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东大医院出来,梅梅直接打车到成田机场,六个小时之后降落北京。梅梅除了随身的挎包,没有行李,第一个从候机楼出来,李蕾已经等在外面。
“怎么样了?”
“还是处在医导休克状态,医生说这样有助康复,反正我傻等在那里没用。下星期还有两个修复手术,医生会通知我结果,到时我再飞回去。”
“哦,那就好。”李蕾顿了顿,“你现在回哪儿?”
“四合院吧。小樱说她害怕,不敢一个人进厨房,所以家里这几天一直没人,我得去看看。”
“我陪着你。”
“蕾姐,谢谢你。”
“你还跟我客气!应该的,需要什么就言语。”
“好,我不客气。要不是你们这些朋友支持着,真不知道我成会怎么样。”
“梅梅,坚持下去。小明那儿一直在追查。”
“他跟我说了,不过没什么进展。”
“我这里也没有新消息。”
“明白,破案需要时间。蕾姐,飞机上我一直在想,我们,我们的,本来婚礼是订在下星期,”
“取消。我等你。”
“别,蕾姐,绝对不行。”
“别和我争。我们等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也许小葛,梅梅,书瑜一定会回来的。”
四合院里黑漆漆静悄悄,梅梅李蕾进来,院子里的感应灯亮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车库里书瑜被撞得稀烂的宾利。
梅梅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李蕾挨着她坐下,紧紧搂住她肩膀。
“他在哪儿?他真的能回来吗?”
“你回来啦,龟姐!”殷彩虹的声音先进了大门。
“梅姐,蕾姐。”萧宏扶着老婆,“慢点儿!看着脚底下!”
“鳖妹,不是说好明天去看你吗?月子里别出门儿。小萧你也不拦着。”
“我哪儿拦得住?你看,打电话不行吗?让梅姐为你担心。”
彩虹早抱着梅梅泣不成声了,“我怎么放心龟姐一个人待在这院子里?”
“鳖妹,我没事儿,别哭别哭,啊。”
“大冷天儿,别都在这风口站着,梅,彩虹,进屋。我去烧壶茶,”
“蕾姐,你别去,”
“怕什么?你听小樱瞎说,哪有什么鬼!”
“老婆放心吧,我陪着蕾姐。”
“彩虹你赶快进屋,梅梅也累了好几天,都坐下歇着,我和萧宏伺候你们。”
四个人默默地喝着茶,气氛压抑。
彩虹哭得眼睛都肿了,喝了一口,说头疼,梅梅紧张了好几天,有几个朋友在身边陪着,放松些,也觉疲乏,拉着彩虹的手,姐儿俩偎着,躺靠在沙发上。
“你说他丫到底,我他妈就不信,你们说,他不会,不会,”萧宏终于忍不住,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急得眼睛都红了,将茶盏重重放在茶几上。
刚刚躺下的彩虹又抽噎起来,“你别说不吉利的话。”
李蕾说,“应该不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理智地分析,绑架书瑜,肯定另有所图,否则在赛车场就,呃,可惜场内没有监控系统。”
李蕾见三个人都瞪着眼睛听,继续说,“从赛场出来只有一条路,到头的丁字路口是永泰庄西路,左拐右拐不到五十米,南北两个路口就有了监控。小明调出当天的录像,反复查看,并对所有过往车辆车牌都记录下来,一辆一辆挨个调查。到今天为止,已经查了过半,未发现异常。”
“尽快呀。时间越长,希望越小。人手不够用我的探子。”
“行,需要时我联系你。另外我们还追踪了书瑜手机信号,是在三元桥中断的。”
“从赛车场到三元桥?要么进城,要么去机场。”
“飞走的可能性不大吧,怎么过安检?”
“我也觉得去机场的可能不大。小明说第一个可能是绑匪怕暴露行踪而销毁了手机,第二个可能那里是绑匪的藏身之地。”
“三元桥一带人太多了,居民区商业区混杂一起,怎么查?长途车站也在那儿,是不是?”
“天哪,出了北京就更没处找了。”
“别那么悲观。”
“所以说是无从下手了?”
“目前现有的就是监控录像。”
“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嚒。再耽搁,该撕票了。”
“呸呸呸,不吉利。”
“哎?等等等等,为什么一开始就下结论是绑架呢?如果是绑架,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人来提条件?”
“那你什么推论?”
“我哪有什么理论?总觉得时间都花在看监控上,万一,万一,唉,我也不知道。”
“我看有一点是肯定的,跟那个拍卖洗钱案有关。老秦不管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你和老秦都在分局干过,你去找他帮忙啊。”
“老婆,秦亚利那个人比较官僚,”
“你不去,我去,冲我爸的面子,他不会朝我打官腔。”
“先别,老婆,你就是急性子。”
“鳖妹,我明天去见小明,听听他的意见。今天太晚了,你们回去吧。大壮呢?”
“我妈带着呢。”
“龟姐,你还住我家来吧,你真不能一个人住这儿。”
“今儿有蕾姐陪我,你放心吧。”
“梅姐,请坐。”
“谢谢糜处长。有什么新进展?”
“有,不过,嗯,不一定是好消息。”
“快告诉我,是书瑜吗?”
“梅姐,别着急。从赛车场现场的情况,我们怀疑是和洗钱案有关,我们也和美国英国那边合作。昨天,从昨天起,中断了联系。”
“中断联系?什么意思?”
“英国那个AML的警员,你知道是他安排黎文墨到日本抢救的,对吧?昨天他说已调离AML,什么人接手这个案子他不知道。美国纽约的括睿,执行任务时受伤,芝加哥的白夏提也联系不上。有关人员同时在昨天出事,巧合吗?我觉得这些都有可能有关联。”
“有关联又怎么样呢?”
“说明对手很强大。”
“你说的都是英美的事情,你在暗示什么?我们这里呢?国内呢?”
“这正是我想跟你讲的,我们这边没有任何可追寻的线索。”
“那么,有书瑜的消息吗?”
“没有。对不起。或许,等黎文墨醒来能告诉我们?”
二
大壮又开始啼哭,殷彩虹抬头看了看熟睡的萧宏,轻轻掀被子起来。
婴儿房里,萧妈妈抱着大壮摇着。
“怎么你起来了?萧宏呢?”
“这些天都是他起夜,让他睡吧。妈,我来抱。”
“你去热奶,我看梅梅在客厅坐着呢。你陪她说会儿话。”
“嗯,我劝劝她。”
彩虹热了奶,把奶瓶递给婆婆,回到客厅。
“龟姐,还没睡?”
“睡不着。把大壮抱出来,我帮你。让萧阿姨休息吧。白天带孩子,晚上还熬夜,时间长了,老人受不了。”
“她是不放心我。”
彩虹嘴上说着,起身把大壮抱了出来。
“难怪萧阿姨不放心,你怎么这么抱着?”
“让你一说我更紧张了。平常都是我婆婆带,晚上是萧宏。我哪有机会锻炼?”
梅梅接过奶瓶,“你得托着屁股吧?他都滑下去了。”
“托着脑袋才重要,我要有三只手就好了。”
“我这有两只手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呃,放脖子下面,哎哟。”
彩虹手没抱稳,大壮的头向后一仰,梅梅吓得松了奶瓶,两手去扶。奶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还好是塑胶的。
两人正手忙脚乱,萧宏睡眼惺忪走进来,“我说怎么还在哭,饿着我儿子了吧?”
萧宏一只胳膊熟练地接过大壮,奶瓶塞进嘴里,大壮马上不哭了,贪婪地吮吸起来。
彩虹和梅梅都松了口气,“妈喊你起来的?”
“没有。我的生物钟喊我起来的。”萧宏探过头亲了彩虹一下,“谢谢老婆,让我多睡了半个小时。”
梅梅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带孩子真不容易,小萧,你倒是很熟练哪。”
萧宏看了一眼彩虹,“我手轻。”
“我也不重啊,我来。”
“他吃着呢,你折腾什么?”
“那不正好倒手?给我,你去睡吧。”
“也行,你这样弯一下,放松,紧张什么?”
“你说的轻巧,你胳膊长,手也大。”
“你这不像样子,你先靠舒服,肩膀放松,”
“是你紧张,放手啊。”
“我放手奶瓶子就掉了。”
“掉不了,我捧着呢。”
“这样捧不行,”
“萧宏!你少啰嗦几句!”
“我,我在帮你,”
“你哪里帮我?”
“老婆,”
“你一直在唠叨,我是妈,我还不知道怎么喂儿子,唠唠叨叨,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一直在攻击我。”
“鳖妹,小萧没有。”
“就是,我没有。”
“你就是,就是你,攻击我。”
“我公鸡你?你还母鸡我呢。”
“你,什么?去,说谁是母鸡!”
“好啦,你们俩。看,大壮吃饱了。”
梅梅上前轻轻胡撸着大壮软软的头发,孩子微微皱着眉,瞪着眼睛看着三个大人。
“老婆,别亲个没够啦。这样抱着,轻轻拍,打出个奶嗝儿。宝贝儿子就可以睡觉去喽。”
彩虹看着萧宏抱着大壮进了卧室,长长出了口气,“我是真不会带孩子。哎呀,你笑什么?也笑话我笨,是不是?”
“你哪儿笨?我是为你高兴,小萧这么体贴。”
“嗯,出乎我的预料。”
“你们真,幸福。”
“龟姐。”
梅梅摇了摇头。
彩虹搂着梅梅肩头,“龟姐,别放弃。”
“我不放弃。”
彩虹刚刚眯瞪着,又到了喂奶时间,她呻吟了一声,“别动,老婆,我来!”
“唔,你来什么?你有奶吗?”
“喝完了?嚯,这才是我儿子,能吃能睡。那,辛苦老婆啦。”
两人来到客厅,看见梅梅背的包儿,正在穿鞋,“哦,你们起来啦。”
“梅姐,怎么早去哪儿?”
“医生来电话了。黎文墨醒了。”
“啊?那太好了。”
“我去机场等下一趟飞东京的机票。”
“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走啦,我到了再联系。”
看着梅梅急急出了门,彩虹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葛书瑜在做梦,很多梦,赛车,枪击,大火。梦里很多人,有母亲,梅梅,萧宏,钟北燕,甚至刘建平,面孔都是模模糊糊的,最后出现的一张脸却是清清楚楚。
书瑜眨了眨眼。
“醒啦?”
书瑜又眨了眨眼,认出来了,那个大汉,李建民!
书瑜惊出一身冷汗,想喊却喊不出声,想躲却动不了。
“嘘嘘,别怕。”李建民的手按在书瑜额头。
书瑜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一个女性声音响起,“What’s going on here? I thought he is having a heart attack!Sir, I think you should leave。”
又一张脸出现在眼前,一个黑女人的脸,她探头看着书瑜,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Calm down,honey,it’s alright。”
黑女人说着举起手里的针管看了看,低下头,针头扎进书瑜手背上贴着的输液管。
书瑜挣扎着,救命啊!救命!两秒钟不到,失去了意识。
三
“美国?”依然是李蕾来接机,还陪着去见糜小明,“然后呢?”
“不知道。”
“小葛到底安全不?”
“不知道。”
“我不明白,黎文墨跟你说了什么?”
“就美国俩字。”
“你没再继续审她?”
梅梅看了看小明,“没有。”
小明搓了搓脸,“梅姐,书瑜是同事,是朋友,我会尽全力,可是如果他人在国外,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这怎么说话呢?”
“蕾姐,糜处长有他的难处。”
“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说放弃在国内的搜寻。我们不能肯定黎文墨说了美国,就暗示书瑜在美国,我猜测最大的可能和美国有关。”
小明转向李蕾,“你查到的这个李建民,我去特警部队调了他的档案。”
“别这副讳深莫测的样子,卖什么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蕾姐还生我的气哪?听我讲啊。”
“听着呢。”
“说李建民之前,先说说他爸,也是特警部队的,叫李拥军,执行任务时出了事故,牺牲了。”
“这么根正苗红的,怎么和吕家良混在一起?缺钱花?”
“李拥军牺牲时是中队长,带着一支小分队执行任务,你猜队员里有谁?”
“谁?”
“葛林。”
“葛林是谁?”
“等等,我猜,会不会和书瑜有关?”
“葛林,陕西鄠县甘河镇马坊村人,十七岁应征入伍,家属,黎文墨,离异。”
“真是书瑜他爸!”
“然后呢?葛林现在在哪儿?”
“别急。葛林三十二岁退役,就是李拥军牺牲后的两个月退役。他曾经是中尉军衔,退役时却只是下士。”
“所以他的退役和李拥军有关?”
“看来李拥军的死是葛林造成的,所以他被降级,被迫退役。”
“现在李建民是来为他父亲报仇?”
“你在暗示书瑜是被他绑架了?怎么不找葛林?反拿书瑜出气?”
“那书瑜是不是就危险了呢?”
“梅姐,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些疑点。李建民不是没有机会,他完全可以在杀死吕家良之后,对黎文墨和书瑜下手。”
“但他并没有。”
“所以我推断如果是他绑架,书瑜暂时没有危险。”
“但愿如你所说。”
“李建民是为钱,他为什么不来要绑金呢?”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不为父报仇,不为钱,那为什么?”
“所以关键是找到李建民这个人。”
“那么葛林人呢?他退役以后去了哪儿?”
“我只查到他去了内蒙,然后就没了音信。”
“嗯,我和蕾姐的信息一致。葛林消失了。”
“这事起因于他,难道他不肯出面救儿子吗?”
“说来说去,你拉偏我了。那美国是怎么回事?”
“对呀。黎文墨说美国什么意思呢?”
“小明居然不管?我揍他丫的!”萧宏一听就跳起来。
“小萧你别急,先让蕾姐把话说完。”
“我们分析,黎文墨有可能也不了解情况,或许她觉得应该从美国开始查起。另外,这似乎和洗钱案没什么关系了,秦处长撤了,小明说没有证据,他也无法派人去美国。”
“糜处长能做的就是在国内继续寻找李建民,从监控中找线索。”
“就这样了?”
