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舞榭歌台,风流雨打风吹去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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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秋猎成瑞就没有去,因有听政的责任,留在京城主持,新皇成功带诸多皇弟皇子文武官员大队人马到达猎宫。

成铿跟着王伯兹练骑射近两年,去年大有进步,今年正想大展身手。可成功只住了不到一个月,借口早冬天寒,也没出猎两次,就带着成立成铿先回京了。

成铿这天去给成瑞道晚安,和上次一样,何总管进去禀报,一会儿出来说正打坐,“知道了,改日再来,嘱咐殿下要诸事上心,多多效忠新皇。”成铿只好在门外施礼告退。

转到太皇太妃处,淑太妃也在。成铿见祖母精神萎顿了许多,清楚老人不能图静。太皇太妃本来喜好热闹,只因伤风嘴脸略有歪斜,不愿见人了。

看成铿进来,太皇太妃高兴得不得了,一迭声问哪儿去了,成铿忙答去了猎宫。淑太妃也帮腔说,“十哥儿今年厉害,打了不少猎物,中午吃的卤雁就是老十孝敬的。”老太太更高兴了,叫着晚饭还吃卤雁,让成铿留下陪着。

淑太妃笑着答应。成铿看她笑眯眯的样子,竟呆了,“娘娘,我母亲什么样?”

淑太妃疼爱的捧起他的脸,“儿啊好孩子,你先陪皇祖母坐会儿,我去照看一下他们传膳,等饭来齐了,咱娘儿仨边吃边聊。”

成铿趁这个时辰好说歹说拉了皇祖母去园子里走走,亭子里坐坐。刚刚到邘都时,成铿个子只到祖母的肩膀,如今已和祖母一般高矮了。以前偎在祖母怀里撒娇,现在却成了祖母的依靠。成铿从容姬手里要过娟子时时擦干祖母嘴角,依在祖母身边任她疼爱地摩挲。

成铿渴望着女人的爱抚。他只隐隐记得奶娘惠娘柔软的双手和轻轻的抚摸,之后除了秦凯,就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身体接触。苏素把他从男孩变成个男人,那激起的性欲因为和卓家的定亲被压抑下来,有时候夜里梦见苏素,醒来发现自己的手在作工。大部分时候干脆继续恣意尽兴,眼前却浮动着那黄衫。

成功登基后对他的压制更让他窝着的一团火频繁的要找地方发泄。在皇城里里外外每时每刻的监督下,他自己的空间被挤到了只剩那张床榻,只有在这儿他能流泪而不被看见,发呆冥想而不会被问到。他唯一拥有的只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还有自主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曾冲动想过拿刀来刺,让肉体的疼痛舒缓内心的压抑,马上意识到连这也不行,因为会留下伤疤被成功知道,剩下能发泄而不留痕迹的就是自慰了。他有时候会听见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嘶吼,骂他没出息,叫他停止。可他停不下来,有时候会流着泪整宿不停,直到天明,精疲力尽,头昏脑胀,无力去想那些痛苦烦心的事情。

终于有一晚动静大了些,被修身听到,挂了帐子秉烛查看,看成铿蹬了被,双手插在裤子里,咬着枕头轻喘,修身马上明白,问他要不叫个干净小黄门来陪睡。成铿被逮个正着,有些羞赧,使劲摇头。修身倒不坚持,打了水,给他洗净手,掖好被子催他睡会儿。第二天去太医院要些药熬了给他败火,也被成铿拒绝了。

现在依偎在祖母怀里,成铿心里只觉舒服踏实。“皇祖母,我每天都来陪着走走路好不好?”

太皇太妃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你皇帝哥哥肯吗?”

