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文)那一方水土

晚年住在维吉尼亚州的费尔克斯郡的小儿家,这儿位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西北,到市里只有十五分钟车程,一条弯曲起伏的Georgetown pike公路从小区旁边穿过,汽车川流不息,经常堵车。这儿属于自然保护区,在波多马克河西岸,森林密佈,丘陵起伏,林中高低错落散佈十几户人家。

波多马克河发源于西弗吉尼亚州,经大华府地区注入大西洋,距儿家不远有公园,是观光波河的最佳景点,站在岸边远眺:宽阔的河水被巨大的嶙峋怪石阻挡,浪涛在嵯峨岩石中咆哮,声如雷鸣,奔腾而泻,形成一处处瀑布、激流、险滩、真个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景色巍峨壮观,令人惊心动魄!

小区人口不多,但聚集了美、法、中、韩、越南等国居民。儿家路口斜对面有幢两层小楼,红墙黒瓦白门窗,绿树掩映,门前杜鹃花盛开,红花似火,白花如雪,在蓝天绿地中宁静安祥,风景如画。诺大幢楼住着一位九十多岁的白人老妇,平时甚少出门,曾看到她颤巍巍地拉个小车送垃圾,或去门口路上摆盆花,可见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有户白人老夫妻,男的九十多岁了,是位心理医生,身板硬朗,还能经常开车外出採购,听说曾到北京讲学,会说两句简单中文单词,每次见面都热情地说"你好,谢谢。"有一次他邀我去家里看收藏的花瓶,该瓶是个长颈大肚瓷瓶,高约两尺余,白底,画满各种姿态的彩色古代人物,我看像中国人,便脱口而出China,他说Japan。后来想想人的服饰还真的有点不像。这儿还有户中国同胞,四川成都人,家中有位老人八十多岁了,我们喊她陈姐,由于境遇像似,往来较多。她的儿子开了一家推拿诊所,闲暇之余,喜欢栽花种菜。住宅四围翠竹搖曳,树木葱茏,诺大的院子花团锦簇,薯菜常青,瓜藤满地。在收获的季节,我们曾分享了她赠送的冬瓜、竹笋,还有四川人爱吃的鱼腥草。我们常在车道上走路锻炼,虽言语不通,但每遇汽车、行人互相都会招手或问候。有位黒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很有教养,开车经过我们身边总会放慢车速,微笑招手致意!妻说真绅士。

儿家地处波河岸边,此地雨水充沛,气候潮湿,植被丰富,长满高大的橡、枫、松、杉等树,花草茂盛。住宅座落在密林深处,春来树木刚冒出新绿,窗外涧溪岸边一株樱花便开放了,粉红色的花朵在林中显得明媚耀眼,家前楼后,路边林间,杜梨、迎春、水仙、杜鹃花和不知名的花草次第开放,五颜六色,令人赏心悦目。秋至树林被涂抹得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高低层次分明,橡子不时从高处坠落,发出劈哩啪啦声音,西北风起,无边落木萧萧下,黄叶纷飞,霎时路面就被树叶复盖了。清扫树叶是我们每日必做的事情。

树林是动物的天堂。我在家中曾看到猫头鹰在窗前草地上小憩,狐狸和不认识的动物在门前高坡上行走,鹿群在林中游曳,东张西望,低头吃草,甚至跑到家后偷吃种的西红柿,看到人来倏地逃跑了。后来我们走路竟看到不认识动物的真面目:妻喊我时这动物正在树下追赶小鸟,我走去牠却跑到岔路上,像狗似的坐着,看着我们,言下之意,你要怎样? 牠像个半大小狗,脸有点圆,似猫,一身棕黄色的皮毛,大尾巴,毫不怕人。妻有些怕, 我便拉她走了。 回家问儿,儿说:"可能是狗獾。"松鼠是大森林中的精灵,毛绒绒的身体拖个大尾巴,小巧灵活,随处可见,或在树上攀爬跳跃,或在路上、林 间嬉戏觅食,满地的橡子便成了牠们爱吃的美餐。鸟儿很多,有时成群飞来,一片树林就是黑色的了,漫步林荫道上,每天都在欣赏鸟的音乐会,歌声经久不息,有的急促,有的悠扬,有的高亢,有的婉转……麻雀的"叽叽喳喳",乌鸦有节奏的高歌"二、二、二",(故乡称之为老呱,叫声"呱、呱、呱",难道鸟语也有英汉之别?)春有"布谷"声声,夏有"知了"震耳,尤其有种不知名的小鸟叫声明快亮丽,忽高忽低,好似琴音笛鸣, 悦耳动听。有天雨后,亲家陈老师在门前的柏油路上捉到一只乌龟,龟盖灰黑色,上有黄色点、条状花纹,小孙女见了十分喜爱,看个不休,妈妈就找个玻璃箱饲养起来。不久,我又在院子里捡到一只。从此两只龟便在箱子里一起生活:或头缩进壳内呆着不动,或一只龟趴在另只龟背上,或到处乱爬,弄得吱吱啦啦作响。龟喜食蚯蚓,捉蚯蚓便成了我们的主要工作,此地雨多,雨后蚯蚓在公路上到处乱爬,捕捉不难,晴天在路边草地上也容易挖到。这两只龟是一雌、一雄,后来还生了四个蛋。十二月份龟进入冬眠期,不吃不喝,一直睡到四月份才醒。夏天来了,雨季过去,蚯蚓不好捉,肉、饭龟又不爱吃,小孙女对龟也失去了兴趣,媳就将其放回大自然了。

 

一年余后,我们又回到那一方水土,遗憾的是老朋友心理医生老人一家搬走了(听说住养老院了);欣喜的是放生的老朋友乌龟有只回来了,小孙女高兴地大叫:"是那个男的,是那个男的!"龟悄无声息地趴在原来待过的地方,看望饲养过牠的主人,住了一夜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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