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芳华》想到的
朱崇毛
《芳华》上映,引起轰动。笔者的朋友用微信“奔走相告”,“这是给我们拍的”,“拍的是我们成长的时代”。
看完《芳华》,似曾相识,仔细回味,感觉《芳华》很像《归来》的军队文工团版。然而,与看《归来》的乏味不同,我也被片中的一些场景抓住了,更被一些情节打动了,几度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唏嘘之余,我浮想联翩,感触渐深,发觉评论《芳华》很有必要、极富趣味、甚具启迪,故为此文。
一、 《芳华》的情节设计
《芳华》演绎解放军一个文工团的故事,主要围绕男主角刘峰与女主角何小萍的悲催际遇,展现文工团成员们从毛泽东时代末期的芳华正茂到文工团解散后的悲欢离合。
开篇立意和情节铺垫是决定影片成功度的关键。鉴此,笔者先重点解析《芳华》片头和前10钟场景的承转起合,揭示编导情节设计的手法、用意与效果。
片头部分:悲壮的《绒花》音乐响起,红彤彤的背景衬托出演职人员名单。当背景转成巨幅毛主席军装像,“冯小刚导演作品”、“根据严歌苓同名小说改编 编剧严歌苓”字样先后出现。接着,屏幕瞬间转黑再转亮,镜头开始扫过正在粉刷的巨幅标语“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标语中的“进行”是白色,刷了一半,“到底”没了。
这时,稍有专业感知的观众已经发现,编导每一个镜头的设计、运用与调动都是精心编排的,主角还未出场,音乐、背景、道具已多方表达编导的创作意图。
随即,一个画外女声响起,自我介绍是片中军队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萧穗子(其实是原著作者、影片编剧严歌苓的“替身”。严歌苓父亲的笔名是萧马。)。
风雨中,男主角、帅军人刘峰和女主角、地方女何小萍出现。画外音介绍,刘峰是文工团里雷锋似的人物,何小萍是文工团托刘峰从地方领来的跳舞新兵。
刘峰与何小萍避雨,对面是“东风”照相馆。此时,编导借刘峰之口作了两个铺垫:
1、嘱咐何小萍“你妈让你穿军装后尽快照张像寄回去,让邻居都知道你当兵了”,暗引剧情,暗表何小萍的母亲个性虚荣、张扬;
2、提醒何小萍“政审时派出所说你生身父亲正在劳改,你与生父断绝了关系,随继父姓,所以你出身一栏,我给你填了‘革干’(革命干部),你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也不说”。当何小萍敬军礼致谢时,刘峰还更正了何小萍的敬礼姿势。
这段演绎,一方面,点出了女主角何小萍的生活背景和生逢不幸;另一方面,暗示了刘峰处事藏着掖着的隐忍,为后来表里不一,从“活雷锋”变成“假雷峰”打底儿。
第一个场景:雨过天晴,小号声闷。刘峰与何小萍走向文工团大门,走近毛泽东巨幅画像,走进军营。小号声及小号手陈灿在影片中起着“摆渡”情节的作用,点提、烘托和呼应片中角色的悲催。
军营大门与门里的毛泽东巨幅画像,是《芳华》编导在影片前半部分密集运用、变换花样、反复强化的背景,不失时机地暗示毛泽东对影片故事内容的巨大影响、实际作用和社会责任。
第二个场景:随着竹笛声接替小号声,镜头切入文工团排练大厅。
哇!春潮涌动、芳华满满、风采夺目的舞蹈女兵们擎着红旗、衣着清凉、成队起舞,顿时令绝对多数观众的双眼贼亮贼亮地了。如此争奇斗艳的青春芳华将遭遇怎样的军旅生活、战场洗礼、人生结局?