“我去美国。”
“真去美国?”
“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小明说洗钱案中的三名警员同时出事绝不是偶然。”
“难道不能要求美国合作吗?”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再让我这样等下去,不做点什么,我会急疯了。”
“可是,危险哪。”
“我陪着梅姐去,我们家贺楠也去。我俩都受过训练,可以保护梅姐。”
“小明说书瑜是中国公民,我们到了美国以后,先寻求领使馆的帮助。”
“我呢?我能做什么?”
“你盯着小明,有什么消息,微信联系。”
四
葛书瑜目不转睛看着李建民,他浑身无力,头发晕,挣扎也没用,不如省点力气。
而且嗓子发干,喊也喊不出多大的声儿,“你,”声音嘶哑,”吭吭,我,”
李建民倒是和颜悦色的,“喝口水吧。”
李建民拿起床角的遥控器,将书瑜的上身抬起,捏着个小小的纸杯子,凑在书瑜嘴边。
“你想要干吗?”
“你还记得车祸吗?”
书瑜记得。
“你右腿骨折,还有轻微的烧伤。”
书瑜马上去看自己的腿。
“别担心,不是大伤,烧的也是屁股上一片。”
“我,我还能,还能那个吗?”
“当然。现在打着石膏,拆了以后就能走路了。”
书瑜记起他踢在肚子上的那一脚,不禁抖了一下,“你到底想干嘛?要钱?我有钱,你放了我吧。”
芝加哥奥哈尔机场,梅梅,李蕾,贺楠推着行李出来,叫了出租车,直奔丽思卡尔顿酒店。
进了房间,梅梅联上网,打开微信,先看小明发来的短信,“明天九点,芝加哥联邦调查局,阿林顿警官,地址电话如下。”
梅梅松口气,“小明效率挺高。蕾姐,小贺,要不咱们先去吃晚饭,早点睡,明儿要早起呢。”
三个人出了酒店,过了两条街,来到一家餐馆门前,“这是家海鲜馆子,蕾姐,我记得你喜欢海鲜,要不试试这儿?”
李蕾喜欢海鲜,侍者推荐了比目鱼,贺楠年轻,早就饿了,要了牛排。梅梅没什么胃口,只点个汤。让侍者开了瓶白葡萄酒,先上一盘开胃奶酪。
“谢谢你们。”梅梅举起杯子,“不仅推迟婚礼,还陪我来美国。”
“为朋友。”贺楠喝了一口。
“为书瑜。”李蕾碰了碰梅梅的酒杯。
“梅姐,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以前来过?”
“嗯,来过一次,旅游吧,说不上很熟悉,这是市中心,热闹的地方,来芝加哥必须要到这里看看。咱们的酒店房间能看到湖景,白天一定很漂亮。”
“怎么就喝汤?吃点东西吧。这样撑不了多久。”
李蕾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鱼,盘子刮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推盘子,双手抱在胸前,皱着眉头看梅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哪能都像你,不是吃,应该叫吞,好在那鱼没刺儿。”
“人是铁,饭是钢。特别是出门在外执行任务,只要有机会,有饭,赶快吃饱,有床,赶快入睡,因为下顿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你们在部队里是这样训练,我们在大城市里,转个弯儿就能找到餐馆,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贺楠闷声不响吃完了饭,现在擦擦嘴,“蕾蕾有强迫症,时刻准备天塌下来。”
“去,什么强迫症。”李蕾拍了一下贺楠。回头担心地看着梅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看来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我们俩虽然在这儿,可语言不通,帮不上你。”
梅梅举起酒杯,“我有这个,回去才好睡觉。”
阿林顿是个又瘦又小的年轻警官,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抹得油亮。将梅梅等人带进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关上百叶窗。
阿林顿看上去很紧张,两只手微微有些颤抖,胳膊肘架在桌子上,十指不停敲着,帮他讲话,说了几句,发现只有梅梅听的懂,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慢慢的平静下来。
梅梅翻译着他的话,“他说我们要找的白夏提不在,去休假了。”
“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白家伙不能接个电话什么的?”
“他说联系不上。”
“放屁!哪儿有关机的做法,违规。让他说实话。”
不知道梅梅是不是把放屁直接翻译了过去,阿林顿双手挥动着,语速快了起来。
“他说每个人都有权力有自己的私生活,休假时不希望被打扰。”
“他在撒谎,英文怎么说?”
“蕾蕾,咱不是来打架的,目的是找老白,慢慢套。”
“我和梅梅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老实给我交代!”
五
阿林顿虽然年轻,却没被李蕾的红脸白脸套出什么。留下了梅梅的电话和邮箱地址,请他们三人出了联邦大楼。
“现在我们怎么办?”
“北京现在几点?要向小明汇报一下。”
“有必要吗?小明跟他们一样,完全是在糊弄我们。”
“看来老白不是简单的休假失联,联调局的人也没跟小明说实话。”
“你不用向着小明说话,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梅姐。”
“我不是为小明开脱,他不主管这个案子,有心无力。而且没有上级批准,他不能擅自出差。他有官职,跟咱们不一样。”
微信视频里的小明沉吟良久,“你们的怀疑是正确的,白夏提肯定出事了,犯罪,受伤,甚至死亡,联调局在没有结论之前无法向我们透露。那么你们原地等待呢还是去纽约?”
“换作你呢?”
“拿钱放人。”书瑜见李建民微微扬起眉毛,赶快追加一句,“提条件吧。”
“你有多少钱?”
书瑜把瑞士银行里的钱报了出来。
“嚯,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绑金。你管哪儿来的!放我走?”
李建民朝床前凑近一步,书瑜下意识抬手去挡,“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别大声叫喊。”李建民压低声音,“你想太多了。你车祸骨折烧伤外加昏厥,我救了你。”
书瑜惊讶地看着他,“你救我?”
李建民避开书瑜的盯视,“你这是在医院里。”
“嗤,当我没见过医院?”
“这是美国医院。”
书瑜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里,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占去了一半,床两侧都有护栏,右侧墙上挂着各式仪器,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洗手液,医用手套,左边头上仪器绿色的屏幕上是自己的心跳,105,102/68 应该是血压。除了这几个数字,剩下的书瑜都不认识。更加证明这儿不是中国的是床脚上方墙上吊着的电视,似乎是新闻频道,放在静音,可里面的人,噢,书瑜瞥见屏幕下角儿的CNN。
“美国?我怎么到了美国?”
“我待会儿给你解释。现在呢,先出院,我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
“对,一会儿护士推你出门,我开车在楼下接你。”
“老老实实被你带走?”
“像所有正常人一样。”
“出了门就成了你的肉票,连个泡都不冒一下?”
“怎么认定我绑架了你?”
“那这叫什么?违背我的意愿就是绑架。”
“没人绑架你。不是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不解释谁也别想离开这里。给你五秒钟。”
“否则呢?”
“我就喊救命。”
“谁听得懂?”
“想试试?”
李建民绷紧了嘴,想了两秒,掏出手机点了点,伸在书瑜面前。
书瑜认出是母亲黎文墨,躺在和自己身下差不多的床上,闭着眼,身上插着几根管子。
“什么意思?”
李建民摇摇头,手指一划,另一张照片出现。
书瑜叫道,“你大爷的!”挥拳朝李建民脸上招呼。
挂在胳膊上手上的管子挡住了书瑜的攻击,他开始拔。
“Wow,Wow,Wow!That’s my job!”
那个曾经麻翻书瑜的黑女人正好推门进来,看见这情形,伸手去拦,“I know you can’t wait to go home。Let me take these off and patch you up. Then you are ready to go。”
“救命,他绑架我。”
“What honey?”
“Help!”
“Oh no,you had enough。No more sedation。The doctor gives you pills to manage pain。”
书瑜搜肠刮肚,寻找自己肚子里有限的英文,“Police。”
“Are you in pain now?From 1 to 10,where are you?”
无法和护士交流,书瑜绝望地看了一眼李建民,他正举着手机,晃给书瑜看。
“你敢!”
“你别闹事儿。”
护士摘了血压计,氧气夹,拔出手背上的插头,贴上棉球。
“You can change clothes now。Do you need help ?”
“I can。”
“Okay。I’ll come back with wheelchair in ten minutes。”她伸手拍了拍书瑜的脸颊,“You’ve got a nice brother。”
“好啦,你冷静一下,换上衣服。”
“你敢动她们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换衣服。”
书瑜这才注意到身上除了一件医院的布袍,他什么都没穿。
李建民带来的是一条宽大的运动短裤,一件套头绒衣。
“你出去。”
“我就帮你套上那条裤腿,你自己够不着。”
“出去!”
“我背过去。”
书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穿上裤子,出了一头的汗,还蹭得屁股疼,看李建民站着一动不动,抓起短裤砸在他背上。
李建民的车是一辆破旧的皮卡,只有一排座位,书瑜打着石膏的腿横竖都放不进去,“你坐后面车斗吧,反正不远,一会儿就到。”
“拉猪啊你?”
“拉过羊和狗,别那么矫情。这是睡袋,要是冷就盖上。”
“我不坐。”
“那你想怎么着?走?”
李建民先把书瑜抱上后挡板,自己再跳上来,连拖带拽,让书瑜在两捆稻草之间躺好,睡袋放在边上,“就几条街,很快就到。”
天是蓝的,云是低的,刚刚发芽的嫩黄树枝从头上呼呼掠过,书瑜感觉到冷,抓过睡袋,还没盖好,车子一颠,减了速,慢慢的,房顶代替了蓝天,书瑜坐起来,看着徐徐落下的车库门,有些后悔没在医院试图逃跑。
六
书瑜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灯光,“这个车库真配这辆皮卡。”
李建民打开后挡板,不再搀扶,举了个拐,等着书瑜慢慢蹭。
“没人性,虐待我?”
“真疼?”
“假的。说吧,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的?”
“能不能先进屋里?”
“车上挺舒服,就当野营吧。”
“那就别抱怨什么虐待。”
李建民说着,自顾自开门进屋,两条大狗从门缝挤出来,蹿上车,围住书瑜,使劲闻起来。
“还放狗咬人!说你虐待不冤枉吧。”
“Cooper,Buster,come down here。你怕狗?”
“狗怕我。哈喇子流了我一身。”
“你占了它们的床,不想每天晚上跟它们野营的话就进屋里去。”
“你丫过来帮帮我啊。”
李建民摇了摇头,搬了截树墩当台阶,“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不是还有条腿能用吗?重心放那边。”
“我操,说的轻巧,你断条腿试试。”
“那不是拐杖吗?”
书瑜伸手,没抓着,拐杖一歪,金属和水泥碰撞,惊天动地一声,倒在地上,两只狗狂叫起来,书瑜吓了一跳,猛缩手,屁股重重撞在车帮上,差点没晕过去。
李建民看出不是装的,赶快掏出个塑料瓶子,磕出一粒淡黄色药片,“先吃了这个。要不我抱你进去,大少爷?”
“我操我操,”书瑜吸了两口气,“我他妈倒了八辈子霉撞上你了。”
李建民不再说话,插着腰站了一会儿,“Cooper,pick it up。”
黄狗呼哧呼哧过去,把拐杖叼起来,李建民接过来,轻轻架在书瑜腋下,“你先学会怎么用这个拐杖。”
书瑜叹口气,试着走了一步,居然挺顺手,拐杖比他想象的轻多了,李建民在旁边扶着,上了两层台阶,“Buster,hold the door。”
花狗一步跳进房门,门把手上拴条绳子,它咬住了,四条腿儿用力朝后退。
“狗真好用,捡东西,开门,搀人,我操,你丫住的是,是,是。”书瑜找不到合适的词。
车库里堆的满满当当,除了几十个摞到房顶的纸箱外,各式各样的工具,散落在地上,挂在墙上,汽油味儿混着狗臭。而这屋子里刚好相反,空空荡荡,一进门是客厅兼餐厅,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折叠椅。左手边是厨房,除了水池边上晾着一平底锅一个盘子外,就是灶台上的水壶。右手边是两间卧室,中间夹着浴室。
“你睡这间。”
卧室里一个床垫。
书瑜朝李建民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多张桌子而已。
“我先睡会儿。”
书瑜趴在床垫上,马上睡着了。
药劲儿过去了,书瑜醒了,屁股疼腿疼,睁开眼睛,两条狗蹲在门口,舌头耷拉老长,两对儿眼睛左一闪右一闪盯着他看。
“老酷,小巴,还条狗呢?”
书瑜抽了抽鼻子,闻到油味儿,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
李建民端着个盘子进来,“吃饭吧。”
“药。”
“先吃饭。”
“药。”
“给你。坚持两三天就好了。”
“今天几号?”
“十六,嗯,北京已经十七了。”
“操,我五天没吃饭了。”
“那个药很厉害,赶快吃两口饭,吃完再睡。”
“养肥了再杀?”
“哈哈。”
“你这是做的什么?”
“炒牛肉末儿,加大芸豆,拌面条。”
“喔,还有别的吗?”
“没啦,吃不吃?没看Cooper 和 Buster 都等不急了。”
“一口吧。”
这一口撑了没多久。书瑜是饿醒的,但屁股不那么疼了。
“小巴,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花狗走到书瑜床边,卧了下来。
书瑜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你就是吃那东西长大的?你怎么还跟着他?也是被绑架的?”
“醒了?好点儿了?”
“这是梦,恶梦。”
“饿不饿?”
“能不饿吗?”
“那就吃饭。”
“我不吃狗食。”
“我加了点儿番茄酱。”
书瑜朝盘子里看了一眼,“还是肉末豆子面条?”
“我只会做这一道菜。要不你来煮?”
“我煮饭?我在家是有人给做饭。”
“你在这儿也有人给做饭。”
“点外卖行吗?”
“不行!”
“噢?”
“别想歪喽。把这吃完,再说正事儿。”
“说吧,听着呢。”
“你既然记的车祸,应该明白是有人要害你。”
“不是你?”
