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琳走了。
战雨却再也无法平静:人找到了,心却无处安放。
他最想给父亲打个电话,可是又怕自己不在身边父亲受不了这个消息再出点意外,他打
消了这个念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自己可以和他谈谈。想到这儿,他眼前一亮。
武龙今天早早来到了店里,一来就忙里忙外脚下生风,嘴里还哼着歌。
“我们一起吃饭了!” 看到战雨微笑地看着他,自己先坦白了。如果说除了家人这个世
界上还有谁最关心他,就是战雨这个兄弟了,在他面前,武龙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恭喜你啊,兄弟,看来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你比我果断。”
“哪有那么快,只是吃顿饭。不过我真喜欢这丫头。”
“喜欢她什么?” 武龙身边跟他学习跆拳道和功夫的女孩不在少数,里面漂亮女孩很多。
“我说不上,就是觉得她跟咱们周围那些女孩不一样,实在,爱帮人,有大侠的气度,
最主要……, 最主要她还是个大学生。” 武龙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战雨知道武龙有个读书情结,也看出来这次他是认真的。他拍拍他“碰到好女孩不容
易,赶紧追,别丢了。”
打个招呼走出咖啡店,他开上车融入到早晨上班的车流中。
刚才的话说给武龙,其实也是在给自己鼓劲。武龙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梅雨琳和他身边
娱乐圈的女孩太不一样,聪明伶俐,不浮躁,不做作,大胆、果敢,洁身自好,最重要的还
善解人意。这样的女孩他不想再次丢失,为此他愿意放下身价去争取。
——自己今天已经表明心迹,再荒唐一次也无妨吧。所有的努力都做过了,就算是给
自己一个不后悔的交代吧。
想着这些,他的脚已经迈进了“凯旋门大酒店”。
扑面而来的是贴心的问候,暖暖的繁荣,和外面萧瑟的秋风,肃飒的凄冷,还有为生
计打拼的俗人完全是两个世界,气派的大堂内只有柜台前三两个客人在登记,战雨环视一
圈,不得不感叹冥冥中连上天都在眷顾他这多情的人:
沙发上坐着个低声讲电话的人——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深情款款和梅雨琳告别的男人。
战雨找个地方坐下,角度刚好能够让他细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看起来四十八九岁的样子,圆脸、悬鼻、浓密的剑眉,机敏的豹眼,不长不短的头
发发际线虽有点高,却是浓密黑亮,——算是忠厚的长相;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即使坐在沙发
上周边并没什么人,整个人也看不出有丝毫懈怠,宽肩厚背给人踏实的依赖感,此时他正双
肘支在两膝上,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把玩着一副墨镜。听口音祖籍广东。
不错,这正是强哥,——强维伦。
一夜都没睡好的强哥,本想一大早出去透透气,走到大厅刚好接到老头子电话,也正
是这一会儿的耽搁,让战雨有幸结识了这个日后改变了他和梅雨琳命运的男人。
挂了老头子电话强哥没动地方,两眼盯着电话,脑子不停地回旋着他最后几句话:这事
没危险,放心吧!他姜启辉以为有书记这个顶头上司撑腰,就不需把我这外姓人放在眼里?
我要让他知道时代变了,枪杆子里面不一定出政权,未来我们搞经济的不可小觑,他要是敢
动她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他,倒是琳琳那儿优柔寡断成不了气候,必要的时候是要逼一逼
的。
他要怎么逼迫琳琳?这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想自己也是驰骋商界和官场这么多年,竟不能守护自己最想守护的人,强哥第一次感
到了自己的虚弱和无力。这件事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一定会有办法。他站起身目光重新变
得坚毅。
转身的瞬间,他捕捉到了右前方那束不羁的目光,四目相对,短兵相接,两双读不出喜
怒哀乐的眼睛,一对看不见战火硝烟的对手就这样完成了一种特别的交接仪式。
战雨走过来伸出手
“您好,我是梅雨琳的朋友——战雨。” 见过各种场面的战雨不自觉地用了“您”。
“——强维伦” 强哥点点头,报上名字,仿佛他们早就相识、或者早有约订。
“一起出去走走?这里空气不太好。” 强哥不想给战雨惹来麻烦,估计李董他们睡醒也
到下午了,离回京还有几个小时。
两个人前后脚出了酒店,默默地走到停车场,上了战雨的车,开出去半个小时有家不
错的西餐厅,等对面坐好,点了餐,战雨说:
“我见过您,您可能从不知道我的存在。”
强哥笑笑:“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是那天晚上坐在切诺基上的人,也是琳琳去见的
人。” 战雨愣住了,
“你……, 你……怎么知道?”
这次强哥不看他,拿起刀叉专心对付面前那条培根,
“我也有过你们那样的时光!” 强哥无法告诉战雨那是职业的敏感,尤其当他和梅雨琳
在一起的时候,他会随时留意周边的动静。
强哥的话却仿佛鼓励了战雨,他不再拘谨,对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从和梅雨琳儿
时的相识,4岁失散,到如今相认,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强哥开始是边吃边听,到后来放下手里的刀叉全神贯注地听,眉头时而皱起,听到梅雨
琳小时那些趣事脸上会绽出开心的笑容。
故事讲完了,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吃完面前的早餐,待服务员收走碗盘,喝着咖
啡,强哥才看着陷入沉思的战雨:
“为什么想告诉我这些?”