编导招儿好,仅用两个场景就把观众的注意力套牢了!此后,文工团排练与演出的几个桥段成为该片抓人眼球、助推情节、塑造角色的给力场面。
这段场景看点很多,主要如下:
1、刘峰一声“嘘”,让文工团展示一段很精彩的排练。期间,绝大多数角色纷纷亮相,过程颇为耐人寻味。;
2、“中性”装扮的文工团女团长讲了女主角何小萍参军的来历,并无脑地让风尘仆仆的何小萍马上露一手,为的是“扒下”何小萍的“臭上衣”,让郝淑文发现,令她成为文工团集体嘲笑何小萍的“罪魁祸首”;
3、为了强化郝淑文“罪魁祸首”的可信度,编导精心设计和调动了一系列镜头:(1)、小号奏响,“牵动”女主角何小萍转头张望;(2)、在镜头转向大提琴的过程中,编导用如泣如诉的大提琴声压抑观众情绪;(3)、当镜头“自然而然”地指向拉手风琴的郝淑文时,郝淑文满脸“男人婆”兼“母夜叉”的神态;(4)、郝淑文见何小萍因体力不支而摔倒在地,竟然没心没肝,幸灾乐祸,放声大笑;(5)、郝淑文像个“包打听”一样,发现、戳破、奚落了女舞蹈演员萧穗子对小号手陈灿的暗恋。编导通过变着法儿直接丑化郝淑文,同时表明郝淑文之父是军队高干,既让郝淑文成为文工团排挤和厌烦何小萍的“有力推手”,也间接“黑”了一轮军队高干。
第三个场景:何小萍去领军装和生活用品,得知要等2星期后随夏装一起发,非常失望,为后来她“偷”室友军装去照相提供“充分理由”。
第四个场景:在回宿舍的路上,编剧借一同领物品的萧穗子之口,说什么“新军装不过一水儿没法穿,都是褶儿”。这个用意何在?事实果真如此?有多少中国军人在领到军旅生涯第一套军装后给新军装过水儿了?“过水儿”的说辞不经意地表露了编剧当兵时的“小资”特质。
第五个场景:回到宿舍,何小萍得知郝淑文是舍长,又敬“歪”礼,结果被郝淑文训导一番,借以加强郝淑文对何小萍的反感和厌烦,再“黑”一回郝淑文。期间,挂在墙上的军上衣引起了何小萍的艳羡,用以增强她“偷”军衣的可信性。
第六个场景:在女兵浴室,通过何小萍长时间洗澡的桥段,首先表达军队条件优于地方的事实,接着反映何小萍的强烈主观感受“当兵太幸福了!”,无形中让何小萍“逃出狼窝,却入虎口”,境遇不知比在地方悲催多少倍。至此,编导给女主角的铺垫完毕。
第七个场景:在作者的“替身”、舞蹈演员萧穗子的第二轮旁白中,镜头转向男主角刘峰,开始铺垫和展示“活雷锋”刘峰的一系列作为。
此后,编导一步一步精心设计,让刘峰从“活雷锋”到“假雷锋”、从“假雷锋”到“真英雄”、从“真英雄”到“真潦倒”,同时让何小萍从“假小偷”到“真作假”、从“真作假”到“真英雄”、从“真英雄”到“疯英雄”,最终让“真潦倒的英雄”刘峰与“真疯过的英雄”何小萍在片尾实现完美的“悲催对接”。
《芳华》随后的情节,以毛主席巨幅画像被蒙上黑布为第一个重大转折点,并借女团长之口训斥舞蹈演员们“有什么可高兴的啊”,暗表女兵们的愉悦是对毛主席逝世的真实感受,接着演绎芳华们作为一个集体已经被利用完毕,开始凋零的过程。
第二个重大转折点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男主角刘峰与女主角何小萍因为先行一步分别被集体“逐出”,因缘际会,同上前线。
在这一段,战场和战友们取代文工团,分别变成了衬托和烘托男女主角的绿叶。
编导为了让何小萍疯掉的情节真实可信,不惜造假离谱。在当年那场战争中,中越两国空军都未轻举妄动,飞机飞到前线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笔者看见荧屏中几架飞机在野战医院不远处低飞而过,还以为老花昏眼了,重看时确实见几架飞机低飞而过,接着看到一阵爆炸烟柱。编导这种情节设计,不是无知瞎编,就是随意恶搞。