“有人要害死你。如果是我,你现在还能活着?跟我耍贫嘴挑食?”
“我得谢你救命之恩?”
“救你命的不是我,救你到美国的是我。这里安全些,但危机并没有过去。”
“什么意思?我怎么来的美国?这儿是美国哪儿?”
“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暴露行踪,免得招来危险。”
“你就编吧,你拿黎文墨和梅梅要挟我,是不是拿我的照片要挟她们?”
“我是没办法的办法,否则你在医院大闹,”
“我不是老老实实跟你来了吗?放过她们,你不就要钱吗?我有,我有钱。”
“我是在保护你,等危机过去,你回家慢慢享用你的财富。”
书瑜转过头去,他直想大吼,“药,给我药。”
七
纽约教会医院,ICU病房外,一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拦住梅梅一行人。
梅梅听了,回头向李蕾贺楠翻译,“他说只允许两个人进去。”
“那你和老布去吧,我们在外面等。”
纽约联调局接到糜小明的要求后,括睿的受伤突然变得不那么简单了。梅梅李蕾贺楠到达纽约后,联调局的一名探员布尔森到肯尼迪机场接机后直接来医院看望括睿。
“括睿是我的手下,”老布向梅梅解释,“本来以为这个案子在北京结束了。看来还没完,也不知道是何方毒枭攻击的括睿。只能先把他保护起来,括睿的伤势不容乐观,医生也没有把握他能不能醒过来,看你们的运气吧。”
李蕾和贺楠商量着去买咖啡,梅梅已经出来了,摇了摇头,“枪伤,一发打到了头部,一发打在背上,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难恢复正常。”
“那怎么办?”
“医生说再观察几天。”
“然后呢?”
“然后再决定是否要维持生命。”
“所以这里也没有线索。”
梅梅摇摇头。
站在四季酒店房间窗前,梅梅无心欣赏四周笼罩在夕阳之中的高楼和绿荫覆盖的中心公园,李蕾轻轻走到她身边,“梅,这几天你太累了。夜里睡的着吗?”
“时差倒不过来。”
“要是酒不管用,我这儿有安眠药。”
“今晚大概需要了。蕾姐,你说老布这么肯帮忙是好事还是坏事?像他说的这么严重,书瑜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有联调局插手,就有希望了。”
梅梅趴在李蕾的肩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你不能再吃药了。起来上个厕所,洗个澡,屁股上要抹药,否则会感染。”
书瑜饿得没有了力气,一动不动。
“干嘛,你绝食哪?你傻不傻?”
“吃你的狗食?”
“有那么难吃?”
“是你故意要饿死我吧?”
“你想吃什么?”
“饺子。”
“没有。”
“那,披萨饼也行。”
李建民想了想,“好吧,你必须洗干净才能出门。”
下午四点钟,街角这个餐馆没什么顾客,看书瑜拄着拐行动不便,两人被带到吧台。
“这里有披萨,有汉堡,有三明治。”李建民翻看菜单。
吧台没人,一会儿一个女服务员从厨房后面走出来,“Hi,how are you doing today?I am Mandy, are you ready to order or you need more time?”
“想好了吗?”
“她说茅台?这儿有茅台?”
“Couple of minutes,please。”
“Just call when you’re ready。”
“哪儿来什么茅台?你不是饿了吗?汉堡快,披萨要等二十分钟。”
“好,那就汉堡。”
“What can I get you?”Mandy见李建民招手,手里拿着单本站在两人之间。
“Cheeseburger and beer。”
“What about you,handsome?”
“美帝,我点茅台和汉堡。”
“Same,he wants the same,two burgers and two beers。”
Mandy笑咪咪地看了书瑜两眼,走开了。
“你一点儿英文都不会?”
“我当然会英语,不就是三克油喂你妈吃,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什么?这是英文?”
“老师就是这么教的,你说哪儿不对?”
“你是说Thank you very much?how are you?how old are you?”
“我不是这么说的?”书瑜想起给梅梅背过的那段英文鸡汤,梅梅,她现在在干什么?在挂念着他吗?
汉堡配着薯条很快就上来了,两人不说话,闷头就吃。
肚里有了半个汉堡,一瓶啤酒,书瑜悄声问,“厕所在哪儿?我快憋不住了。”
“我陪你去。”
腾空了地方,两人回来又加了啤酒,吃的速度慢了下来。
“李建民,你干过特警,怎么堕落成劫匪?”
“你想象力很丰富啊。”
“你辜负了党和人民对你的培养。”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都说了啊。”
李建民无奈地叹口气,瞥了一眼手表,差十分钟五点,“快到晚饭时候了,一会儿人就多了。你快吃,我外边走一走。”
他举着手机,朝书瑜眨了眨眼。
书瑜气得手直抖,一扬脖,半瓶啤酒喝光,又开始尿急了。转头看看厕所,等不到李建民回来帮他,拄了拐,从吧凳上站起来,好在厕所不远。眼角里觉得那个女服务员盯着他看,转头朝她咧了咧嘴。
幸好只穿了条肥大的短裤,书瑜没有被尿憋坏,慢慢洗着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办?怎么办?你傻啊?想办法啊!”
“Are you okay?”
冷不妨那个Mandy推开一条缝,书瑜吓了一跳,“男厕所,这是男厕所,你丫他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Mandy笑了起来,“Whatever you say,sounds so sexy!I’ve never met an Asian guy before。”
见女孩笑咪咪地贴上来,书瑜想拒绝,搜肠刮肚找英文,搜到两句,“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
“What?”Mandy咧开了大嘴,“Don’t you worry。I’m old enough 。”
书瑜马上意识到说错了,造成误会,一急,最顺口的一词蹦出来,“Fuck!”
李建民皱着眉头回来,往吧台上扔了两张票子,“走,回去。”
“我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李建民夹起书瑜。
“喂,别行凶,要不打包?别浪费。”
“再啰嗦我真动手了。”
“怎么?在这儿闹,”书瑜看见李建民的脸色,吞了下面的话,“出了什么事儿?”
梅梅醒了,看了下表,清晨三点半,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入睡,起来冲了把脸,围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梅梅拿起手机,先看看微信,告诉彩虹正在纽约,暂时没有进展。然后打开邮箱,开始删除不认识的邮件,有一封是来自mandyO153@hotmail.com。梅梅犹豫了一下,点开了。
李蕾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急忙开门,“梅,怎么了?”
梅梅脸色苍白,把手机递给李蕾,“是书瑜。”
八
皮卡开进车库,李建民跳下车,吼了一句,“呆着别动!”
从车库一角提出两个大狗笼子,咣当咣当,扔在车上,书瑜急忙向旁边躲了躲,“出了什么事儿?”
李建民不理,扛了一大袋狗粮,也扔上车,书瑜朝边上挪了挪。
三只红色的汽油桶两箱瓶装水也挤到了书瑜身边,“你,你这是在搬家?”
李建民瞥了他一眼,进屋,片刻拎着两只扁盒子出来,这回没扔,轻轻放在两只狗笼后面。
似乎搬完了,李建民掸了掸手,插着腰,上下打量着书瑜。
“怎,怎么了?”书瑜声音小了好多。
李建民的目光从书瑜身上慢慢转向地上和墙上的工具,扫了几下,从墙上摘下一把电锯。
书瑜停止了呼吸,他要撕票!
会议室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布尔森和另外两名联调局的警员坐在梅梅,李蕾和贺楠的对面。照片上是个淡栗色头发胖嘟嘟的女孩子,二十出头的样子,朝镜头吐着舌头,显然是书瑜拿着手机自拍,只有半张脸歪着挤进镜头。
书瑜通过mandyO153的邮箱发给梅梅这张照片,还有一句话,是拼音,“wo meiyou bei bangjia dao meiguo。ai ni 。”
清晨李蕾和贺楠被梅梅叫醒,三个人读出书瑜写的是“我没有被绑架到美国。爱你。”
“他平安啊。这个最重要。”
“可他是被绑架了。”
“被这个女的?”
“为什么没提出赎金呢?”
“要不,你回信问问?”
“我觉得应该让老布他们处理,这应该立案了。”
“慎重点儿。书瑜显然在暗示,为什么不明说呢?会是什么情况下拍的照片?这么隐晦的一句。让人着急。”
“要换在国内,我早就行动了。在这儿,他娘的,真憋屈。”
“要不,先问问小明的意见?”
和小明通过微信后,梅梅把邮件转发给布尔森,两个小时后,三个人就这样坐进了纽约联调局的会议室里。
布尔森下令,“Agent Horger,contact Hotmail and get her profile,address,phone number,if she has Facebook, Twitter, Instagram。Perry, run the face recognition and see if you can find a match。”
然后转向梅梅,“Ms May,”梅梅给李蕾贺楠翻译着,“他说要我的邮箱账号,用我的名义联系那个女孩子,Mandy,我们可以走了。”
“又把咱们踢出去?跟他说,我干过,不比他们差!我们的人被绑架,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蕾蕾说的对,”贺楠首次没有和稀泥,“我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只为破案,乱用暴力,有时候不管人质的安危,告诉他,做任何决定前要先和我们商量。”
布尔森跟平民没什么可商量的,甭管你有多厉害。
三个人蔫蔫儿地回到酒店。
贺楠见梅梅面色憔悴,悄悄跟李蕾说,“蕾蕾,路上看见个中餐馆,我去看看有没有汤什么的。你哄着梅姐睡一会儿,再这样下去,要生大病。”
“我气死了!”
“没办法,在人家地盘上,不得不低头。至少我们知道书瑜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对吧?你们姐儿俩都睡会儿。我去啦。”
贺楠提着两桶蛋花汤,一盘韭菜盒子,一盒滑蛋虾仁,回到酒店,敲了敲门,却是个大汉开了门。贺楠后退一步,正要挥拳,李蕾在屋里喊,“没关系,我们都没事儿。”
贺楠进屋一看,不一定没事儿。
梅梅和李蕾都坐在沙发上,另外两个人站在旁边。贺楠认出是Horger和Perry。
“怎么了?是书瑜吗?”
“不是。不知道。他们,请,我们去一趟。”
“请?请喝茶?”
“有那个意思。”
“我们又没犯法,不能去。告诉他们,先联系领事馆。”
梅梅看了看李蕾,“呃,领事馆,他们不管。”
“怎么可能?小明呢?”
“联系不上。”
那个Perry轻轻和梅梅说了几句。
“他说只是向我们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不是刚把我们轰出来吗?不去。”
Horger在电话里低声说着,点着头,挂了电话,告诉梅梅,布尔森一会儿就到。
“Can you tell us what’s this about?”梅梅问他。
“We found Mandy。She is dead,strangled。”
梅梅连嘴上的血色都没有了。
“梅姐,他说什么?”
“书瑜杀了人。”
九
“别别别,别这样!李建民,你没有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培养。我说错了,我收回!我抱歉!要杀,别用那个,勒死我吧,给我个全尸!”
李建民举着电锯朝书瑜走了一步,“我想把石膏从中间锯开,从膝盖那儿,不然你没法坐进前面。”
书瑜怀疑地看着他,“哦,我在后面挺好。”
“你要是不怕被冻死,就呆在后面,正好留个全尸。”
书瑜咽了口唾沫,“你不是要肢解我?”
“杀你干嘛?你值好多钱呢。”
“我看那玩意儿瘮的慌,能用个锤子吗?”
“你坐好别动就行,嘴也别动。听清了?”
书瑜点点头。
李建民很仔细地在石膏上先画了两道线,沿着线一点一点慢慢的锯,书瑜看得出他很紧张,一动不敢动。
渐渐的李建民头上冒汗,用袖子抹了抹,到最后剩下一点儿还是拿了把锤子轻轻敲开。
“下来,那条腿别吃力。”
“果然是为钱。我现在就给你转账,给我留够回北京的机票钱,从此咱就谁也不认识谁了。”
李建民抬眼仔细看了书瑜两眼,笑了笑,可书瑜似乎看到眼泪。
“Cooper!Buster!Get in。”李建民吹了一声口哨,两条狗摇着尾巴钻进狗笼,李建民拍了拍它们,扣上门。
启动皮卡,慢慢倒出车库,书瑜第一次看到周围的邻舍,都是些低矮破旧的小房子,有些显然是被遗弃的,窗户上钉着三合板,前园的杂草枯黄。
书瑜扭过头看了看李建民,“你,”
“什么?”
“没什么。”
书瑜又转向窗外,左转右转几次,车开上了高速,书瑜看清了是25号路。
布尔森带来更坏的消息,阿林顿,那个芝加哥分局的小年轻给梅梅发了一封邮件,当然被布尔森截了去,他马上打了个电话过去。
“Then?What did he tell you?”梅梅有种不祥的预感。
布尔森审视着梅梅这三个人,“The agent you came for,he is dead too,murdered,Chicago Bureau found his body this morning。”
“蕾姐,小贺,对不起,我害了你们。老白也死了,我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建民一路不停向北开了两个小时后,驶进个加油站,息了火,从车座后面掏出来两顶帽子,那种宽沿儿的牛仔帽,“带上。”
书瑜闻到一股臭汗味儿,“我又不下车,戴什么帽子?”
在李建民的瞪视下,书瑜皱着眉扣在头上,“你要出去?”
“加油。”
“你,你照照镜子再出去。”
“干嘛?”李建民伸着脖子在后视镜里照了照。
“我一直想告诉你。你脸上的贴膜开了,你在车库里锯我腿的时候,锯我腿上石膏的时候。”
李建民哼了一声,按了按脑门和鬓角处卷起的胶膜,戴上帽子压住,又在镜子里查看了一下,开车门出去,进到服务中心,一会儿出来,手里抱着个纸袋子。
“买了些零食,饿了就吃点儿。我去遛遛狗。”
书瑜点点头。
默默的,又朝北开了一个多小时,书瑜坐的屁股开始发疼,上了石膏的腿不敢动,下半身有点失去知觉了。拉着门上的把手拧了拧身子,“歇会儿行吗?”
