,如梦方醒。妈的,我竟没摊上老年丧妻这等好事!想到老伴的水桶腰麒麟臂,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河东狮的性情,老王一阵阵沮丧。就这模样居然也敢把我管得死死的,把持全家财政大权!
中奖的事能跟她说么?不能!老王暗暗核计。好容易有钱了,有条件享福了,身边没个秀色可餐的女人享个屁!必须想法子跟老婆离了,然后把小刘搞到手,哼哼,我就不信......至于儿子么,这小子还年轻,给他分个一百万就对得起他了!
读到此处,你可能以为老王神游了两个钟头,其实不然,只有几分钟。亢奋中的人思维比光速还快,短短几分钟,老王已经上天入地了好几个回合,什么都滴水不漏地想过了,包括跟佳人缠绵。
现在回单位,去取私房钱!老王踌躇满志地下楼,看到满楼道的橘子皮碎纸片专治阳痿不孕的小广告,平生头一回感到忍无可忍。再忍几天!他对自己说。
他冲进摇摇欲坠的车棚,取出自己的破二八,一偏腿上了车,朝单位骑去。
这一天是工作日,老王原本是请了假,病休在家的。为什么去单位呢?因为电话里那人说了,要领奖,先要付3000块手续费。死老太婆把钱看得死死的,他能支配的一毛没有,又不想把这事儿跟她说,就只好去单位取他攒了多年的私房钱。
幸亏还有这点儿私房钱啊!他庆幸地想。
到了单位,迎面碰上小刘。他觉得这姑娘更水灵了,真是个水蜜桃儿。这次他不再低头而过,而是挺胸抬头,老孔雀一样展开剩余的孔雀翎。他笑眯眯望着她笑。小刘看了他这样子,颇感意外,问他,王叔您今儿不休假么?怎么又来了?
啊,我回来有点儿事,马上还要走。他说着,懊恼她的称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管我叫亲亲好老公!他咬牙切齿地想。
到了办公室,老王把私房钱一股脑儿取出来,直奔邮局,把三千块钱汇给指定账户,然后哼着小曲儿出门。好啦!他想,现在就等着领奖了!千万富翁,啧啧啧......
人心情一好,病也不觉得了,索性去理了个发,又去公园逛逛,再回家。
一开门就是老婆的河东狮脸,质问他:生着病,到哪儿疯去了?!
他厌烦地说:去晒晒太阳,理个发!
刚有警察同志来电话了啊,说你被骗了,有人诳你,说你中了一千万,要你汇三千块领奖手续费,你也汇了——有没有这回事?!
老王闻言像挨了当头一棒。什么?是骗子?!他喊,感到世界末日降临。汽车,洋房,美人,统统像阳光下的肥皂泡,破灭了。
哪里来的三千块?老实交待!老婆凌厉地盯着他。
省吃俭用,攒的一点儿,一点儿私房钱......老王嗫嚅,没了气焰。
还剩多少?
喏。老王把一个牛皮纸包递给河东狮。对方一把抢过,又给了他一个犀利的注视。行啊你,再有下回,你试试!
老王缩着脖子,一言不发坐到沙发上,发出他这辈子最悲哀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