编导更加恶搞的是,设计文工团在前线慰问演出的桥段,借林丁丁演唱《英雄赞歌》之机,顺势山寨了一段儿广大观众眼熟能详的《英雄儿女》,进而自然而然地把萧穗子(严歌苓的“替身”)王芳了。
第三个重大转折点是刘峰的战场表现与伤残过程,凸显战争的残酷,为后续戏份里战争英雄未被善待、善良之人不得好报加大戏剧张力,巨增鞭挞社会、抨击体制、否定领袖的力度。
第四个重大转折点是何小萍的“疯中曼舞”。在文工团最后慰问演出的桥段,编导设计了那段让观众无比揪心、无比感动、无比同情、无比难过的美妙独舞。月光如水,斯人已疯,芳华回返,翩翩灵动,大悲夺魂,成为该片最催泪的情节之一。接着,编导开始打造和渲染文工团的末日“散伙酒”,芳华们就此凋零。
第五个重大转折点是刘峰的车子被城管没收。这一段“黑城管”桥段,名正言顺地抨击了社会黑暗,自然能引发观众们群情愤恨。。
最终,分别屡经人为磨难、芳华早已完毁、自外社会主流的刘峰与何小萍默然相拥,携手余生,无怨无悔。
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是在新时代里听不到惊雷了,无声的那种。
剧终前,萧穗子的画外音道:“原谅我不想让你们看到他们老去的样子,他们都芳华已逝,面目全非。”
剧终,韩红唱的《绒花》凄惨响起,悲声绕梁,引人遐想。
如果用男女主角的悲催境遇和惨淡结局,呼应影片开始的高墙和营门后毛泽东巨幅画像,结论一定是:本片演绎的一切悲催都“祸起萧墙”之后的那位——毛泽东。
至此,《芳华》用“生动活泼”的内容、“喜闻乐见”的方式、“大象无形”的渲染、“大音希声”的手法,既“完美”地抨击了领袖、否定了体制、讥讽了社会、针砭了时弊、丑化了英雄、歪曲了生活、挑动了抗争,又洗脑观众于无形,事实上成功地愚弄了甚或愚化了很多观众。用该片导演冯小刚“观众不是上帝,是对手”的说法解读,可谓“完胜对手”。
看罢《芳华》,推敲细节,坦率地说,编导上述情节设计非常主观、片面、牵强,与毛泽东时代末期和改开前期的社会状况形似神不似,破绽小儿科。
有人认为《芳华》是一部怀旧片,呈现导演冯小刚和编剧严歌苓记忆中的上世纪70年代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文工团生活,但电影少了原著中对时代的批判和人性的反思,而以展现文工团女兵的青春肉体来吸引观众。这种浅薄的解读表明,《芳华》编导塑造角色的奥妙真能蒙人呢。
笔者恰好目睹和亲历了文革末期那一段儿,曾经在中学“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活跃过,《芳华》开篇铺垫的那些鸡毛蒜皮,尤其是女主角从走入军营便成为集体性笑料,即便在我们中学文艺队都不可能成为集体性行为,至多是某些个别人的恶作剧。
笔者那时曾经接触和见识过二炮文工团和一个师一级军队文工团员们的夺目风采,那都是些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作风优良的人中龙凤,严明的军纪是不允许任何一位男、女军人像《芳华》编导“克隆”的军人们那样叽叽歪歪、忸忸怩怩、假模假式的。