“憋着,一会儿就到休息站。”
路上黑黢黢,偶尔错过一两辆车,这是到了什么荒郊野外?书瑜并没有害怕,他开始相信李建民,这个不是李建民的人,不会杀他,反正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杀他的。
梅梅看见他的照片会怎么办?书瑜告诉了梅梅他在美国,被绑架了。糜小明,萧宏,李蕾,这些朋友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他,剩下的就是由他来留下踪迹。
领事馆的人不得不出面了。梅梅三个人又回到联调局的那间会议室,看着外面两个领事馆的人和布尔森交谈,不时指着他们。
“怎么办?会把我们怎样?”
“我们是清白的,怕什么?”
“梅姐,你过于担心了,如果他们认为我们是凶手,早就把我们隔离了。”
梅梅叹口气,扭头看外面那几个人,Perry走过来,递给领馆的人一个手机,朝会议室努了努嘴。
“那是我的手机。”李蕾认出来。
早前三个人的手机电脑都被布尔森收走了。
“但愿是小明的微信。”
贺楠猜的没错,正是小明。
“糜处长,大救星啊。”
“小明,你眼睛怎么了?”
小明捂住青紫的右眼,“噢,没事儿,小萧所赐。嘿,你们放心吧,你们都没有嫌疑了。下面就是要找到小葛。”
“是啊,我们不信他会杀人。现在他被联调局通缉,必须为他清名儿。”
小明点点头,“他现在只是最大嫌疑,还没有被通缉。”迟疑了片刻,“还有一件事,”
“还有?还有什么刺激?!我得少活好几年哪。”
小明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我也没好哪儿去,萧宏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了我一拳。”
“有话就说,有屁,”
“蕾蕾!”贺楠止住她,“糜处长,到底是什么?”
“李建民。因为抢劫被判了三年,正在监狱里关着呢。”
李蕾呼地站了起来,“那,那个人,假的李建民是谁?他难道?”
小明摇摇头,“我也搞不清。也有可能是他绑架了小葛。”
三个人面面相觑,“天哪,这世界是怎么了?”
“这是个绑架谋杀大案,纽约芝加哥两局,北京市局,纽约领事馆,中美合作破案,我马上飞东京探望黎老师。你们留在纽约,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最好搬进领事馆。”
李蕾贺楠马上摇头,梅梅想了想,“我们目前没有危险,看情况吧。”
“好吧,注意安全,我得走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高速公路边上的休息站里反倒是有不少车,赶路的人在这里停一下,上个厕所,活动活动腿脚,有的继续上路,有的蜷在车里过夜。
李建民停在靠边儿的一个车位,“我有点困了,需要眯瞪半个小时。我先扶你去方便方便。给你那屁股上再抹次药。”
花狗黄狗吃饱喝足,路边草丛里排泄完毕,当然少不了在路灯下滋两泡,然后挤进驾驶座,两人两狗抱在一起睡着了。
等书瑜醒来,已经在路上,他揉揉眼睛,坐直了,朝窗外望去。
天已蒙蒙亮,四周眼及的地方,是平坦无际的荒原,一片片白色是尚未融化的积雪。书瑜口鼻贴近窗户的地方泛起哈气,看来外面还真是冷。他扭头看着李建民,化妆的胶膜脱落的更多了。
“你到底是谁?”
李建民撇了他一眼,“醒啦?把暖气关小点。”
书瑜把温度从红色转到蓝色,“这是哪儿?”
“美国。”
“呵呵。那我们去哪儿?一直开到北极去?”
“呵呵。”
“擦掉化妆吧,我都替你难受。”
“马上。”
书瑜的目光回到路上,笔直的,望不见尽头,太阳升起,照在书瑜脸上,他扭头眯着眼去看,生活在大城市里,很少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的景色,可书瑜无心欣赏,沐浴在阳光下,有些堵的慌,叹口气,还能看到几次日出?
渐渐的,一个小镇出现在地平线,书瑜伸长脖子看,晃了一眼路牌,他们已经不在25号公路,现在是在313上。
李建民在镇外一个叉路口停住,放两条狗出来撒欢儿,从车后提了红汽油桶加油。
书瑜从纸袋里掏出一包玉米片儿,一根肉肠儿,饥肠辘辘,没法挑食,好想念豆浆油条,死前总得吃顿饺子吧。
李建民站在车旁,把帽子从摇下的车窗扔进车座上,书瑜目光越过方向盘,从后视镜里能看到李建民的下巴,他正对着镜子撕下面膜,书瑜停止了咀嚼。
李建民掸了掸脸和衣服,开门坐了进来,书瑜目不转睛盯着他。
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张饱经风霜,没有一丝肥肉,坚毅冷峻的脸。
“书瑜。”
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加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书瑜突然认出他是谁,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
十
“发生了什么?”书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白夏提,你在北京见过,是我的单线上司,在约定的时间里他没有联系我,十年来他从没误过,按照规程,我必须马上撤离。”葛林不再挤着嗓子说话,声音低沉,略有些沙哑。
“你知道我问什么。”
葛林咳了一下,系上安全带,启动皮卡,慢慢回到313号路上。
“我们前面去接个人,他是个大案的证人,白夏提和我负责保护他。”
“老黎知道吗?”
“然后我们转移到另一个隐蔽所,”
“老葛!老黎她知道吗?”
“书瑜,你的宾利油箱起火燃烧记的吗?可你只烧到半个屁股,是你母亲挡在你身上,放心,她在日本治疗。”
书瑜在车前台狠狠捶了两拳,心里堵得难受,忍不住低吼。
葛林犹豫着伸手要拍书瑜肩膀,书瑜挥手去挡,玉米片儿扬了一地。
葛林开着皮卡在一个街区转了两圈,确定没什么异常,在街边停下来,掏出手机。
“It’s me。One block away,A1 Plumbing sign on the door。Open the garage when you see me。”
这片新开发的住宅小区比葛林的强多了,不止房子很新,绿色草坪剪的平平整整,有几辆停在房前的车也都洗的干干净净。
葛林开进车库的这栋房子和周围没什么两样,一个男人没等车停稳熄火就关了门。
“Why you are here?Where’s Bachati?”
“Can’t reach him。We got to go。Pack。”
“What do you mean you can’t reach him?What the fuck is this operation you guys running?”
“5 minutes 。”
“Fuck!And what hell is he?”
“4。”
“Fuck!Fuck!”
葛林推着那人进去,一会儿,两人出来,每人手里端着个文件箱,摞到后面。
“Hey。You。” 那人拉开书瑜一侧车门,“Move your ass over to the middle。”
书瑜斜眼看着他,这是个中年男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浅棕色头发,浅棕色眼睛,戴着圆眼镜,尖鼻子,薄嘴唇,好像人人都欠他八吊钱的尖刻样子。
我又不欠你丫什么,书瑜撇了他一眼,没动。
“Faurot,your ass in the middle。”
Faurot骂骂咧咧从左边爬进来,上下看了看书瑜,“You look like shit。”
“你丫才狗屎!”
“What he say?”
“Faurot,shut up。”
葛林开着车,回到313,继续向北。
“手机给我用下。”沉默了很久,书瑜隔着Faurot朝葛林说了一句。
“干嘛?”
“报个平安。我安全吧?你不是把我们俩拉到荒山里埋了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Are you two talking about me?”
“不行,不能暴露行踪。”
“我不说我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你傻啊?”
“你不傻?怎么用个能被追踪的手机?”
“Joe,you sure we are safe now?”
“粥?他也想喝粥?”
“Joe Yabumoto。”Horger指着屏幕上葛林的照片,“The fry cook happened to take a smoke break when these two got out of the restaurant。”
Perry和领事馆的人都在会议室,糜小明通过网络连线,领事馆的二秘负责给小明翻译,布尔森对着桌子上的电话问,“Ming,can you identify this guy?”
“这是个日本姓,不过有可能是假的。我去档案中心找找,看有没有任何线索。”
Horger继续说,“The younger guy meets the description of Ge Shu Yu,Ms May’s husband,who has a broken leg。房东说Yabumoto两个星期前搬来,现金付的押金和一个月的房租。四邻都没有见过他。房子里没有电话,没有网络,他也没有工作,没有医疗记录,车牌子是偷的,车主上个月报失。”
“Which State?”
“伊利诺,Illinois。”
“Interesting。”
“And this is more interesting。”Horger换上一张地图,“这片除了餐馆是公共场所,附近另一个是市图书馆,幸运的是,图书馆里有监控,我们把那两人用餐的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这个时间段里人不多,厨子从几个人中认出那个年长些的。”
Horger又换了一张照片,俯瞰图书馆的一角,一排排书架,和两排电脑桌椅,“这里,Yabumoto差五分五点进来,他用了电脑一分钟,走前没忘了消除查询记录。”
小明问,“你讲这么详细,想要说明什么?”
Horger看了一眼布尔森,“Ming, this guy is trained。”
一直在电话另一端沉默的阿林顿咳了一声,“他是按照我们的规程,通过公共图书馆联络,然后清除查询记录。”
“他是你们的人?”
阿林顿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正在整理白夏提的档案,他的通信记录,他的直线联系人,Yabumoto在不在其中,下一个safe house在哪里。”
下了313,皮卡在一条土路上颠簸了大概二十分钟,在一道铁栅栏门前停住。
“到了?”
“快了。”
“What’s this place?”
葛林下去开锁开门,车开进来,又下去关门锁门。
书瑜朝两边望了望,看不见头的铁丝围网,远处有了起伏的山峦,更远处白雪覆盖的山顶,一丝云没有,天蓝得刺眼。
又开了五分钟,渐渐有了山坡,大石,灌木,土路变成碎石子路,前面又有一道门。
这是扇对开的铸铁黑门,围墙则是两米高的铁网,进了大门是柏油路,沿路两侧是高耸的柏树,路的尽头隐隐的露出两层白楼。
“Holy shit!What is this place?Don’t tell me this is your safe house!”
“操,这建的像宫殿,仿英国那什么宫?”
“这是主楼。”
葛林在楼前一拐,驶向后院。
“Don’t get yourself too excited,we stay in the cottage。”
远远的,坐落在主楼后面,隐蔽在树荫中的几栋小房子是庄园工作人员的住房,管家,厨师,园丁,清洁工,等等。
“这家主人夏天时候来这里度假,常常带不少朋友,主要是来打猎。管家提前几个星期来这里安排,也带着不少员工。其他时间这里没人。”
“So you are the butler?No, let me guess, the gardener?Don’t tell me you’re the chef!”
葛林著名的肉末芸豆拌面条是今天的晚饭。
十一
“什么叫丢了?”
李蕾朝着微信里的小明发火儿,“昨天还吹什么中美合作破案,怎么今儿就成这样了?”
“糜处长,我也不明白。人质冒着生命危险向你们发信息求救,地点也找到了,然后就没下文了?不管了?”
“谁说不管?正在找线索。梅姐,不好意思,不是我推脱,隔着十万八千的,我这里只是协助,真的没有第一手资料。纽约说什么,我全部转达。”
“我明白。下一步呢?”
“等芝加哥阿林顿的结果。”
“我看小明就是推脱。摆什么官腔,从今以后,我没他这个朋友。”
“蕾蕾,推脱的是布尔森。”
“那咱们去催他。”
“不是让我们在酒店听消息吗?”
“我们担心书瑜,你以为他们跟咱们一样着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咱们去找他,不让进,咱就在门口堵他,”
“蕾姐,一哭二骂三上吊的策略这里行不通,”
“你提醒了我,没准儿今儿就给他来一下子。”
“蕾蕾!”
“放心,我不是真要哭闹去,我还真不知道哭是什么。但我绝不能在酒店这样窝着。就是去问问,我觉得小明没跟咱们说实话。”
三个人连大门都没进去,Perry负责拦住他们,“对不起,头儿不在。相信我,一旦有消息,一定通告,直接可以,通过糜先生也可以。”
李蕾几乎使出骂招,贺楠劝住了。
“要不是看在梅梅的面子上,我早就开打了!”
贺楠扭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梅梅,“我选择相信糜处长,既然我们在这里没用,不如去英国,不是还有条线索可寻吗?”
“英国?书瑜肯定在美国,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看,老白死了,括什么,”
“括睿。”
“括睿重伤,离死只是一步之遥,到北京办案的这三个人,两个出了事儿。小明说的对,这不是巧合。”
“所以你觉得这第三人要么有危险,要么他有嫌疑。”
“总而言之,不能置之不理。”
“难道小明不提出来吗?布尔森想不到吗?”
“很明显,对不对?所以我才觉得小明瞒着什么。”
Horger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从街角转过来,另一手抓着手机捂在耳朵上,撞见梅梅几个坐在大门口,想躲,已被眼尖的李蕾看见,只好挂了电话,有点不知所措,看着三人气势汹汹朝他走来。
书瑜睡不着,肚子里饿的咕噜叫不是主要原因,老葛,葛林,那消失了多年的父亲,让他无法入睡。
而更让他揪心的是母亲,刚刚知道在关键时刻黎文墨的母爱爆发,为他挡住危险,如果葛林不说,书瑜还在记恨着母亲。现在想起葛林给他看的照片里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不出伤势有多严重,但书瑜不愿意母亲遭受任何伤害。
他后悔在北京时,认准了母亲是在逼迫利用他,处处和母亲对着干,忽视了黎文墨几次说要相信她会保护他。如果他能多些信任,多听听,或许能避开这场灾难。
可是,书瑜不明白,父母亲分开了多年,葛林早就从他们的生活中退出,是什么使他们回到一起,合伙犯罪。特别是母亲,让书瑜最不能接受的是母亲竟然卷入贩毒洗钱,天知道还有什么。
在书瑜心底里,母亲是个完美的女神,小时候看多了同学们被家长训斥,暗中庆幸自己有个宽容的妈妈。长大以后,黎文墨更是放开手认他自由发展,除了偶尔的思念,书瑜更多的是羡慕母亲,没有束缚,洒脱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父亲,看惯了父亲背影的书瑜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葛林。他怎么流落到美国,为什么化妆成个什么李建民回中国,书瑜决定不能先入为主地排斥他,给两个人机会了解彼此。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不能在父亲身上再发生。
肚子里又一阵抗议,书瑜小心翼翼坐起来,腿上的石膏在膝盖处锯开,行动方便了许多,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书瑜不敢大意,拄了拐,到厨房冰箱橱柜里寻找食物。
冰箱里除了几听可乐,空空如也,橱柜里有一些罐头,书瑜认出来是晚餐拌面条的肉末豆子酱汁,旁边是通心粉,看来还够吃几顿葛林的拿手菜。旁边还有几盒早餐麦片,书瑜叹口气,伸手去拿,忘了胳肢窝下的拐杖,眼瞅着朝一边歪倒下去。
葛林正好进来,一把接住,“睡不着?”