成铿忙说,“我不会耽误皇帝哥哥的,再说,皇帝哥哥孝顺,不会不答应。我每天晚饭前来,陪皇祖母聊天,我还要陪皇祖母吃饭呢。”

太皇太妃更笑了,“好好,咱们去跟淑妃讲,专做你喜欢吃的。”

正说着,淑太妃亲自走来请回去用膳,听成铿说要来陪太皇太妃,也喜欢,太皇太妃又嘱咐一遍做老十喜欢的菜。淑太妃笑着答应,和容姬二人搀扶着太皇太妃,成铿在前面说说笑笑的领路,一行人回到殿里。老太太今天被小孙儿哄得高兴,晚饭还多吃了两口。淑太妃见成铿这么懂事,轻轻叹口气,“皇后若是还在世,看见你这样子,该有多好啊。”

成铿一直等着淑太妃提起,便停了箸听。淑太妃笑着说,“从哪儿说起呢?小时候我爹男女一样养,所以也送我们姊妹两个去大学,大姊又喜欢男装,那装扮真得是英姿飒爽。你父皇一眼看中,二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两小无猜,早早的定亲成婚。”

太皇太妃也点头,“那可是一双金童玉女呀。”抓起淑太妃的手,轻轻拍着,“她若是有你一半的脾气就好了。”

淑妃看了一眼成铿,微微摇头,笑着说,“太皇太妃过誉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有教育太子的责任,不能象我这样懒散。”

一时饭毕,漱了口,擦了脸,吃完茶,淑太妃搬出针线活儿,“这是你父皇过年的新衣,还有几针就好了,你要不耐烦,就先回去。”

成铿摇头,“我要陪着娘娘和皇祖母。”淑妃笑了笑,就不再催他。成瑞的衣服多是淑太妃亲手做的,今年也不例外,淑太妃抚平衣襟,抿嘴轻笑一下,“皇后从来就不动针线的。”

成铿见淑妃给成瑞做的仍是日月之章的天子大礼服,黼黻五采线绣出的波涛海浪,烘托着日月光明,啧啧称赞淑妃,“娘娘手真巧啊。”不敢太打扰,安静地坐边上看。

那边太皇太妃和容姬也忙着什么,招手叫成铿近前,指着说,“这是给你们哥儿几个的新鞋样子,喜欢这个虎头吗?是给你的。”

成铿笑着点头,“喜欢,还像我几分咧。”太皇太妃和淑太妃伸头仔细看了看,不由大笑起来,都说,“果然像。”

淑太妃做好最后一针,和容姬又前后检查一番,满意了,叫侍女收下去。这才拉着成铿到案前,“好孩子,你会画,皇祖母和我想了几个新样子,你先给画出来。”成铿听话地坐好,按淑太妃的意思画了出来,还建议几处稍作改动。

看天色已晚,淑太妃便叫成铿先回,她和容姬侍候太皇太妃安歇。

成铿果然依言,每日扶皇祖母花园走走吃饭聊天,然后帮着画衣裳样子首饰样子,慢慢的心静了下来。太皇太妃在成铿的陪伴下,活动多了,饭量大了,心情好了,精神旺了。淑太妃看着高兴,对成铿更是爱惜。三人一边做针线画样子,一边东一句西一句说起皇后的往事。成铿逐渐对母亲有了更多的了解,有些能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了。

成功很快就知道了。心中纳闷,修身那边还在讲他年轻躁动,这边他却和三个女人做针线,他如何能坐得住?问他,成铿笑答跟着皇祖母可以省不少饭钱。成功蹙眉,“你抠门到要去蹭饭的地步?”

成铿记起成功是从不玩笑的,马上绷起脸说因为见祖母精神不佳,每天陪着在园里走走。成功点点头,倒喜他孝心,也不想压他太过,不想他变得懦弱,就说以后多陪皇祖母不用晚汇报了。成铿忙谢恩。成功依然不理解以成铿的倔暴脾气如何能去做女红,于是叫成就暗中观察打探,另叫成立去试他的武功。

 

成就借着探望祖母和母亲为由,陪了几次,见他们真的在设计衣服鞋子,喋喋不休讨论用什么料子,染什么颜色,配什么花纹,自己插不上嘴,早烦了,加上就王妃刚刚生了儿子至鑫,淑太妃也催他多顾家里,成就心思哪儿在这里,匆匆如实向成功汇报了,就不再来了。

 

成立自知嘴上斗不过成铿,就在春和园时常挑衅比武,成果圆滑,又和成立要好,自然不劝不管,成就心知肚明,想帮成铿,但不敢得罪皇帝,所以袖手旁观。成铿知道是成功指使,任凭成立挑衅,就是不出手。成立自恃武功高强,一直想找机会羞辱成铿,看他不理,在春和园里当着成就成果的面不好做得太过。有一天在春和园外的树林里截住了成铿。