实际上,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中国军队,毛泽东时代的虎威犹在,士气高涨,英勇顽强,战则必胜。《芳华》对此根本没作深度表达,刻意搞了个“护送弹药”的场面愚弄观众,最恶劣的是山寨《英雄儿女》那个桥段,镜头中那一排端坐的战士,形象上根本就是蛮、呆、傻一族。
《芳华》之所以吸睛无数、圈粉无度、市场畅旺、票房高企,主要得益于影片题材与故事内容为角色挑选、人物塑造、演员出彩提供了极大空间。
二、《芳华》的角色塑造
《芳华》之所以动人、抓人、感人,动能和力量主要来自编导的角色塑造和演员们的诠释出彩,最大限度遮掩了情节设定方面的诸多短板。
我感觉,《芳华》编导情节设计的路数是:1、对男主角刘峰,先扬(活雷锋)、后贬(假雷锋)、再扬(真英雄)、再贬(真潦倒);2、对女主角何小萍,先贬(真小偷)、后扬(真仗义)、再贬(真作假)、再扬(真高尚);3、男女主角,扬贬起伏,节奏分明,悲催互动,形成共振,持续激荡观众的脑海,不断震撼观众的心灵,最终释放了强烈的悲催感染力。
回顾《芳华》,无论编导的扬或贬,都是通过各种无形对比和巧妙暗示实现的。
第一, 男女主角对比。
与女主角何小萍相比,男主角刘峰看似成熟、开朗、干练,实则比曾经“寄人篱下”的何小萍嫩多了。说不好听的,一个从县剧团翻跟头到文工团的“癞蛤蟆”,想吃大上海娇小姐的“天鹅肉”,听了一曲邓丽君就情向胆边生,自取其辱是必然的。
当然,拿“巧借军衣”和“巧妙离队”的何小萍与政委相比,那又小巫见大巫了。结果,频耍小聪明的何小萍扛不住战争的大场面,疯了。
第二, 郝淑文、陈灿、萧穗子之间的互比。
拉手风琴的郝淑文与小号手陈灿都是军队高干子弟,先一明一暗,后“一丘之貉”。。
与郝淑文对陈灿“曝光”前的不屑相比,萧穗子一直对陈灿情有独钟,情真意切,多方示爱。陈灿最初对萧穗子好过郝淑文。最终,萧穗子不敌陈灿与郝淑文的门户当对。
第三, 横向比较何小萍生父的劳改冤死与萧穗子父亲的平反归位。
在萧穗子收到父亲平反后寄来心爱礼物的同时,政委托刘峰转给何小萍生父含冤去世后的遗物。这是《芳华》与《归来》如出一辙的催泪戏。何小萍生父的绝笔信(画外音)也确实令笔者深受感动,深有感触。
第四, 女团长与男政委的对比。
女团长中性装扮,作风粗犷,自以为是。陈灿已经“曝光”并“公布”文工团解散已成定局,女团长还在那儿“倚老卖老”地予以否定,暗表军队高层把中层干部也骗过了。与舌巧如簧的政工搭档相比,她简直比男人还爷们儿。
文工团政委是《芳华》编导精心塑造的“要角儿”,戏份不多,隔三差五,画龙点睛,提振剧情,相当出彩。
政委第一段重头戏是劝“活雷锋”考虑两天再把让升学机会让给旁人,但他根本不知道刘峰单恋林丁丁的弯弯绕儿,只有“恨活雷锋不成钢”,爱莫能助了。这段演绎既表明刘峰表里不一,也显示政委偏心很重。
政委第二段重头戏是:何小萍内心替刘峰的遭遇愤愤不平,闹情绪作假拒演,政委得知真相,就坡下驴,把何小萍牵上舞台,一番慷慨激昂,把假事儿忽悠得比真事儿还真,骗得台下的骑兵们群情振奋,热血沸腾,山呼口号。
演出完毕,政委讲话又故弄玄虚,把本该严厉处分的何小萍“礼送”医院当护士,最后还一本正经地带领“大家鼓掌,祝何小萍在新的岗位上继续进步”。何小萍心知肚明,微笑以对,以为得计。结果证明,人算不如天,政委事实上违背了原则办坏事,“成全”了何小萍先成女英雄、后成精神病的下场。
政委第三段重头戏是《英雄儿女》山寨到尾声时通知萧穗子去战地采访,意有所指地叮嘱萧穗子:“记住,英雄不是鲁莽。” 笔者顿时被政委搞迷糊了,高喊“向我开炮”的王成,是英雄?还是鲁莽呢?