“饿了。”
“我明天去采购,你要是真饿,吃这个。”
“这是什么麦片?”
“麦麸子加葡萄干。”
“我胃不好,消化不了。哪盒是没一丝纤维质白糖最多?”
葛林每个盒子挨个看了看,选了一个,倒了一碗花花绿绿的小圈圈,“没有鲜奶。”
“茅台也行。”
葛林拿了瓶红酒,给书瑜倒了一杯,“这家女主人曾经养过马,名种马,竞技马,我是这儿的马倌,曾经的马倌。”
看书瑜瞪大了眼睛,葛林点点头,“没错,马倌。女主人去世后,男主人关闭马场,能卖的都卖了,卖不掉的,让我为那些马养老送终,然后再卖掉庄园。”
“你怎么会养马?”
“小时候马场长大的,”
“马场?”
“哦,你太爷爷,爷爷,都是牧民,在内蒙。我从特警退役后就操起这行了。”
“为什么到美国?”
“为什么不能来美国,哪儿有马就去哪儿。”
“你以为这可信?”
“那是你的问题。”
“怎么又贩上毒洗上钱呢?”
“书瑜,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两星期吧?至少你见了我,还给我一脚。”
葛林笑着摇摇头,“你怎么不会扛?你不是当过警察么?”
“我是文职!好吧。”
“文职也有基本训练呀。”
“呃,我一般都是偷奸耍滑混过去。”
“后悔没有?”
“后悔什么?谁想到哪天还得扛揍。肚子上那脚不算,打我那闷棍呢?你们怎么训练扛打脑袋的闷棍?”
“那不是我。”
“吕家良?”
“是他。我替你报仇了。”
“罪不当死。”书瑜摸了摸后脑勺,“我会选择原谅他。”
葛林眼中一闪,“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原谅?说的这么轻巧,脑子被打坏了?”
“你踢那一脚是做给吕家良看的?”
“我那时不接手,让他捅你几刀不成?”
“你和老黎演给吕家良看,为什么?”
“套他的账号啊!总不能让老黎去演苦肉计吧?”
“好,我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以为你知道。”
“既然你拿到了吕鬼的钱,干嘛不躲藏起来,南美什么国家,好好享受呗。偷我干吗?”
“套出账号才能冻结,那都是毒贩的脏钱。”
“什么?你是为谁干活儿呢?”
“联调局,你不是见过白夏提吗?我们,噢,我说的你都没听?还是不信?”
“你说什么了?”
“我是联调局的。我和白夏提负责保护他,”葛林指着书瑜身后。
书瑜扭头,Faurot站在门口,头发蓬乱,“What are you doing here?”
“保护他。他是个贩毒大案的证人,有他作证,”
“You two are talking about me?Hey,Joe,get me a glass。”
葛林大拇哥朝后指了指,“就能把那些毒枭关进监狱。”
“你,你是联调局的?你不是马倌吗?”
“曾经是。”
书瑜看着Faurot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杯酒,从书瑜碗里抓了把麦片扔嘴里,“So,Joe,you dragged my ass here,what do you do next?”
“这个发热是什么人?”
“发热?上学没学过英文吗?别拿什么三克油糊弄,是不是也是能混就混?”
“怎么跟老黎似的,小时候,”书瑜挥了挥手,没继续说下去。
“好吧,就叫他发热,他是毒枭的会计,掌握着几乎所有账户,钱进钱出,谁来谁往,海内海外,等等等等。”
“所以还是为钱。”
“钱?书瑜,难道你字典里没有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打击邪恶这些词眼?”
“Hey,English,speak English,this is about me,alright?I got to know what your plan is。”
“Faurot,shut up and keep your ass inside this cottage if you don’t want get killed。That’s the plan。”
“Yabumoto!I’m an important federal witness,I ask you fuckin treat me like one!”
葛林转头盯着Faurot看了半天,“Like how?”
“Fuck you,Yabumoto!”Faurot坐在椅子上,双脚被胶布粘在椅子腿儿上,双手捆在扶手上。
葛林递给书瑜一把厨刀,“看着他。我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回来。”
“No,No,No,you can’t go!Who’s he?What if he wants to kill me?”
发热无助地看着葛林出门,挣扎了几下,没有任何结果,放弃了。歇了歇,抬头看着书瑜,“What’s your name?”
看书瑜没反应,放慢了语速,“What,is,your,name?”
“你傻不傻?发热,说慢了人就能听懂?我,是,你,大,爷。”
Faurot一脸激动,“Yes,right,Faurot。Who,are,you?”
“你大爷。”
书瑜开始在房间四处搜寻。除了几把厨刀,厨房里没有其他可用的东西,书瑜累出一头汗,坐在椅子上休息。
发热一直看着他,“Hey,one leg,can I call you that?Cut me loose,”他朝捆住手脚的胶带努努嘴,“We can search that big house together。”又朝主楼方向甩了甩头。
一句话提醒了书瑜,站起来走到窗前,朝主楼方向看了看,“That’s right,now cut this。”
书瑜掂了掂手里的刀子,朝发热点点头。
十二
葛林把车停进车棚,见书瑜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切正常?”
“嗯。”
“放开他,过来帮我搬东西。”
葛林买来不少东西,两箱冻牛肉,几盒鸡蛋,一扇五花腊肉,几块奶酪,一袋土豆,几袋干豆子。
书瑜一看豆子,胃里直泛酸,“没青菜?”
“Joe,these are great!I love you man。Let me be the chef today。We should take turns to cook。”
葛林看看书瑜,又看看Faurot,“You are in good mood。What happened?”
“Nothing。What?You think something should’ve happened?”
“You tell me。”
“看我干吗?”
“没什么,你们俩相处不错啊。”
“我们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听不懂谁,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那就好。”
Faurot的厨艺比葛林强多了,牛排煎得嫩滑,撒上盐和胡椒,扣盘子里入味儿,土豆腊肉切丁生铁锅里炸熟,浇入鸡蛋液,铺上一层奶酪,入烤箱烤到奶酪冒泡。
装盘上桌,Faurot开了瓶红酒,三个男人坐下,一声不吭,举起刀叉开吃。
书瑜好几天没吃到像样的东西,这餐吃得有点要落泪,“发热,你荣升大厨了。”
“Agree。Not bad。”
“Of course,I’m a French,we French know how to enjoy life。”
“Now let’s take a tour of this land。书瑜,带上你屋里的毯子。”
“干吗?”
“出去转转。”
三个人坐进一辆越野车,葛林装了一桶汽油,一直随身带着的两个扁盒子也放车里,Cooper和Buster跳上车,挤在Faurot边上。沿着柏油路出了大门,向左一拐下了石子路,朝荒野开去。
“这个庄园大概有六万多亩地,除了房子那边有管理,大部分都是无人烟的地方。地界有的地方有铁网,有的地方是沟壑,没有严密的防护。平时没事儿,现在我们在这里藏身,不得不防,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车轮印儿脚印儿。”
“防谁?”
“谁都防,流浪汉,警察,毒贩,联调局,发热。”
“联调局?有内奸?白夏提?他知道这儿吗?”
“不知道,否则我不会带你来。”
“然后呢?总不能长期藏在这儿吧。我可不想和发热过一辈子。”
葛林扭头看了看儿子。
“我就是想回家,四合院舒服,炸酱面好吃。”
“书瑜,现在的情况是,”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你发慈悲心也不能放我走,否则就暴露这个地方了。可我这人是打死你我也不会招供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书瑜,你年轻,不知凶险。”
书瑜拍了拍腿上的石膏,“你说这个?”
“我说的是吕家良。”
“你还替多少人报过仇?双手沾满鲜血?”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那你是什么?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打击邪恶?”
“Hey,guys,I’m here too。”
葛林,书瑜都回头看着坐在后排发热,发热极其夸张地做出不耐烦的表情和动作,马上看出前面二人的神色是不想被打扰,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拍着Cooper的脑袋,“You are a good boy。”
葛林回过头来,“这世界上不是没有坏人,安居乐业的前提是有个人人遵纪守法的社会。”
“我没那么高的觉悟,我不想拯救世界,我只要和老婆平平安安过日子。”
“好,我不强求。给我点时间安排好,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黎文墨也是这样说的,书瑜被用来演苦肉计道具时,母亲就是这样向他保证的。书瑜怀疑地看着葛林。
联调局的会议室里,几方的人在听阿林顿汇报情况,“这是我们在蒙州的安全屋,白夏提负责保护的证人是Faurot。他人已经消失,房子里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阿林顿换了几张照片,“周围几家邻居有安装门眼的,这些是录像截图。大家认出这辆皮卡吗?”
“Yabumoto的!”小明马上认了出来。
“不错。正是那辆皮卡。Yabumoto的目标是Faurot,绑架葛先生和Faurot,这就和白夏提在北京办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了。这背后黑手是克鲁斯。”
“克鲁斯是墨裔毒枭,他从大西洋赌城起家,转战纽约,后来成为科州蒙州一带最大的毒贩,和当地的黑帮勾结沆瀣一气,对当地治安造成巨大破坏。他是联调局十大通缉犯之一。”
“那么,Yabumoto劫持了Faurot以后的去向呢?”
“目前为止还不知道。”
“布尔森,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小明散会后又拨通了布尔森的电话。
“Ming,发生了什么事?”
“你注意到门眼录像上的日期了吗?”
“你等等。”布尔森马上调出来查看,“Ming!你发现的太及时了!”
“你怎么看?”
“从时间上看,Mandy被害的时间是在皮卡出现在安全屋的时间后面,葛先生或Yabumoto绝对没有作案时间。”
“可以排除葛先生的嫌疑了?”
“当然。可是,可是,那么Mandy的谋杀就是巧合了?”
“世上没有什么巧合。”
“明白了。你怀疑领事馆的人?Ms May呢?”
“梅梅是完全不可能,我想办法劝他们几个人先回北京。领事馆呢,也没有必要事事参与,到目前为止,只是做翻译而已,我和你交流暂时还没有障碍,有必要的话我们这边有专业翻译。”
“Ming,谢谢。”
“你那边呢?”
“你是说阿林顿?”
“不光是阿林顿。”
“我的人?不可能!”
“别那么护犊子。布尔森,想想看,如果Yabumoto劫持了Faurot,他有必要翻查房屋吗?”
“你是说另有他人?”
“我认为最大可疑人是克鲁斯和他的黑帮,我们,你们,你们那里有人第一时间给他通风报信。”
布尔森不得不点点头,“有道理。”
“我给你时间找出内奸。但同时,你我两人之间要建立直线联系,有些情报就必须停留在这层面,以免造成更多无辜的伤亡。葛是我的同事和好朋友,我不想让他有任何意外。”
“明白。我会尽全力。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小明马上留言给梅梅,“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收到后马上联系。“
十三
庄园的荒野并不平坦,这里是典型的西部高原地貌,曾经的海底平原经过亿万年的冲刷和风化,形成了险峻沟壑和怪石嶙峋,半人高的荆棘仿佛是这里唯一存活的植被。
书瑜望着四周严酷的环境,哪儿会有人冒险从这边过来?
葛林似乎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不时停下来,下车转转,有时在荆棘之间或大石之间拉上细铁丝,齐膝的高度,并在一端挂上一个小圆球。
“挂的什么?”几次之后,书瑜忍不住问。
“烟花。如果有人碰触了铁丝,烟花就会燃起,从房子那边能看到,我再放Drone过来查看。”
“这么空旷的地方,怎么会偏巧撞上铁丝?”
“你看这周围地形,右边是山石沟壑,左边荆棘茂盛,步行不是不可能,但能给我们带来危险的人物是会借助越野车或摩托车,那么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有人来怎么办?”
“做好准备保卫自己。”
葛林把那两个扁盒子拿出来,打开一个,“这是AR-15,用过吗?”
“摸过AK-47。”
“差不多。准吗?”
“还行,射击训练时没耍滑。”
“好。你需要练练。下车。”
“现在?”
“现在。Faurot,you stay。Buster,watch him。”小巴马上坐直,双眼盯住发热。
葛林扶着书瑜下来,附近就是乱石一堆。
“你装上瞄准镜头,护耳在这儿。”
葛林说着,压满弹夹,“这是二十发的。会数吧?”
“凑合。”
“很重要,关乎生死,也要练。”
书瑜找到个高矮合适的石头,架好枪试了试,“那边当靶子可以吗?不会破坏生态,误伤人畜什么的?”
葛林不答腔,弹夹递给他,两人都带上护耳。
书瑜瞄着百米开外的一块巨石,左上角有块深色用作目标,提腕吸气,二十发里打中十八。
“还不错。”
“好久没打了。”
葛林把地上的二十颗弹壳都找齐,放在袋子里,掂了掂,“还有个任务给你。”
回头看见小巴紧紧贴着发热的脸,发热仰着头,一动也不敢动,“Yabumoto,get him off me!”
“Buster!Ease!”
小巴跳下车,和老酷一起摇着尾巴朝葛林跑过来。发热舒了一口气,放松一下拧酸了的腰,“Can I try your semi automatic?Is that an AK-47?”