成立从树后猛得窜出,惊了成铿坐骑,马掀前蹄,几乎直立了起来。成铿急忙勒缰稳住,两名随从侍卫后面收缰不迭,落下马来。

成铿看成立只是一人,暗想如果今天不打出个结果,成立脑筋执拗,又不会作伪,成功让他干什么,他就认准了会不停的纠缠下去。想到此,一抱拳,“七哥,春和园太小,在这里打最好。”

成立一哼,“里总散想通了。”

成铿扫了一眼爬起来的侍卫,“你们俩去两边路上盯着,有人来通报一声。”两随从看情势不对,早就想跑去报信儿,听他这么一说,不敢溜走,对看一眼,只好听令,各自下去把住路口。

“七哥,你想怎么样呢?”成铿打定主意,如果成功只是试探他虚实,他宁可受点儿伤,让成立赢了去,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如果真下狠手弄伤弄残他,他抬眼看着成立,该是让他知难而退的时候了。

成立掣剑在手,指着说,“里整天装模肘样的处春和园混,跟王伯吃能学到什么,今天让里吃道什么是真正的剑法,也好迷途吃返。”

成铿点头,“原来皇帝哥哥让你来说服我换教官,直说不就行了。”

成立皱眉,“光说里愣听?”眨了眨眼,“这跟王帝哥哥无关,里到底怎么样,过两糟就吃道了。”

成铿抿嘴微笑,“七哥这么关心我?”

成立意识到半天只斗嘴了,便不再说话,使了个起式,朝成铿攻来。

成铿剑来不及出鞘,左闪右躲,避开两招,成立加快了速度,一连五招攻进。成铿看他剑招刁钻,不敢托大,凝神屏息,拆了这五招,趁间隙,甩掉剑鞘。

成立一看,冷笑两声,踏前几步,又攻了十招,见成铿笨拙地竟一一化解,发急发狠起来。成铿只守不攻,被他在前臂和肋下划了两个口子,血溅到成立脸上,竟不理会,依然凶猛刺来。

成铿见他连下杀手,不知道是不是成功指使,心里一惊,这不是要弄残他,是要杀死他,不再藏拙,用上全力,改守为攻,两招直指成立要害,成立不提防,吓得失色,叫道,“好里个老十,会来阴糟哇!”不出两招,剑被成铿击落。

成立又惊又怒又有些钦佩,成铿抱剑在胸示意他拣起来再战,成立这次有些心虚没有再下杀手,仍是两招内丢了剑,看着抵在咽喉的剑锋,成立彻底放弃,“山里狠,撒了我吧。”

成铿盯着他半天,慢慢垂下剑,觉得心在痛,兄弟之间为何像仇人一般?他摇摇头,退后几步收剑入鞘,“七哥,你我同根,相煎何急?”

成立惊讶地看着成铿,“里放我肘?”

成铿点点头,“我相信这不是七哥本意。”

成立迟疑了一下,低了头不语。

成铿一笑,“是我在七哥面前耍滑,攻你不备,明天在春和园再来几个回合?”

成立抬起头,面带愧疚,“老十,我,”

成铿又一笑,打断他,“七哥,我明白。”

成立仿佛才看见,指着他身上的伤,“嗨呀,里桑了,不重吧?我看看。”

成铿摇摇头。

两人都低头不语,半晌,成铿轻轻叹口气,牵了成立的马过来,“七哥,记住,我们今天没有交过手。”成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马上明白,点点头。

成铿把缰绳塞在他手里,“回家吧,如果七哥愿意,明天我们春和园再战?”成立自知不是对手,惨笑一下,摇摇头,“我山换了王教官再说吧。”

哥俩儿分别上马,默默无语,各自想着心事,一路径回宫城,才道别分手,成立自回自己府邸。

 

成铿不想让修身知道,裹紧披风,进了修颐殿,没看见修身谨言,小黄门回说修身去了兴颐殿,谨言去了寿颐殿。成铿就招呼他进了寝室,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创药,小黄门有些慌,要跑去找御医,成铿懒得和他多说,放平剑刃拍了他两下,不敢言语了。再看了看屋里翻出的一堆各种各样的药,要自己配。让小黄门先将鹿茸烧灰,又将乌草根白芷当归川芎捣碎,和上鹿茸灰,敷上。伤口用布扎好,打水洗净了手脸上的血,换了身干净衣服。

小黄门拣起带血的衣服问,“殿下这些怎么办?”成铿说,“你拿去洗洗,血痕洗不掉就扔了吧。”小黄门答应着告退。

谁知修身正进来,问,“什么东西洗不干净就扔,殿下可知道皇帝一向提倡节俭。”看见血迹,明白了,挥手让小黄门出去。

修身捻着血衣问,“怎么回事?”