政委第四段重头戏是文工团最后一次慰问伤病员演出之前的动员讲话,他动情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话中有话:他们有的,伤的不是身体,伤在这里。
政委第五段重头戏是文工团“末日散伙”时敬酒。事前很可能也被梦在鼓里的他,满怀无奈:同志们,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杯中,干了!令文工团随后喝成“群魔乱舞”,醉成“一堆烂泥”。
总之,编导通过精心塑造文工团政委这个红花,配上女团长作绿叶,把军队中层干部的“嘴脸”刻画得“活灵活现”。
第五, 巧妙穿插在剧情中间的各种比较、比喻。
《芳华》编导设计的“精巧比较或比喻”可谓灵活多样,层出不穷,除了前面提及的,还诸如:1、“活雷锋”刘峰被喊去帮忙抓回逃出营门的“猪”,还让“猪”跑到庆祝游行的人群里,刻意搞出人中有猪的场面;2、一位战友的未婚妻极其势利,缺一对沙发不结婚,于是,心灵手巧的刘峰为战友结婚特地打了一对沙发,并请林丁丁过来欣赏,编导借机安排林丁丁坐在沙发上感慨:这么好的沙发只有在锦江饭店和军区首长家坐过,既侧露林丁丁是大上海的小资女,也说明她去过军区首长家,搂草打兔子,暗中至少“赞扬”了军区首长的豪华待遇;3、刘峰“耍流氓“被军队保卫部门调查与刘峰“私家车”被地方城管部门扣押,两场戏的氛围和刘峰的肢体语言都甚为相似,如果前后场景对比,也能解读出一些寓意;4、生命垂危的小战士原本让人无比敬佩,但编导安排小战士自揭“年龄造假”参的军,先扬后抑,令人感叹,假能送命;5、郝淑文当年是文工团共同讥讽和排挤何小萍的“罪魁祸首”,到后来无比仗义地“拯救”了刘峰,手段是“官倒”得来的“千元巨款”(照比当年的工资水平);6、编导连何小萍那冤死的生父也不放过,让他黄泉路上呼天抢地: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如何如何,用以联通前世今生,警示文革恶人:此生作的孽,来世必报应。
第六,《芳华》编导最为得意的角色塑造,笔者认为非萧穗子莫属。
萧穗子得原著作者与电影编者严歌苓“替身”之利,事实上成为《芳华》所有角色中独一无二的“高大全”。
编导首先安排萧穗子置身世外,穿针引线,娓娓道来,成为编导的“知心人”和“传声筒”;然后让她先与“罪魁祸首”郝淑文争比含情脉脉、为爱奉献、挚爱不争,与疯过的女英雄何小萍横比乐于助人、为人仗义、打抱不平,与《英雄儿女》里的王芳攀比忠于职守、服从命令、勇于牺牲,最终在《英雄儿女》的烘托下升格为女英雄,不鲁莽的那种。
笔者掰扯完《芳华》的情节设计与角色塑造,忽然醒悟,《芳华》的编导除了变着法儿讴歌萧穗子,在刘峰做沙发时彰显冯小刚做过军队文工团的美工设计,其余所有角色,除了萧穗子那未露面、未出声的父亲,至少被编导花样翻新地否定过了一大圈儿、甚至好几轮。如果把《芳华》编导的角色塑造概括成一句话,那么一定是:把毛泽东时代所有整过人的、做过假的、偷过啥的、发过疯的都包括在内,整个中国也就一对父女一直是好人,前提是那位好父亲没去世、那位好女儿没入美国籍。
三、《芳华》的背景启示
如同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眼中也有各自的毛泽东及毛泽东时代。视角与认知,取决于每个人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社会地位。
笔者搜了网上资讯,得知冯小刚和严歌苓于1958年分别出生在北京和上海,都当过兵,都进过军队文工团。两人的不同主要是家庭背景、生活经历、婚姻状况。编导在《芳华》里其实已经做了很多精巧的折射、反射、投射、透射、变射。
冯小刚的父亲曾经是傅作义的部下,解放后变成国家干部(文革期间自然是“革命干部”),母亲是单位保健医生,所以,冯小刚幼时也算北京的“大院子弟”,尽管大院层级不高,而且是地方的。