“No, you can’t。”
“I can help and I should,this is also about my life。”
“Don’t worry,you are protected。If you want to help,all you need to do is cook。”
“Alright,alright。You are the boss。”
葛林交给书瑜的任务是装子弹。
马棚坐落在主楼的另一侧,女主人看来是真的爱马,每个马圈宽大通透,虽然已经长期不使用了,马棚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马鞍,马嚼,笼头,缰绳,马鞭,整整齐齐挂在马圈外。
穿过马棚,是储存马粮马草的大木棚,也是干干净净,一垛一垛的稻草沿两边摞放。大棚尽头有间办公室,靠一面墙的长条桌上放着几台机械,另一面墙的储物架上放满各种大小的盒子。
走进办公室,葛林将那袋子弹壳哗啦倒进屋角的一个箱子里,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壳,“这是我们下面两天的工作。”
葛林挨个指着条桌上的机器,“这个用来清洗弹壳,这个分拣大小,这些都是力气活儿,Faurot,This is your job。”
“If I do this,am I allowed to shoot later?”
“No。”
“Damn you。”
“书瑜,你坐在那里,这个是装火药的,我把干净的弹壳倒入管子,左手这边的摇柄是装压,传送到中间,放上弹头,右边摇柄压合。这一系列动作由你完成,没问题吧?”
“难以置信。”
“很简单的机器,不需要特别精准。”
“我不是说机器。”
“Do I need a mask? This pink powder looks toxic?”
“Yes,you do。这里不是大城市,每个人都要学会自卫,拥枪是宪法保护的权利。”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像简单的马倌。”
“没有马了,当然不再是马倌。”
“接着讲。”
“Shall we eat first?I’m hungry。”
“庄园卖出之前,男主人让我看管。”
“你不是联调局的吗?”
“兼职。”
“这也允许?”
“特批。”
“所以联调局知道这里?那我们藏个屁呀。”
“没人知道具体地址。”
“Joe,don’t ignore me。”
“老葛,你有没有实话真话?”
“都是真实的。可以干活了吗?”
“我不助纣为虐,你要杀人自己弄去。”
“自卫,我们是为保卫自己做准备,谁说要去杀人?”
“谁会来这里?不是很隐蔽吗?”
“没有绝对的安全,有准备以防万一。相信我,我们三个人的生死现在是连在一起的,至少你我要相信彼此。”
“相信?让我怎么相信你?我知道你吗?我了解你吗?”
“This is over the line。You two settle whatever you need to settle。I got to eat。”
“You step out of this room,you are dead!书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What did you just say?”
“谁在乎过去!你凭什么把我绑架到这儿?我又不是他!”
“Wow,leave me out of this。”
“我以后慢慢解释,”
“不用。”
三人相互瞪视半晌,葛林摇摇头,“你想知道什么?Faurot,let’s go back and eat first。”
“No fuckin way,what’s going on here?I demand an explanation!”
“你要在这儿藏多久?怎么脱身?”
“You two gang up on me?合伙对付我?”
“No,I don’t know him。”
“他比你好不了哪儿去。”
“以为我不知道吗?”
葛林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书瑜马上认出是监控镜头,庄园大门,车道,主楼,室内室外,他看了一眼发热,发热也向他瞥过来,吞咽一下,“You can see everything?”
十四
“梅姐,蕾姐,小贺,寻找书瑜的任务交给专业人员吧。”小明在视频里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能排出书瑜的嫌疑当然是好消息,可他的处境是不是更危险了呢?”
“对呀,糜处长,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联调局有没有尽力哪?”
“放心,我给你们盯着。建议你们先去日本探望黎老师。”
“我,”梅梅左右为难,最放不下的当然还是书瑜。
“小明,案子到底有没个准儿?你让我们走着也不踏心。”
“蕾姐,刚才不是说了嘛,有些我不能透露。我尽力,有消息随时通报。”
酒店房间里的三个人沉默下来。
“我不能,”梅梅低声说,“我不能这样抛下书瑜。”
“我也觉得不能走。小明还真打起官腔,玩儿什么无可奉告?我回去揍扁了他!”
“蕾蕾,不用等你回去,宏哥会再给他一乌青眼。”
“可我们在这儿傻等,小明更不会理睬了。”
“那个齁什么的,”
“Horger?”
“对,齁嗝儿,他不是说可以帮咱们吗?”
“对呀,梅,给他打个电话,看他跟小明讲的是不是一样。”
“解释一下吧,你们俩到主楼干啥呢?”
“He did it。He forced me!You can see I was bound,head to toe。”
葛林调出了一段录像,书瑜拄着拐杖,在书房门口探头朝里张望,发热从他身后挤进来,双臂被胶条紧紧粘在身子两侧,只有右小臂露在外面,双腿双脚也粘在一起,跳着往前蹦,两人蹦着擓着,捱到书桌前,发热扭起腰,用右手在键盘上敲打,书瑜在两边抽屉里寻找。
“我不知道他找什么,我只想知道我在哪儿?”
“I can’t get in the computer。It’s password protected,but he found an iPad。”
“藏哪儿了?”
“厨房,没电了,他拿着充电器。”
葛林开始笑起来,书瑜和发热可没觉得好笑,对看了一眼。
“好吧。”葛林笑够了,关了屏幕,“既然我们三人彼此都不信任,那我就强制管理。你们先装一个小时子弹,必须完成一百发,然后吃饭。”
书瑜交出了iPad就没再出屋,躺在床上,闻着发热的饭香,肚子里咕咕叫,可书瑜不想动。
葛林端着盘子进来,“别动不动就绝食,起来,像个爷们儿,把饭先吃了。”
书瑜扭过头去,葛林坐在床边,“何必呢。你不该背着我,”
书瑜翻身,抓住葛林的衣领,“你抓我到这儿,你把老黎扔在日本不管生死,你这混蛋!你到底在干嘛?”
葛林垂下眼,“我愧对你们,我是混蛋。”
书瑜愣了一下,松开手,慢慢坐了起来。
葛林把盘子叉子塞他手里,“我是后悔把你们母子都卷进来,本来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发生,发生了什么?”
“老黎和我,你知道,我们结婚时我很年轻,十八岁而已,我没受过多少教育。我们是门不当户不对,你姥爷也从来不承认这段婚姻。可老黎是认真的,她大我十岁,我爱她,什么都听她的,若不是特警队的事故,我们可能会坚持下去。”
“什么事故?二十多年前的事儿吧?”
“我们在美国合作训练演习,正好赶上突发任务。有人死了,我背了锅,受处罚降级,提前退了役。”
“结果真成了美帝的走狗,做实了。”
“书瑜,”
“话糙理不糙。”
“白夏提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答应为我找到证人,洗清我的冤案。”
“等等,谁冤枉了你,那人姓李吧?”
“嗯。李建民他爸。”
“然后呢?找到了?”
“十多年了,美国的黑帮毒贩也是改朝换代多次,以前的人该死的不该死的,唉,一言难进,反正我就这样滞留下来。”
“你不是联调局的吧?”
“你很聪明。”
“是经验。”
“这家女主人是个大善人,帮助了很多人,包括我。可惜,这世上真不是好人有好报。白夏提也是好人,我确实是他的线人,但不在联调局档案上,只要有机会,他提出来,我就出力,算是我对他的报答。”
“你打算怎么报答老黎呢?”
“最好的报答是远离。就像当年你姥爷把我踢出来一样,或许对你和老黎都是好事,特别是你,没有我这样的人影响你的成长。”
书瑜摇了摇头,父亲冷峻的外表下,是极其的自卑。
“那么现在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远离我?”
葛林苦笑了一下,“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不完全信。”
“好吧。白夏提要保护的这个证人,发热,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老白他们为这个案子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生命。我答应要帮他,帮他最后一次。”
“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打击邪恶。”
“人还是要有信念的,世界上不只有钱。”
书瑜突然想起什么,一激灵。
“有信念那么可怕吗?”
“我只是想起,那个,”书瑜抬眼看着葛林,“会不会引人过来。”
“你干了什么?”
“我,咱们吃汉堡的地方,我让那个女服务员发了个短信。”
“说了什么?”
“实话。”
“什么?!”
“我被绑架到美国。”
“发给谁?”
“我老婆。”
“在中国?”
“北京。”
葛林叉着腰在屋里转了几圈儿,面色缓和了很多,“不会追踪到这里,没有任何可能。”
“那就好。”
“我好奇你是怎么和她交流的呢?”
“我学过英文。”
“看不出。”
“加上肢体语言。”
“难以想象。”
“加上我的魅力。”
“那就更难以想象了。”
“再加上色相,”
“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就怕是,”
“怕什么?”
“怕的是你利用了Mandy,可能带给她危险。”
“什么意思?”
“我多虑了。只不过现在的黑帮更狠毒更无赖。”
“什么样的危险?”
“但愿没有。只是猜测最坏的情况。”
“什么危险?!”
“被打,被杀。”
书瑜只觉得血液涌上脑门,“你还在等什么?你们还要什么审判,要什么证人,你不是要伸张正义除暴安良打击邪恶吗?斩尽杀绝才是正道!”
“你不是说罪不当死吗?”
“打电话问可以吗?问问她是不是安全?”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呢?我们最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
“那你在等什么?证人让你劫了来,帮手也让你劫了来,然后呢?下一步怎么走?”
“我正在考虑然后。”
葛林敲着十指,陷入沉思。
“你说过你的钱在瑞士?”
“干嘛?要讹我?”
十五
“Ms May,I am Horger。”
“Let me put you on speaker,my friends are here too。”
“谁,齁嗝儿?”
“嗯,他说知道了安全房和失踪的证人之后,这案子和幕后黑手就非常明显,搜寻范围逐渐缩小,破案就在这几天了。”
“太棒了!幸好没听小明的去什么日本。”
“他说让咱们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一旦有确切消息,就通知我们去现场接书瑜去。”
“梅姐,蕾蕾,为什么糜处长要瞒着我们?”
“齁嗝儿没有理由骗我们吧?”
“中美办案方法不同吗?”
“或许美方做法是随时向家属通报进展?”
“有消息总比无可奉告强。我不相信小明会害咱们,不过小贺的担忧也有道理,多留个心眼儿,别冲动。咱俩去买几把折刀随身携带,自卫,保护梅姐。”
“我讹你干嘛?”
“那你提钱。你让我怎么想?把我劫来,讲了个凄惨又动人的故事,博得我的同情,借机要赎金。发热是不是你同伙?跟我演苦肉计?好像这是你的一贯伎俩。”
“你误解了。”
“我没有。我给你钱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了?”
“你先冷静一下。”葛林收拾起脏盘子,“我答应过老黎要保护你,哪怕,好了,反正你听不进去。睡吧,早上脑子清醒了咱们再谈下一步。”
书瑜无法冷静,一向相信人人有良善的他,接连被父亲母亲欺蒙利用,这辈子做错了什么?
书瑜起来拄着拐到厨房,翻出大半瓶伏特加,懒得去拿酒盅,两口灌了小半瓶。
发热门口探个脑袋,“Hey,one leg,what did he say?Is he gonna punish us?”
“Fuck off!”
“Faurot,it’s Faurot,”
发热自己开了瓶红酒,倒杯子里慢慢啜着,“Wow,take it easy,that’s not water。”
发热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凑到书瑜耳边,“Sorry man,I can’t let you contact outside。My boss gonna feed us to the alligators,live!”
书瑜斜了他一眼,把剩下的酒都灌了下去,“发,发惹,你丫,你丫也他妈的,操,操蛋!”
“I think you had enough,don’t break your other leg。”
书瑜醒来,头痛欲裂,葛林又坐在床边,“借酒浇愁?”
“你不是让我睡觉吗?”
“睡好了?”
“不知道。”
“喝这咖啡醒酒。吃完早饭打靶去。”
离房舍近的这片空地更像个靶场,几个草垛上还插着靶子,可今天书瑜的状况不好,呼吸不顺,端枪的手不停的抖,二十发里,一半打脱了靶。
葛林也不强求,“以后少喝点儿。”
“有一分酒就有一分胆。想让我杀人,先来半斤茅台。”
“谁会无缘无故的杀人,那成什么了。昨晚我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去他什么法律法庭,碰上个混蛋律师,坏蛋还能全身而退,不如就地正法。”
“早这么想省多少事儿。不如先把他干掉,”书瑜朝发热方向努了努嘴,“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说正经的。我的计划是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利用地形优势,一个个就地正法。”
“怎么引?”
“靠你。”
“别,我不干。”
“你的钱。”
“那有何必,用他不是更直接?”
“他不一定合作。”
“管他愿不愿意,在这儿还不是你说了算?”
葛林沉吟着,又回头看了看发热,“可以试试。”
“有他就不需要我了,对吧?”
“需要你帮忙。”
“我?一瘸子能干什么?”
“通风报信。我不信任发热。”
“好像也不是个瘸子能干的。”
“有个安全的至高点归你。”
“我有选择吗?”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再装一夹子弹练练,我叫发热过来商量一下。”
“Cooper!Buster!Over here!And you too,Faurot。”
两只狗呼哧呼哧跑过来,围着葛林撒欢儿。
发热也哼嗤哼嗤过来,“I can shoot?”
“No,I have something important I want to talk to you。”
葛林拉着发热离开书瑜几步,“Here is too loud 。”
书瑜依然无法集中注意力,依然打飞了一半儿。
“这把AK47不好用,我喜欢那AR15,准确率高。”
“哪杆枪顺手你就用拿哪杆。”
“帮我递过来。”
趁葛林探身,书瑜给发热使了个眼色。
葛林拿起AR15,瞥见书瑜举起双手,回头看见发热端着那AK47,瞄在他头上。
十六
老酷小巴朝着发热狂叫起来。
“What are you doing?”葛林挡在书瑜前面。
“It’s not safe here。Get me out of this country。”
“Put down the gun,it’s dangerous。”
“I know guns。”
“I don’t like a gun pointing at me。Put it down then we talk。”
“You think I am dumb?”