“我猜……她爱的——是你。”
战雨像是从齿缝间费劲地挤出来这几个字。
静默了几分钟,战雨竟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那不是爱,……是习惯和依赖。”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有那么一刻,强维伦有着强烈的冲动,想要告诉战雨自己是
从哪里领回了梅雨琳,又是怎么悉心陪伴和呵护才让她度过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那种欲爱
不能的折磨同样快让他疯掉了。
最终他却只是淡淡地说:“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我是他的监护人。”这倒是个让战雨意外
的消息,他从没想到梅雨琳有过留学经历。
“或许你在刻意回避,” 战雨想到梅雨琳眉宇间那抹不能言说的痛,“她陷得很深。”
话题变得沉重,强哥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也看得出他深爱着琳琳。
可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该说,也应该由琳琳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告诉他。
他调整下坐姿和心情换了个话题,你看过峨眉山的猴子吗?
战雨不解地点点头,他曾经不止一次在那拍过电影。
峨眉山的猴分很多群,每个群都有个猴王,年轻力壮的公侯们会互相决斗,最后胜出
的那只就是猴王,猴王会有王后,还有很多妃子,在他当政期间会不断有公侯挑战他的王
位,一般都无法战胜他。有一天猴王老了,有年轻力壮的猴子打败他了,它的王位也就坐到
头了,那时它的境遇会连那些普通的公猴都不如,因为新猴王容不下它,它会被赶走,脱离
猴群,到山里找个地方孤独地死去。
讲到这儿,强哥好像又看到当年听导游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琳琳可怜那些孤独终老的
猴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样子。
——所有的美好都在他的心里,这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有的男人生来愿为王而战,他们宁愿孤独终老而不愿心有所属吗?” 战雨
语气中第一次有了不敬。
“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当个笑话听。” 强哥嘴上没说,心里其实很欣赏战雨聪明直
率,他大度地笑笑并不过多解释,他相信有一天真相大白,这个年轻人会明白他故事的涵
义。
“看来不需再多说什么,在我看来爱就意味着陪伴,否则就是不爱,所有的暧昧都是变
相耍流氓。” 战雨起身,——突然不爽,是因为他看不得面前这个男人如此风轻云淡地谈论
一段让琳琳那么痛的情感。
气愤归气愤,战雨依然不失君子风度:
“走吧,送你!”
“不用了,我想走走。” 看着战雨走出去消失在人流中,强哥奇怪自己竟然一点不生这
个年轻人的气,相反他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半:从今以后会有人守护琳琳了。
~ ~ ~ ~
战雨觉得这一面不如不见,自己的心好像更无处安放,回“雨味”,停好车,刚走到咖
啡馆附近,迎面不知从哪儿冲过来一个人差点把他撞个跟头,没待细看那人已经跑过去
了,远远看去像是个乞丐。战雨冲着那人背影:“靠,道歉啊,你丫儿。”
心情糟透了的战雨进了咖啡厅,掏兜想摸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梅雨琳的电话,摸出来的
却是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吓得他一激灵,只见上面一行小字:电视台摄像有危险。
什么意思?谁有危险,武龙这时候已经迎上来,看着他脸色,
“哥,出什么事了?”
战雨把纸条交给武龙,武龙也吓了一跳。
“谁给你的?”
“不知道。”
“哥,你仔细想想。”
强哥?不可能,自己和他没有过近身接触,那没有再见到谁?突然,战雨想起了那个
乞丐,是他,一定是他。战雨把刚才的事告诉武龙,两人分析这不像在开玩笑。 那这摄像
是谁?战雨只认识一个摄像——邱小球。
“快,给邱小球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武龙拨了号码,很快里面传来袁琳娜惊讶的声
音“武龙哥,你找师哥啊?”
没等武龙说什么,战雨拿过电话,“琳娜,你们在哪儿,小球呢?”
“我们在长途车上,他睡着了。”
“去哪儿?你们去哪儿,告诉我地址?”
战雨记下地址,袁琳娜那边还在问:“怎么了?雨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和小球一定小心,采访很危险的,到了找个地方等着,别轻举妄动啊。“
放下电话,武龙就说“我必须去一趟,“战雨想了想,知道他担心袁琳娜,掏出车钥
匙,”好,开我车去。不用着急,估计也不是一会半会儿的事,而且这事是不是真的还不好
说,你自己一定当心。 “
武龙顾不上多说,接过钥匙一溜烟跑没影了。
战雨想这事该给梅雨琳打个招呼,看要不要报警,毕竟这是她的部下,可是梅雨琳的
电话却是忙音,战雨想等接回小球,几个人再商量吧。心却是一直提在嗓子眼里。一整天魂
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