悲催的是,随着父母离婚,年幼的冯小刚随母亲和姐姐搬出大院,“流落民间”。据信,正宗“部队大院”子弟叶京执导的电视剧《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就是用冯小刚作原型,打造了惟妙惟肖的“冯裤子”。
冯小刚与他同代的导演们,因为成长的共同历史环境、大同小异的社会境遇、主观情感对客观世界的深切思考,改开后变成了一帮“老炮儿”或“老枪”,不约而同地在其导演的影视作品中针砭时弊或影射现实,既要面子上好看,票房好赚,又要“老枪”频打,《让子弹飞》,把“老炮儿”打得拐弯抹角。
冯导从当年的“冯裤子”到如今,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显然早已完成了从山寨学徒到定制大师的转变,不仅习得好莱坞的拍戏精髓,而且越来越驾轻就熟,匠心独具,以致有人看完《芳华》马上将不改“老炮儿”本色的他,抬举成“中国的斯皮尔伯格”。
严歌苓的父亲萧马(笔名)是一位知识渊博、爱好广泛、为人豁达的知识分子,家里藏书丰富。年幼的严歌苓对其中的《西厢记》格外着迷。严歌苓的母亲禁止她看“荤书”,但父亲认为越早接触越没有神秘感。
严歌苓上小学一年级时文革爆发,她父亲被打倒。从她12岁(1972年)能考入部队文工团当芭蕾舞演员看,足见她父亲的问题不严重。
当严歌苓成为15岁的文艺女兵时,据传对一位30岁的英俊军官一见钟情,并写情书表达爱意。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位军官把她的“情书”上交组织,导致她被严厉处分,令她羞辱难当,悲愤异常,差点自杀。
1979年,严歌苓主动请缨去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线当战地记者,曾经在野战医院采访伤员和从前线撤下来的小战士。她把这段生活体验写进小说处女作《七个战士和一个零》中,令身为作家的父亲萧马着实惊艳。
1983年,严歌苓25岁退伍,写作带给她第一段姻缘。 1986年,严歌苓在上海电影制片厂邂逅著名作家李准的儿子李克威。门当户对使严歌苓和李克威很快相恋并结婚。
1988年,严歌苓得到美国新闻总署的邀请函访美,回国后下定决心学习英文。次年,夫妻两双双出国。李克威去了澳大利亚,严歌苓去了美国的一间艺术学院攻读写作硕士学位。夫妻聚少离多,感情日渐疏离。不久,李克威提出离婚,严歌苓在离婚协议书上平静地签了字。
严歌苓在美国过了一段孤苦生活后,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位在美国驻沈阳领事馆当过2年领事、会说东北话的美国外交官男友。两人恋爱一年后,严歌苓的背景被FBI多方调查,结果,她的美国男友在工作和婚姻中选择与她在一起。来自美国人的爱情让严歌苓时来运转,写作生涯迎来高峰。
透过喧嚣看《芳华》,联想曾经看过的《归来》,我感觉,严歌苓骨子里是一位海派小资,因为家庭和个人在毛泽东时代遭逢逆境乃至错待,或许对新中国那段历史时期某些史实产生了根深蒂固的负面感知与认知,加之文革确有巨大的社会负作用,尤其是在国外写中国必受出版方极大制约,使得她的作品跃然纸面,蹿上银幕,宣泄出来,往往是一系列的苦难深重、扭曲人性、泯灭天良、永难释怀。
正因为严歌苓的复杂经历和作品特色,有人在网上评论她道:“当过兵,但恨这个军队,出生在中国,但并不爱中国”。笔者认为此种评论失之主观、失之偏激、失之极端。但是,实话实说,《芳华》的情节编排与角色塑造,确实明显表露出作者去国前种种悲催境遇造成的刻骨情感伤痛以及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更可以清楚看出她对中国军队和文革岁月的诸多负面情感取向。