“Yes,you are。”葛林上前半步。
发热一抖,压低了枪口。
“What?Are you gonna shoot me?”
“I will if I have to。Stay there!”
“There’s no ammo。Don’t be stupid,give me the gun。”
“There is one。He shot 19 rounds,I counted。”
葛林又动了半步,发热扣动了扳机。
葛林冷笑一声,猛出手,抓住枪筒一拧,发热手就松了。葛林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
“I told you there’s no ammo。You piece of shit!”
发热坐在地上,捂着脸,“Fuck you!”
发热又坐回那张椅子上,双手双脚又被粘在椅子腿上,这次连嘴都被粘上了。瞪着双眼看着葛林,嘴里呜呜的发声。
“我跟他商量做诱饵,他不同意。”
“现在硬逼他就行?”
“那你有什么高招?”
“你的案子,问我干嘛?你好似运筹帷幄之中,真的假的?有突发事件就慌了,纸上谈兵?”
葛林无奈地摇摇头,“你小时候不这样,安安静静的,话不多。”
“什么意思?”
“你年纪轻轻,也没经历什么挫折,怎么这么负面?”
书瑜低头看了看腿上石膏,“我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
“跟我怄气呢?”
书瑜闭上眼睛,卧室中悬挂的四幅画,父亲的背影,最好的报答是远离,他扭头凝视着葛林。
“呃,我没气儿。北京人的习惯,逗贫,熟人之间才会。”
葛林眼中泛出笑意,“书瑜,”
“别。”书瑜咳了一下,“说正经的,他该怎么办?”
两人扭头看着发热,葛林揭开他嘴上的胶条。
“Sorry Joe,I didn’t mean to shoot you。Please,can we talk about this?”
“There’s nothing to talk。”
“Look, Joe, we both know this is not a safe place。You get me out,I will pay you 。”
葛林看了一眼书瑜,“How much?”
“100K。”
“It’s pretty safe place。You can stay here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No one will notice。”
“Wait,wait,I have money,how about half million?”
“Where do you want to go?”
“Mexico。”
“Are you dumb or not?You steal from Cruz and you want to hide in Mexico?”
发热噎了一下,“How do you know?”
“Know what?”
“I steal from him。”发热头上发热,汗都流下来了。
“I know more than you know。”葛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发热。
“Two,two millions。”
葛林回头看了书瑜一眼,“他偷了六千万,你说毒枭会怎么处置他?”
“喂鳄鱼,他自己说的。”
“Why you ask him?Who’s he?”
“Faurot。How about you cooperate and I will deliver you whereever you want to go?”
“What if I don’t?”
“I’d send a message to Cruz and tell him you have 60 millions of his money and you are here,tied up in this chair。What do you think he will do?”
“Okay,Okay,I got your point。I’ll do whatever。”
“布尔森,有什么进展?”
“Ming,Yabumoto给白夏提发了个短信。”
“哦?说什么?”
“Faurot,那个证人,和克鲁斯约了十九号见面。”
“那就是明天?不对,你们的后天。”
“是的。他说按原计划白夏提芝加哥局借此机会,将克鲁斯一伙歼灭。”
“看来是白夏提因为这个原因被打死了?”
“括睿也是。看来真是我们出了内奸。”
“还有谁知道?”
“现在只有你我。”
“下一步呢?”
“我们明天一早直升飞机到科州,和芝加哥局一起,一共十几人。十九号早晨七点短信再告知具体位置。”
“明白。请随时通报消息。”
“一定。Ms May那里你来通知。”
“是的。我马上和她联系。”
梅梅的微信响了很久,小明又持续呼叫几次,没有回音。小明心中不安,接通布尔森。
“Ming,我马上派人去酒店查看。”
不到十分钟,“Ming,Ms May和她的朋友不见了!我知道谁是内贼。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找到。”
不等小明说话,布尔森挂断了。
十七
书瑜坐在马圈外面的草垛上,看着葛林在内院四周拴铁丝挂铃铛。发热在办公室里清洗弹壳,显然不情愿,容器相撞,叮当山响,嘴里还嘟嘟囔囔,“Yabumoto,my two million can buy you to do this shit。”
葛林回到办公室,递给书瑜一个耳机,“我安装了监控镜头,需要你帮我调整角度。这里没有手机信号,我们用对讲机。”
书瑜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九个画面,照着大门,主楼,侧门,马棚,服务人员区。
葛林把对讲机设在十九道,“听得清吗?”
“当然,你就在我脑袋上面。”
“你看,这个主楼的偏右了一些,马圈的高了。”
“明白。”
“Hey,Psst,One-Leg,” 发热看葛林出去,压低嗓子朝书瑜打招呼,“You trust him?”
“书瑜,马圈的合适吗?”
“再低点儿。这位发热又来勾引我。”
“说什么?”
“不知道。”
“书瑜?”
“你铁丝上怎么不挂烟火了?”
“什么?”
“你没挂烟火,改铃铛?”
“如果有人分头过来,你想告诉后援他们的同伙在哪儿?”
“哦。你真想硬打?”
“发热说什么?”
“你一个人?充什么英雄?”
葛林没吱声。
“老葛,老葛?”
“怎么?”
“镜头压太低了。”
“He’s gonna get all of us killed!Cruz is a monster。”
“要杀的是你。”
“What?”
“He said you got no where to hide unless we kill Cruz first。”葛林进来又看了看屏幕,满意了,“We need more ammunition,keep loading。”
“老葛,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Yabumoto, we can’t win, not you alone。”
“Too late。别三心二意了,消息发出去了,圈套也设好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多装子弹,快干吧。”
“我不明白?你图什么?你一编外人员,拿着他两百万走人,毒贩入瓮,剩下的是联调局的事儿。”
“你以为这么简单?这个发热,他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会计,他是Cruz的半个脑袋,出谋划策,坏事没少干。”
“干你屁事儿!”
“抓住他和Cruz,半个西部毒品渠道就掐断了。”
“总会有新的毒枭出现,新的渠道打开,这么危险的事,你要干到哪天?”
“危险的事总是有人要干,对不对?”
“Not too late to hide。Or give me a gun to defend myself 。”
葛林回头盯着发热,“To shoot me?”
“Come on,Joe。”
“Don’t Joe me。”
“Fine!Yabumoto ,I have to ask you this,how do you know there is no bullet left?I swear I counted 19。”
“That’s easy。He loaded 19 rounds。”葛林耸了耸肩。
“Sorry。”书瑜朝发热耸了耸肩。
“Fuck!I did not see you talk。”发热在两人之间看了看,“Holy shit!Are you two related?Brothers?”
葛林看了一下书瑜,不言而喻地斜了发热一眼。
“Shit!I know I should not trust you。”发热坐不住了,“This is a trap!Was it Bachati?Is he coming?”
“书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为什么要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联系了芝加哥局嘛。我不能保证他们会来。白夏提和我失联,我不敢相信其他人。”
“你这么小心的人,干嘛单干?”
“机会难得。”
“和你无关!”
“你干过警察,怎么觉悟还不如老黎?”
“什么意思?”
“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白夏提他们几年的工作结果,”
“等等,你等等,”书瑜把前后的事件联系起来,突然想通了,“是你,用我胁迫老黎?对不对?”
“别瞎猜,哎!”
书瑜挥出的拳头打空,下一拳被葛林抓住。
“发什么疯?!”
“我操你混蛋王八蛋!你离我们远远的!”
葛林松开手,退了两步,“你可知道你能有今天的和平生活,是多少人的贡献和牺牲?”
“少他妈跟我说这些虚的!你没权利让老婆孩子为你做出牺牲!你没权利替我选择!”
书瑜和发热并排坐到了椅子上,也被胶条粘上了四肢和嘴巴。
葛林在他们面前皱着眉踱步,“我很失望。Coward!”
书瑜和发热嘴里都呜呜出声。
葛林在他们面前停住,“这么怕死?Coward。”
书瑜和发热嘴里又同时出声。
葛林长叹一声,继续皱着眉踱步。
“Ming,Yabumoto打来电话。”
“说什么?小葛平安吗?”
“没说。他只给出具体坐标。我们马上过去,连夜做好准备。”
“克鲁斯不知道吗?”
“Yabumoto直接打电话给芝加哥局。Horger应该不知道。”
“Horger就是内奸?他劫走了梅梅他们?”
“是的。”
“你相信阿林顿?”
“你怀疑他?”
“我只信你。给Yabumoto打回去。”
十八
葛林看着手中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走到屋外接听。
书瑜和发热对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葛林两分钟后回来,“我们马上撤。你答应别再乱吼,我就撕开胶条。”
书瑜点点头。
“谁来电话?”
“纽约联调局。”
“你不是说这儿没手机信号吗?有没有真话?”
“卫星电话。书瑜,我答应老黎保护你安全。你又这么怕死,听我说完,你不信任我,没你的帮忙,我还得看着他,确实没法干。”
“你才怕死。”
“是缜密,光靠蛮力我哪能活到今天。”
“怎么左右都是你有理?现在呢?”
“我带你先躲起来。我也不想直接面对,我只用对讲机和联调局沟通,交代一下我的布防。同意吗?”
“不同意又能怎样?”
还是那些装备,汽油,老酷小巴,扁盒子,外加飞行器,葛林装好了越野车,“走吧。”
“他呢?”
“留给联调局,要么Cruz,看他运气。”
发热呜呜叫着,头上青筋暴起。葛林撕开他嘴上胶条。
“Joe,please,take me too。You promised。”
“I lied。”
“10,I give you 10 million dollars!Please?”
葛林带着书瑜藏身的地方是个不大的山洞,“这里地势高,望远镜可以看见庄园里的情况,夜视镜探测不到我们体温。放心了?”
“问我干嘛?”
“不是你要躲起来吗?”
“我没说。我一大老爷们儿,窝在这儿?”
“别嘴硬了。无知无畏叫傻。”
“那你刚才还逞能呢。”
“我是做好了准备,就是没算到你的胆怯。”
“我凭什么冒这个险?干我个屁事儿?”
“好好好。我明白啦。”
“所以还是为了钱。两百万不干,一千万就行,还跟我这儿装什么正义。”
“不是什么都跟钱有关。书瑜,我是不该把你和老黎也牵扯进来,知道他们,”葛林朝窝在洞里的发热看了一下,“知道他们用艺术品拍卖行洗钱的时候,老黎是最佳选择。你,而你是因为,因为我不想老黎冒险。”
“以后别再惦记了,我们不认识你。”
“我道歉。”
“不用,我不接受。”
“照顾好老黎。”
“关你个屁事儿?”
葛林无奈地摇摇头,给书瑜盖上毯子。然后坐在洞口拿着望远镜朝庄园方向张望。
布尔森带人分三拨,左中右掩护着,悄悄摸进村来。确定没有埋伏后,两两一组分散开去,占领了高处和要道。余下的人搜索。
Perry先发现了对讲机,“Sir,here is the walkie-talkie and a note。”
布尔森接过来,“Yabumoto,come in。”
葛林从望远镜里早看到这帮人,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人来,才回答,“Yabumoto。”
“Where’s Faurot?”
“He’s with me。Check around and follow my notes。You’ll find ammunition in the horse barn。I’ll call Cruz in an hour。Get ready。Over。”
“I need Faurot alive。”
“He will live。”
“And Mr. Ge?”
“He’ll live too。”
“There is something you need to know。”
“One hour。Get ready。”
“这本来是我的位置?”书瑜接过葛林递过来的望远镜,向庄园及周围观察一番,“狙击手埋伏在这里,任何偷袭都逃不过。”
“不错,我是计划你在这里观察,通过对讲机告诉我对方的位置,我逐个干掉。可惜。”
有其父必有其子,虽然没受过他一天的教育,“算了吧你。从一开始你就想让联调局在下面的前线,你在上面,躲这儿。”
“那是最佳方案,我把Cruz引到这些地方,我们都撤到安全高地,剩下的事儿是联调局的。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出乎意料吗?”
“有点儿,太完美了,我开始怀疑哪儿出了错。”
“我看不出会有什么问题。”
“哦,什么时候开始相信我了?”
从你挡在发热的枪前那时候起,“不干我屁,呃,这儿真安全吗?”
“安全。”葛林把M24和一箱子弹搬到洞口,“咱们帮他们一把,以防万一。”
“不装消音器?你一开枪,马上就被人发现了。”
“电影看多了?”
“没用过消音器。”
“那玩意儿只能略减些分贝,可枪声还是枪声,消不掉。AR-15 是你用的,给我做掩护。”
“我不杀人。”
“警察也是混的?”
“我是文职。”
“别唧唧歪歪的,拿出个爷们的样子来,就算不得已开枪,也是起个震慑作用,你还不一定打得中呢。”
书瑜抱着枪,看着天光慢慢亮起来,照在葛林的脸上,轮廓渐渐清晰。看了多年父亲的背影,想象过他的样子,和眼前的葛林相差太远了。
“你以后,回去吗?”
“回去?哦,你说北京?那是我回不去的国家了。我还是待在美国养马吧。”
“有他的钱,”书瑜回头看了看歪着头睡着的发热,“你急流勇退吧,干这行太危险了。”
葛林也看了发热一眼,转回头看了书瑜两眼,没说话。
“怎么?到底有没有冤枉你?”
“要有那么简单就好咯。”
“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非要陷害李建民?”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问那么多干嘛?”
Perry注意到西北方向升起一柱烟,“Sir,over there!”
“That’s a flare!They are coming。”
葛林也看到了,马上放出飞行器,“书瑜,醒醒。”
十九
“摩托帮。These are the Mongols Motorcycle gangs!”葛林看着飞行器反馈回来的图像,通过对讲机向布尔森汇报。
“Shit!They got hostages!Wait。They are,are they Chinese?”
“Yabumoto,did you see Cruz?”
“No,I’ll rescue the hostage,I need support。”
“I can’t。I don’t have the manpower,”
“Fuck you!”