成铿一看终究没瞒住,只轻描淡写地说,“比武输了呗。”

修身皱眉问,“和什么人比武,这么不知轻重?”

成铿笑道,“你问谁,难不成替我报仇去?”

修身也笑了,“年轻人手上没准儿,殿下躲着他些。先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成铿笑说,“蹭破了皮而已,你又怕血,看什么看。”

修身哪里肯放心,捉谨言来看了,其实肋下伤口挺深,还在流血,修身不信铿王自己配的伤药,便要传御医,成铿喝住,吩咐谨言取针线来。修身一看,更要晕了,谨言也下不去手。

成铿笑着摇头,“小伤而已,”指着肩上的疤,这是他小时候用农具时割破的,自己笨拙造成,不好意思张扬,忍痛悄悄缝了止血,过后被秦公看到,唠叨好几天,还打了秦凯一顿。成铿指着疤说,“我自己缝过。不像牛皮,人皮软,好扎,你不管,还让我自己动手不成?”

谨言这才硬着头皮,缝了两针,立时止了血,重新上药包好。

成立果然没在成功面前提起,成功从修身这边知道成铿输了比武还受了伤,暗喜成立不居功,对成铿的武功多少有些失望,心想还得更加督促才行。

 

每天到成功处问安请示都是同样的问题,成铿知道成功也不是真心想知道,有些不耐烦他这种虐心手段,尽量少说,态度谦恭,免得又被抓着把柄打他一顿。

成功低头看他的折子,也不抬头,突然问一句,“春和园还去?”

“还去,陛下。”成铿暗中翻了翻白眼,心想你不是刚刚教了成立来试我。

看了几个折子,仍是低着头,成功又问,“史籍还在整理?”

“还在整理,陛下。”成铿耐心地回答,既然成绩哥哥主管此事,如何不向皇帝汇报。

半天成功又不说话了,成铿也不知道该不该走,只好站在边上等着。

一会儿,成功有一搭无一搭的问了句,“农律还在编辑?”

“还在编辑,陛下。”

成功瞥了他一眼,啪地一合折子,“你是不屑做这些事情呢,还是不耐烦我问呢,这么无精打采的?”

成铿瞪眼看着他,无言以对,这可真是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了。

成功因为成就汇报成铿喜女红,武功上又稀松输给了成立,看成铿几乎和自己一摸一样的面孔,可性子却随父皇成瑞般懒散,颇有提不起的阿斗的感觉,心里也不喜只有靠他来不停的督促。

成功脸一沉,“我说的不对吗?”

“说得对,皇帝哥哥一惯正确。”成铿真的是无奈了。

成功一笑,“我看不是你真心话。”

成铿只好摇头,“随陛下好了,你说真心就真心,说不真心还要我掏出来给你看不成?”

成功瞪着他,“你今天哪儿不对劲儿了,有阵子没打你是不是?你还学会耍嘴了。”

成铿真压不住火了,一咬牙,“陛下高兴,想打就打好了。”

成功噎得牙痒痒,“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喝了一声,“打他!”黄门赶快答应,成功使个眼色,黄门明白,今天手上就重些。

成铿挨了十二板,斜了一眼掌刑黄门,“干什么,下手这么重?”那黄门吓得低了头,“殿下见谅。”成铿扶了他一把,才站得起来,回到殿前,咬牙做没事儿状,问成功,“打也打了,我可以走了?”

成功叹口气,看他倔犟不服管的样子,真是没办法,“你去哪儿?”

