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月一度的聚会到来,成铿在宫里宫外就这么几个人之间转悠,这种结识新朋友的机会他是绝不会错过。这次是安逸做东,带着大家到山里避秋暑三天。
酒足饭饱后,成铿瞅个机会,拉了屠云,“六郎哥哥,有个事儿,边儿上说。”原来成铿到邘都后,对南北方的价格差触动最大,大成国直到成功摄政,一直的国策是重农抑商,绝大部分的货殖是官商控制。成功稍稍开放了一些货物的私商流通,当然重要的物资比如盐铁粮食丝绸等还握在皇商手中。屠家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将南方的新鲜水果运到北方来。成铿跟着安邦上京一路过来看到听到,想到自己的留春苑和领地田庄的出产,就想和屠家联手。
两人从那只星果和那处神秘的出处聊起,一直聊到南北之差,物价区别,到私商,到合伙做生意。屠云没想到他原来在这方面动心思,张大嘴不知说什么好。
成铿笑道,“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我不能有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我不能为利?”
屠云忙笑着答应,“可以可以,咱们各自去琢磨做什么,下次见面再定。”
成铿看他有些敷衍,便笑道,“逸哥哥他们在外面投壶做戏,你又不擅长,喜欢被他们罚酒不成?”
屠云以为他人小不胜酒力,所以拉他来躲着,便笑道,“倒不怕罚酒,咱们干坐着无趣,我叫他们搬些果子来,那糯米酒香醇,正好消食。”
成铿点头叫好,“你说过柿子该熟了。”
屠云果然一拍手,“今早我让他们摘的,这一种柿子不需要打霜,脆生爽口,放冰上拔凉一整天了,现在正好。”回头吩咐下去取酒取冰柿子。
正等着,成铿笑着提起他小时候如何孵蚕卵做戏,想要在京郊开蚕卵坊,专供越州的霸王蚕。屠云这时才明白他是有备而来,不敢再敷衍,认真问起什么是霸王蚕。
原来成铿来京时就带了些蚕卵,放在自己屋子里玩儿,被淑妃看见了。大成鼓励农桑,淑妃和后宫妃子们都养蚕织布,不仅仅作为祭祀用品,后妃们还有劝桑的职责。成铿见淑妃喜欢自己带来的卫州蚕,就有了在京都一带专供蚕卵的想法。现在跟屠云提起,一是喜欢六郎直率,二来他家有生意有门路,三来他在外面跑方便不起眼。
成铿最初的计划是寻个小作坊,找几个干净心细有经验的老蚕妇就可以了。屠云觉得可行,丝绸流通虽然由国家管制,主要是为了控制物价,养蚕却没有规定,不过屠云要去司徒司问清楚。
“另外,”屠云问成铿,“在西郊找地方行不行?就是出城远了点儿,但是可以有个大点儿的院子,可以自己种桑树。”
成铿一听可以有机会出城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双手一挥,“就是这附近吧?出城不过五十里,不远不远。”
第二天一早,屠云催他起来,趁天凉拉他骑马走走。两人慢慢骑着,越过两个山梁,前面有一道小溪,下了马,喝了几口凛冽的溪水,洗洗脸,擦了汗,屠云指着溪后面的密林,“去那儿歇歇,避避暑气。”成铿依言,转过小溪,进入林中不久,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青瓦小院坐落在林中。
成铿张大嘴回头看屠六郎,屠云笑着说,“这里做蚕房如何?”原来这院子是屠云一远房亲戚的避暑之所,亲戚阖家在南方做官,这里就托屠六郎照看。屠云听成铿昨晚讲,就已经想到这里,更重要的是,屠云指着院子四围的树,“殿下可认识?”
成铿本来就欣喜若狂了,进了院子,顺着屠云所指看去,打了个激灵,“这是鲁桑呐。”斜眼看着六郎。
屠云笑道,“我昨晚也以为见鬼了,怎么这么巧,偏偏有个院子在这儿。”屠云摇头说,“也就是凑巧而已,六郎和殿下有缘啊。”成铿同意,只好用有缘分解释了。
两人看了一圈房子院子,又商量了一会儿,才骑马回去。成铿拍着马,向屠云讲了蚕桑的出处,太古时一家马爱上个女孩儿,遭女父反对,一怒杀了马,女儿殉情,两情侣俱化做蚕,居于桑树上,桑同丧也。屠六郎唏嘘不已。
九月初二是安皇后的忌日,成瑞淑妃带着成功成铿至乾至坤到宗庙祭奠。安仪逝时,成铿尚幼,远在越州不知,这次则视为新丧,重孝在身,衰冠绳缨菅屦。
成铿从小就苦苦追寻身世,如今父兄都在,母亲却是永远见不到了,也不知相貌如何。回想当年母亲去世之际,他可能正在留春苑骑马嬉戏,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此不孝不敬,却是他成铿无法掌控的,他感觉自己的渺小与无奈。
成铿悲从心生,又思念留春园和秦凯等人,加上在京城受成功管教,过的也不是很愉快,痛哭得几乎晕过去。白天受了些暑气,晚饭也都吐了出来,当晚就病倒了。
淑妃听说了,来修颐殿探望,看他缩在床角,脸上烧得通红,闭着眼低声叫了娘娘,眼泪又滴下来。淑妃看他可怜,想他自小没有过母爱,搂着哭了一会儿,让修身抱回自己的端颐宫里住着,安抚了半天才好些,成铿不择席,又嗜睡,淑妃哄着拍着足足睡了两天,病就好了。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
道德經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