“Yabumoto,that’s what I’ve been trying to tell you。”
“You didn’t even try。God dammit!Who are they?”
“Ms May,or should I say Mrs Ge。”
“You kidding?Damn!Damn!书瑜,过来!”
书瑜眯着眼睛看了又看,脑袋里嗡嗡的,“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回事儿?”
“你认识?真是你的老,妻子?”
书瑜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别急躁。看清楚。”
“没错。那是我老婆和朋友。”
“等等,容我想想。”
“难道又是你?”书瑜的枪横了过来。
“什么?你以为是我?”
“我几乎相信了你。”书瑜后退了一步,“操蛋,王八蛋,你丫,操,蛋,”书瑜骂不下去了,他喘不上气来,梅,别怕,等着我,就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
“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想想怎么办!”
书瑜摇着头,枪口对住葛林,一颠一颠朝越野车退去。
“你要干吗?你别一个人。你这是去送死!”
书瑜拉开车门,“要想死你就过来!”
“好,我不追你。别丢了拐,你会留下残疾!”
书瑜哪里听得见,启动,挂挡,一脚油门踹到底,越野车冲出石堆。
布尔森和Perry都看见越野车和它留下的一道沉烟。
“Yabumoto!Where are you going?!”
“Not me。I go after him and I’m taking Faurot with me。”
“Wait,Yabumoto,wait!”
葛林抛下对讲机,跑进山洞深处,角落里摸了几下,一把掀开伪装网,推出一辆摩托,拎起发热,横在后座,尾随书瑜的越野车而去。
“Fuck me!Perry!Rodriguez!Follow them!Get Faurot back!”
布尔森原地转了两圈儿,“Wong!Where is my fuckin drone!”
“你大爷的,葛书瑜,你丫混蛋!这回玩儿大发了,玩儿过了。”书瑜盯着那道渐渐消失的烟柱,越野车毫不减速,从石头上越过,几乎把他颠下去,从荆棘中穿过,脸上手上有了血道子。
“梅梅,蕾姐,我来接你们,咱们回家。”
葛林慢了下来,越野车从视线中消失,他低下头,寻找地上的轮胎印。
“找我吗?”书瑜从石头后面探出头,AR-15瞄着葛林的胸膛。
“对,给你送来发热。用他来交换你妻子和朋友。”
“扔车上。”
葛林扛起发热,放在车上,“再往前两英里有个峡谷,最好埋伏在那里狙击。这杆M24更准更有杀伤力。”
葛林把枪放在副驾驶座上,“千万小心。”
“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我,我发誓。听我说,你这样去是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赌一把,赌我站在你一边。反正不可能比这更糟,对不对?”
“不对。”
“要不我在前面引路冲锋,你埋伏袭击?”
“你还想干嘛?”
“敢不敢赌?”
“摩托藏起来。你开车。”
葛林松口气,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书瑜,看了一眼对着自己的枪口,坐进越野车。
摩托帮触碰了铁丝,不敢再前进,一帮七八个人远离烟火燃起的地方,躲进一片荆棘中,各自掏出手机查询。
梅梅抬头扫了几眼,李蕾坐在十米远,双手抱膝,紧闭双唇,见梅梅目光,嘴角上扬,微微点点头。贺楠则躺在地上,双手绑在背后,一动不动。
“Horger,what happened to my friend?Is he okay?”
Horger 放下高举的手机,“Where is this shit hole?There is no cell signal。”
“Mister Horger,I need to check on my friend?”
“Fine。Just don’t do anything stupid。”
梅梅给李蕾打了个手势,两人凑近贺楠。她和李蕾还好,贺楠惨多了,脸上被打得乌青。
“小贺。”
贺楠睁开眼睛,“梅姐,我没事儿。”
“我忍不住了,咱逃吧。”
“蕾蕾,别急。他们对你们没防备,继续柔弱下去,咱得先见着书瑜才行。”
“可你呢?”
“我没事儿。就是腿上痒痒,你给我挠一下。”
“Hey!No talking!”
“还有,信号已经升起来了,肯定有人过来,不知祸福,都机灵着点儿。”
“I said no talking!”
李蕾瞥了一眼梅梅,捂着脸大声哭起来。
二十
“一共十一个人。”葛林从枪上的瞄准镜里观察着不远处的这群人。书瑜并排爬在边上,也从瞄准镜里看着。
“有三个是人质。他们坐在一起。那边。”
“哪个是我儿媳妇?”
“你丫,”
“嘘,算我没问。别紧张。你看右手边,那两个小山包可以用做障碍。我先摸到近的这一处,看我手势,咱们同时开火。然后你掩护我到远的那一处。明白了?”
“然后呢?你那像个逃跑的线路。”
“我们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又不能跑,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藏身之处。我呢,在那两处交替开火,更显得我们人多些。明白了?”
“嗯。”
“我这M24是六发的弹夹。数着点儿,我换子弹的时候,如果有危险,你再火力掩护。明白了?”
“嗯。”
“好。那么看出谁是匪头儿吗?”
“白胡子?”
“不是他。是那个精瘦留小辫子的,擒贼擒王,先把他干掉。”
“别打伤人质。”
“我尽量。”
“你什么意思?”
“来真的了。我不敢保证子弹都长眼睛。”
“一定要打吗?他们不是为他来的吗?用他换呐。”书瑜朝发热指了指。
“你刚才那气势哪儿去了?不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救人,救活人,懂吗?”
“Cruz不在这儿。他或许没来,或许兵分两路,发热是最后的砝码,不能轻易拿去交换。”
“我不管什么哭死不哭死的。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可我们还有任务,唉,算啦。我和你一起,我是。听我说下战术,先突袭,把他们打懵,才有可能谈判。同意不?”
“你绕晕了我。只要平安救出他们,随便你。”
葛林拍了拍书瑜肩膀,“看我信号行动。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
枪声响起时,摩托帮逃窜起来,书瑜没有一发打中人,只看见尘烟在目标旁边冒起。葛林的子弹却丝毫不离小辫子,但精瘦的小辫子灵活地躲闪着。书瑜默数着葛林的枪声,到第八声,瞥见小辫子歪了一下,知道被击中,他却没倒下,几窜到了梅梅身后,李蕾伸手去挡,白胡子双臂反扣住她的脖子。
小辫子抓紧梅梅的头发,把她推在自己身前,“Stop!Or I will kill her!”
书瑜停止了射击,紧张地思索着该怎么办。那边葛林也安静了下来,书瑜抻了抻脖子,看不见葛林的影子,“妈的,逃了?”
小辫子揪着梅梅,依然挡在身前,转来转去,“Get out!Now!”
梅梅痛叫出声,书瑜着急四下乱看。
摩托帮镇静下来,小辫子抓着梅梅,白胡子有李蕾,两人背靠背,有一个花头巾被枪击中,躺在地上呻吟,剩下的几个,人手一只短筒,朝周围瞄着,不知敌人在哪里。
小辫子从腰间拔出匕首,“I count to three,better show your ass now。I will slit her throat!One,Two,”
“放了她们。”书瑜揪着发热,从石头后面探出身子。
十一个人都朝他转过来。
“书瑜!小葛!”梅梅李蕾同时叫出来。
“Who are you?”小辫子抓紧梅梅的头发。。
“Faurot?”Horger试探着问。
书瑜磓了一下发热,“Go。”
发热唔唔了两声,使劲点头。
“换人。我用发热换两个女人,我自己替那个男孩子。”
“What did he say?”
“不要,书瑜。”
“梅梅,翻译!”
“He,he said him and Faurot to exchange three of us。”
小辫子和白胡子对看一眼,“You come over,slowly。”
“别!不要过来。”李蕾喊了声,被白胡子握紧了喉咙,声音压低了下去。
“You must be Mr. May。”Horger拿枪指着书瑜,“Where’s Yabumoto?”
“你不是要发热吗?给你。”
书瑜撕掉发热腿上的胶条,“放他们过来,先。”
“No,You two first。”
“Horger,not that fast。”葛林喊了一声,从书瑜身后站了出来,攥把手枪顶在书瑜的太阳穴,“Drop your gun。枪放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大家都目瞪口呆。
二十一
书瑜扭头看着葛林,“你干嘛?”
“你看我像干吗?枪扔这儿。举起双手。”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成什么了?”
“狮子。朝前走,找你老婆去。”
“操你大爷的,你不得好死。”
“嘿嘿,谢你吉言。”
举着双手的书瑜行动起来就不稳了,葛林扶着他,“手放下吧,撑着发热。”
书瑜狠狠撇了他一眼,勾住发热脖子。三个人慢慢走到小辫子跟前,葛林学着小辫子用梅梅做挡箭牌,将发热挡在自己身前。
小辫子放松了一些,慢慢松开梅梅,葛林也放开发热,把书瑜推到梅梅身边。小辫子把匕首收起来,低头查看腿上的枪伤。
Horger反而紧张了,“Yabumoto,give me Faurot。”
“Not you。Traitor。”
Horger耸了耸肩,“Hand me your Glock too。”
“I don’t care what you did to FBI。”
“Shut up!Do what I told you。”
“You think you are still useful?”
“What do you mean?”
小辫子也瞪着Horger,“Yeah,answer him。I want to hear it too。”
Horger有些不自在,“Who are you?”
“I work for Cruz and we know someone is double crossing。”
“Mother fucker!”Horger这一惊不小,“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Cruz is not here。Ever wonder why?”
小辫子拔出枪对准Horger,“You are a deadman。”
“Hold it!Hold it!You don’t know him!”Horger扎起手急喊。
小辫子的枪指向葛林。
葛林哼了一声,“He doesn’t know you either。But you take him into this trap。”
小辫子的枪又指向Horger。
“Cruz told me to。”
“Wrong answer!Cruz did not know。”
“Wait!This is a set up!Is this mole hunt?”
被绕晕的小辫子不等他说完,“Shut up!”一枪打了过去。
Horger仰面倒下。
小辫子枪一转,对住了葛林,“And who are you?”
“I am here to deliver Faurot。”
葛林回手一把将发热拽到身前,“He is what Cruz wants。”
发热挣扎着左踢右踢。
小辫子犹豫起来,葛林不等他反应,把发热朝小辫子推搡过去,“Buster!Bite!”,同时几枪朝小辫子和他的手下点射,摩托帮的人又开始乱窜起来。
“还等什么!”葛林趁乱抬脚朝书瑜踹过去。
小巴听令扑上去,咬住小辫子的右臂,老酷则追随着小巴咬着小辫子的裤脚使劲摇脑袋。
应和着葛林的叫声,李蕾也大喊了一声,“卧倒!”
葛林那脚朝书瑜打着石膏的伤腿踹来,尚未沾到,一直躺在地上的贺楠一个旋风腿,扫得书瑜一个踉跄,再一滚,踢到梅梅脚踝。
梅梅痛叫一声,身子一软,拉带着书瑜一起跌倒,贺楠的双腿压在他俩身上。
李蕾喊着,同时抬脚,狠狠踩到白胡子的大脚趾,趁他下盘不稳,身子一缩,从鞋子里摸出折刀,扎进白胡子大腿,顺势侧倒,扑在滚成一团的贺楠梅梅书瑜身上。
瞬时十几发子弹从远处飞来,书瑜紧紧抱住梅梅的脑袋,“我操!我操!”
枪声终于停了,半晌,书瑜才敢睁开眼睛,听得四面一片哭嚎。抬头一看,葛林和另外两个陌生面孔,三个人三把枪,指定这些满地打滚的绑匪们。葛林是Glock17手枪,白面孔的拿的是自己用过的AR-15,褐色皮肤的则端着葛林的那挺M24。
书瑜有些发晕,怎么回事?谁是他们这一边的,葛林,父亲,他不是?他是?
葛林俯身向李蕾伸出手,拉她起来,“谢谢你。”
李蕾双手握住葛林,“是你救了我们。该说谢谢的是我。”
葛林咧嘴笑了笑,“默契。保重。”
“您是?”
葛林指着书瑜,“以后问他。”
李蕾点点头,俯身先割开贺楠的绑带,“你没伤着吧?”
“没有。你呢?”
李蕾不放心,上下摸了摸贺楠,确定没大伤,才回头拉起梅梅和书瑜。
四个朋友哭着笑着,抱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同时说话。
贺楠握了握书瑜的手,“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救你们啊。”
“谁救谁呀。”
“对呀。蕾姐,你们怎么到的美国?”
“一言难尽。”
“梅,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咱哥俩被两个弱女子救了。”
“谁是弱女子?”
“当然不是你,蕾蕾。你只是做样子把那飞车帮给蒙了。”
书瑜抬头看看梅梅,又看看李蕾,经过风吹日晒,流泪流汗,两人脸上都是一道道的,尘土和化妆混在一起。李蕾的短发还好,梅梅的长发一团糟顶在头上。
“小贺,咱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吗?我从来没有过。”
“哥说的太对了。”
梅梅理了理乱发,“咱们都吓傻了,还好没人受伤。”
书瑜握着梅梅不肯放手,低声问,“你们怎么,怎么来的?”
“嘘嘘,书瑜,我们都安全,享受这一刻的时光吧。”
四个人这才静下来,环顾四周,葛林Ridriguez正把一帮人往一起赶,和Perry在对讲机里不知和谁在说着什么。
一会儿Perry过来说,“布尔森马上就过来,警察,救护车,都来。有没有受伤的?”
看大家摇头,Perry接着又说,“Horger是个内奸,万万没想到他会绑架你们,他被击中头部,凶多吉少。Cruz是去了主楼,可惜被他跑掉了,恐怕跑回墨西哥老家去了。Faurot这个证人,”
书瑜听不进去了,葛林呢?书瑜转头寻找,却不见了父亲的身影,“Yabumoto?”
“那儿。”Perry指着远去的越野车,隐隐的,看出葛林和两只狗。
书瑜一直看着他们消失,长叹一声,像做梦一样,到头来,父亲依旧是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