“太学堂,还有史籍要整理。”

成功气乐了,“老十老十,你说我拿你怎么办?”摇摇头,挥着手,“去吧去吧。”

看着成铿出去,成功头疼,软硬不吃,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有主意,这都是纽钊义导而不教的结果,成功熟悉纽太傅的师道,可自己小时候除了从师纽钊义之外,还有母亲安仪的严格管教。那成铿放羊一般长大,难以想象一个五到十一岁的孩子能有正确的判断力,除了纽钊义,成铿身边的长辈就是安邦,“安邦?”成功摇摇头,这个舅舅和安境不一样,“那不是越带越坏!”成铿君臣父子长幼的概念模糊,甚至仪礼上也能省就省,幸好现在来到京都他身边,再大点儿就更没法管教了。以成铿的才智,应该有一番作为,只是没法把他百依百顺的收在翼下,成功不甘心,又有点儿束手无策,连叹几口气。

旁边站着的侍卫咳了一声,“陛下心慈,板子也打疲了,臣下倒是有个法子。”

成功看了他一眼,“龚掌门请讲。”

 

天黑了成铿才从大学回来,去成功处问安晚汇报,成功推说有些不适,没刁难他。

回到修颐殿,成铿饭也不吃,靴子也不脱,带着雪进屋,和衣趴床上谁也不理。谨言跟过来扒了靴子,给盖上被子,看见裤子上似有血点儿,不敢问他,叫修身过来看。

修身早就看见他一瘸一拐的进来,也问过了护卫跟随,这时坐他身边摸摸额头,有汗,却不热,“殿下,今儿又为什么?退了裤子我看看吧,上次打的才几天,怕别破了化脓啊。”

“修身,闭嘴!”成铿低吼了一声,拽了被子过来盖在头上,不愿听修身唠叨。

修身真的闭了嘴。

成铿知道他还坐在边上没走,半天,叹口气,在被子里闷声道,“皇帝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修身当然知道,比起刚来时的铿王,他真的是缩到底了,除了天天去大学埋在书堆里,真的是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

可是皇帝,修身知道皇帝仍是不放心成铿,他尚未成年,早已锋芒毕露,可这样压抑着能持续多久,早晚是股力量。修身在宫中多年,什么都见过了,心里虽然同情成铿,可他到底是成功的人,他看出来成铿不是能久居人下的,对成功的威胁是明摆着的,这可能连成铿自己都不知道。

修身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再火上浇油而已。想着什么时候跟成功提提不用再如此压制铿王,可能造成相反效果,倒不如哄着能拢住他的心。

他轻轻拍着成铿后背,“好啦,让我看看,说不准常常挨些板子,打出茧子,就不怕了。”

成铿噗嗤笑出声,掀了被子,“我看你才是找打。”知道他是尽量息事宁人,不管他如何去成功那儿讲,他倒是真关心自己的痛痒。“你要是不放心就看看,早点儿睡吧,我累了。”

修身真得退了裤子看了看,不由一阵揪心,成铿俩臀连带两股都成花的了,新旧伤叠在一起,颜色从棕黑青,到红紫绿,修身暗中叹了口气,轻轻给他系好,“没大碍,殿下记住这些天别坐着。”

成铿又嗤地笑了一下,带着苦涩,“有阵子不能坐了,我都不会了。”

修身爱惜地抚摸着成铿的颈背,“殿下莫生怨气,皇帝视殿下为可造之才。”

成铿闭着眼,默不作声。

平日家常,成铿喜欢散发或松松编个辫子。修身这时便解了他的束发,轻轻推按一会儿发根,用篦子篦过,然后编好辫子,一面接着说,“玉不琢不成器,殿下要明白皇帝的苦心,当年的皇帝也是被皇太后严教的。”

成铿睁开眼,“皇太后?”

修身点头道,“皇太后可比皇帝严厉多了。”

成铿转过头来看着修身,“皇太后,严厉?”

修身停了手,低头想了想,“当年谨言,慎行和敬终我们四个都是被派到皇帝身边时皇太后赐的名字。皇帝自幼深得先皇文德帝喜爱,总是带在身边,皇太后怕皇帝持宠妄行,每日定要查问,稍有松懈。”修身摇摇头,不敢再说。

成铿见他不语,半晌轻声问,“我母亲长什么样子?”

修身看了成铿一眼,摇头说,“我只远处见过皇太后几次,也不敢仰视。”

成铿叹口气,觉得有泪涌上,闭了眼。修身轻抚他后背,“睡吧,殿下。”这样一直抚到他沉沉睡去。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道德經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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