无论冯小刚与严歌苓编导《芳华》的主观创作意图如何,笔者认为,《芳华》在新时代正式开始的第一个岁末推出并轰动,正面作用极大,如果引导得当,对广大中国民众很有启迪意义。
首先,《芳华》的社会历史背景始于毛泽东时代末期,这个时期是毛泽东被“三七开“的”三阶段“。客观地审视那个时代,毛泽东发动文革的初衷与主观意愿虽然是好的,但是,他在理论上犯了与当年王明几无二致的错误,即所谓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完全照抄、照搬、照套了马列论断,促成中国社会的巨大撕裂,引致中国人民的广泛内斗,造成发展过程的严重内耗。
笔者虽自谓“崇毛”,但也认同毛泽东被“三七盖棺”的公允。冯小刚和严歌苓用本片再一次提请观众反思文革、反思毛泽东、反思中国社会及其体制,令广大观众有机缘共同回首过去,温故知新,展望未来,这对中国社会发展避走歪辙、不蹈覆辙、行稳致远是很有益的,或许也是官方放行《芳华》和任其风行的主因。
其次,文革是新中国之殇,在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皆对中国社会发展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与损害,这一段是中国今人乃至后人在实现中华文明伟大复兴过程中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一道坎儿。
但是,反思文革,话语权不应该仅仅掌握在少数遭难的“地富反坏右”、“走资派”、”小资“及其后代的手中,尤其不应该让影视编导们享有任意解读的话语权,应该尽快由官方主导,变为倡导新时代新体制新领袖新思想的最大、最好、最劲、最力、最强的抓手,使得世世代代的所有中国人都能够明确历史的经验,铭记历史的教训,明瞭历史的走向,让警钟长鸣,举国警醒,永不内斗,长治久安。
据载,文革的著名受害人之一、惨死于文革中的原国家主席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去世前目睹改开后的社会乱象,曾多次公开肯定,毛主席发动文革的初衷是好的,也是高瞻远瞩之举,极富先见之明。如今,以习主席为最杰出代表的文革知青一代“接管”新中国,开创新时代,充分表明10年文革虽然代价巨大,但破中有立,10年树人,开花结果了。
按照《芳华》明显的讽毛、诽毛、否毛编排,改开本应从此美好,但片子一边渲染改开带来的种种“自由”,一边继续揪着中国社会及其体制阴暗面不放,并安排作恶的歹城管、奔富的官二代、去国的小资女,取代“假雷锋”、“假英模”、“疯英雄”,作改开的 “三个代表”,借以继续贬损和否定仍然“七分”认同毛泽东的中国社会,让人很难不联想编导的真实创作目的。
冯小刚最近一句名言是:“说观众是导演的上帝,这XX多扯淡啊。观众应该是导演的对手,在我看来,就是我怎么能够征服你,用我最大的诚意去把这件事做好,我认为这是对观众一个最大的尊重。”
严歌苓最近说:“每个人都是大时代里的一只蝼蚁。”
从《芳华》编导的言行和作品看,他们看时代是自私的,视角是小资的,目的是势利的,心态是孤傲的。
古今中外的人类社会发展充分表明,任何文明、任何民族、任何国家、任何社会、任何发展,都必定历经风雨,波澜起伏,曲折前行,毛泽东时代和邓小平时代等都不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摆脱时代的局限,没有任何人能够挣脱社会的制约,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脱人生的伦常,当然也包括不世高人、《芳华》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