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情事
暴力离婚
20180410
这是一个晚秋的清晨。阿汀慢慢地开启了店门，还没有客人到来。当天送达的一大捆报纸斜倚在门框边，太阳淡淡地斜照在窗台上，当然还有门外的大街上。三三两两的野鸽子和麻雀，偶尔还有乌鸦，在街道上散步、觅食，有时疾走几步，躲避匆忙路过的行人。偶尔，一些完全判断不出哪国语言的对话飘落到了阿汀的耳朵里。
昨晚开奖的彩票大奖也不知花落谁手？今天啤酒公司该来送货了吧？阿汀默默想着，慢条斯理地干着每天开店必须干的活儿：开灯，开收银机，开彩票机，公布开奖结果，开咖啡机，撤下旧报纸换上新的，检查牛奶冰箱温度等等。在他的眼里，今天不过是自买下这个小店以来的1000多个日子里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这确实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要不是下午一个穿着制服的法院信使到来的话。信使到来的时候，阿汀正闲着没事，一边在网上浏览，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再给自己的梦中情人卡罗琳娜写封电子邮件。但碍于老婆莺儿正在店里查货，没有写成。信使也不多话，拿出一个大号黄色牛皮信封，请他们两人签收。莺儿顺从地签了字，阿汀却满怀狐疑地盯着厚厚的信封，犹犹豫豫地签了字。
信使一走，阿汀便急忙打开牛皮信封，抽出厚厚的一摞文件。封面便是：
“关于阿汀先生和莺儿女士的协议离婚申请书”（法语）
阿汀的脑袋“嗡”地一下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申请离婚，也没打算离婚！难道是老婆干的？难道她知道了我的秘密？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汀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只见莺儿已将申请书翻到最后一页，麻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它往他面前一推，冷冷地说：“签字吧。”
阿汀冷汗都出来了，他完全没想过这件事。“我不签！这么厚的文件，又是法语的，我还没看过一遍呢，怎么能签字？！”他断然拒绝。
莺儿冷冷一笑，也不坚持，继续忙自己的事儿去了。阿汀看似呆坐在柜台里面一动不动，实际上脑子在飞速运行，设想各种可能出现的局面和对策。
一个小时后，两人例行的换班时间到了。阿汀黑着脸，夹着文件准备走。
“慢着，把钥匙交出来再走。”莺儿说。
“什么钥匙？”阿汀问。
“你那一串钥匙！”莺儿说。“那一串钥匙”包括店、家还有车的钥匙，意味着他的全部家当。
“我不交！！！”阿汀吼起来。
莺儿扑上去就抢，——她知道在哪个荷包，当然，她也知道抢不过他。
阿汀只一推，她便倒了。这一切，店里的录像系统录得清清楚楚。莺儿不哭不闹，拿起电话就拨了911。不出两分钟，警车嘎然而至。一男一女警察推门而入，男警把阿汀带到一边、女警把莺儿带到另一边，分头盘问，并作记录。没有悬念地，女方指控男方家暴，有录像为证。女方还指控男方平时也打骂自己的两个孩子，尽管没有证据。
这还了得？！要知道在西方，男人用暴力控制家庭成员可是重罪。警察二话不说，立即给阿汀带上手铐，押回了警局，关进了看守所。离婚文件和那串钥匙被警察交给了莺儿。
当晚，阿汀一人躺在看守所的单间里，一夜无眠。今天发生的事儿太突然了，一切就像在梦里一样。
他双手枕着头（进来时手铐已经下了），睁眼望着天花板，过去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里。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飞机制造厂当工程师，这个厂是生产战斗机的。他认识她时她还是部队的卫生员。她复员后便来到他所在的厂，与他结了婚。小日子幸福、平淡。后来，飞机厂效益不景气，随着下海经商的大潮，她又随他，伙同他的几个哥们儿，到新加坡开公司去了。公司倒是赚了不少钱，但新加坡人多地少，移民不易，他们于是申请技术移民，来到了北美。在基本过了语言关之后，他们双双在一家餐馆找到工作，买了一辆便宜的二手车，每天手牵着手，同进同出，令旁人羡慕不已。工作了两年后，他俩举全部积蓄，再加上银行贷款，盘下了目前的这个小店。两人起早贪黑，经营着这个小本生意。此间，两个孩子依次出生，岳父母也过来帮忙带孩子，兼做饭，解决了两人的后顾之忧。
按理说，这样的生活虽无法达到富贵，但也足以衣食无忧了。但当初的激情不再，两人一个早睡早起，一个晚睡晚起；一个负责开店，一个负责关店。上一次做性福的事儿，早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直到今年的中秋晚会，他遇到了卡罗琳娜，她就像一缕阳光从他头顶直穿脑心。他便忘不了了。于是，他开始隔三岔五地给她写邮件，抒发自己的思念。只是，他从未收到过她的回应。
莺儿是怎么知道我的秘密的呢？天蒙蒙亮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个夜晚，他躺在床上，继续思念他的梦中情人。“亲爱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监狱里？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受的苦？你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我多想早些出来看到你，或者听到你的声音啊！我想给你写信，可这里无纸无笔，更没有电脑。连鸽子也不肯光顾这里！”
莺儿是怎么知道我的秘密的呢？他迷迷糊糊地想。
第三天一早，牢门开了，三个警察进来，警惕地给他戴上脚镣，塞进汽车。汽车里早有了一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表情不一，都带着脚镣。到了法院，法官高坐台上，一边坐着公诉人（警察局），“犯人”们一个个过堂，每个案子只需约十分钟。轮到阿汀了，公诉人说什么他听不太懂，轮到他辩护时他也说不出啥名堂。只听法官判道：
“家暴成立，你有罪。判你罚款1000元，或者入狱三天。另外下达隔离令，禁止你靠近莺儿女士和你的孩子500米以内。”
他选择罚款。他们的共同银行账户里本来有几万元钱的，这点儿钱算啥？交钱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仅剩一千余元了。交了罚款，他出狱了，看到久违的太阳，竟不知该去何方？他踯躅着来到了昔日打工的餐馆。
昔日的工友听了他们的遭遇，争吵不断，有的支持男方，有的支持女方。但不管怎样，现在阿汀几乎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而冬天已不远了。工友们有的借给他冬衣，有的提供住房，餐馆老板也欢迎他随时来餐馆吃饭，更欢迎他重新回来工作。阿汀看着工友们，热泪盈眶：他总算度过了难关。
一个月后，阿汀远在中国的家人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场变故，父亲急得突发心肌梗塞，不出两天便气绝身亡。阿汀闻言，急忙请假回国奔丧，也没能赶上看父亲最后一眼。他悲痛欲绝。他不知道，在地球的那一边，一张法庭传票被法院信使送到了他的新住址。
再过半月，当阿汀还在故乡时，民事法庭开庭，缺席审判阿汀、莺儿离婚案。根据上一次刑事法庭的家暴裁决，法官判决离婚案成立，准予离婚，所有财产、孩子归女方，男方在获得女方同意的前提下有权探视孩子。
当晚，他收悉莺儿律师的邮件，通知离婚案结果，他立即昏死过去。他没有看到，附件里还有一封不知被转发了几回的邮件（英文）：
“题目：问候
“亲爱的卡罗琳娜，
。。。我知道你有丈夫、孩子，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我愿意等。哪一天你不愿和他过了，或者他去世了，我们就在一起吧。我愿意等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