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之爱(二)——无缘无故地就不会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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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无缘无故的就不会是自杀

左门豪——我的表姐夫,应该不过三十四五的年纪,身强力壮,上次见他还可以吃下整头牛。怎么可能?我飞速地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交通意外?表姐应该不在微信上,没有应答。任我在困惑震惊中挣扎,我本已经在谷底的心更加沉落,难道我的母亲血系那边有被诅咒的光环吗?怎么老是发生这种事情?

老妈徐遥照片上看过去是位端庄温柔的女性,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我属于后知后觉的晚开尊口型,两岁才开口说话,那时她离开整整已经一年有余,我对她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照片里她笑得像朵盛开的花,看我的眼光满是慈爱,但有的她姿势僵硬地抱着我,很木然的表情,仿佛抱着一只公仔娃娃。我被告知她死于一场公园划船的落水意外,对于这些,我没有太多触动和感觉,我开口叫妈妈叫的就应该是继母陈玉荷,她待我很不错,如果不是这么精心的提醒,我是可以误认她是我生母的。

其实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一定要摆上我和我妈的合影,仿佛时时刻刻诉说着,陈玉荷和我是泾渭分明毫不搭架的,使我本来可以模糊的概念变得清晰,也使我对陈玉荷的感情变得很复杂奇特,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揣测她那看似温情的言谈背后的真正用心和含义,即便得不出任何反面结论。我也会依然把那些归于虚情假意的行为。

我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样处理事情,我们家这样子的情况,如果将我的生母信息稍加暂时隐瞒,不是会皆大欢喜,其乐融融吗?陈玉荷并没有为父亲生下一子半女,当我们三个出现在人前时,不知情的从没有想到过我和陈玉荷是一对猜忌敌对重重的继母女。

记忆里的父亲总是很忙,他们那代从家乡来到深圳打拼,没有任何背景,想来都是艰辛。成功肯定不会是偶然更不是必然,父亲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上面。难得和我相处的时光,也是不厌其烦地述说着他的苦楚,希望我懂得和体谅。我从不经事起就开始听,父亲的说辞对我来说成了一种很莫名的习惯。那些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惊心动魄会带来震撼的故事在我反复听来居然已变成波澜不惊,纹丝不动。从某个角度把张爱玲的那句名言诠释得淋漓尽致: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东西,即使美丽如玫瑰的东西,经过时间的稀释也会变得无趣,像擤过鼻子的纸一样可以随意丢弃。

如果说这些事情,父亲对我采取的方式是堆放在一间专门的屋子里,情愿和不情愿之间我被扔在屋里反复温习着。而家里其它的事情,对我都是紧锁关闭的大门。祖父母候鸟一般,每年家乡的冬天都会来深圳。他们对我,隔着一层保鲜膜,和陈玉荷之间更加亲密自然,我也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催促陈玉荷给他们生个孙子。这些举动对我无疑伤害巨大,我敏感的心因此伤痕多了很多。至今仍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是发生在我大约五岁,有次犯倔不乖,大家连哄带骗无计可施,祖母一旁刀子般的语气:“我看这孩子应该是随她妈,有些神经病!”

母亲这边亲戚音讯全无,仿佛不存在一般。直到有天表姐来到我家,我才知道母亲家里还有这么多的幸存人口,表姐是姨妈的女儿。长相上感觉比我还像我的妈妈,她大不了我几岁,却早早已为人妻,携着他的夫婿左门豪来深圳找工作,父亲应该有帮他们安顿下来。表姐对我,生疏中含着礼貌,虽然我对她有股难以解释的亲近感,把她认为是我和母亲之间的桥梁,可以搭在母亲漠然的神情和年幼无知的我之间。但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表姐和我的交道不多也很有分寸,仿佛经过专业训练,不该说的话和举动都不存在。

“若遥,若遥!”家里司机李叔的大声呼喊把我扯回现实中来。李叔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是爸爸的司机,家里的大小事情他比谁都清楚,感觉他就是大管家,他对我一直很宠爱,在感情上我对他胜过父亲。所以他独自来接我,我一点也不意外。一上车我迫不及待地问:“我表姐夫怎么死的?”

李叔倒是有些意外我的问题,他愣了一下:“你是为这个回来?警察说是自杀!”
这犹如炸弹在我脑海又轰响了一通:“自杀?他们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段,左门豪失业,说没饭吃,你爸有让他到公司来帮忙,不晓得为什么他做了几个月就自己不干了,不久就听说了这事!还挺轰动的,上了报纸和电视,那公园为此现在还关门中。”李叔口气平静,大约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生死都视若平常。


车窗外,很好的阳光,在这气候温暖的城市,冬天反而是最美的季节,木棉和紫荆各式花都在竞相争艳,还有那直桶桶冲向蓝天的棕榈树,熟悉的一切本来我觉得很亲切,但却因左门豪的死讯瞬间逆转,我的头如针刺般剧烈地疼,这一路的颠簸和时差也带给我说不出的疲惫。我闭上了眼睛:“李叔,载我先去表姐家!”

表姐家在深圳南山区,那些老房子没有电梯,一栋一栋之间也没有那么紧密,邻居之间的防盗门很老式,不像新型的全是钢筋冰冷至骨。我来的次数不多,里面也不曾有过我热烈的期盼,但不知为什么,我喜欢,或者是喜欢表姐和姐夫还有他们的儿女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想到他们的儿女,我的心一阵阵紧缩,人生如此的不幸为何会降临那么可爱的孩子们身上,上帝的心意我们凡人该如何去体会?

表姐不晓得是因为没有预料我的来到或是还没有从表姐夫的事情中反应过来,看到我,反应很淡然。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屋里布置依旧,若不是墙上那副挂了黑纱的左门豪巨幅黑白照片,我会忘了此行的目的。

“家里经济没问题吧?”有过独自在外的生活经验,我也开始知晓世故炎凉。
表姐一边帮我斟茶,一边答:“暂时没有!”
袅袅的热气腾架在我们中间,我居然又不知何言以对,沉默良久:“真地是自杀吗?之前他有什么异常反应?”

他们都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表姐的情绪瞬时激动:“他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抛下我和年幼的孩子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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