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吹过,沙尘中夹带着雨点儿,成铿抬头看天,厚厚的黑云被风吹着,很快遮住了天空。
成铿暗想,以前一直以为是成功在使手腕从成瑞手中夺权,现在突然意识到是张家父子还有这更大的贼心。他庆幸父亲没有被困在分岭关,成豫被迫追赶成瑞。这样一来成功失去了整个攻击目标,同时还打乱了张蒙的部署,难怪张蒙对他下狠手鞭打泄愤。
成铿摇了摇头,可张蒙依然有机会在分岭劫持成功啊,他是怕晏城黎将军的援军?再说,张佑领五万雄兵进入了京城,父子俩何不趁机行动呢?难道,成铿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张蒙还瞒着张佑?
如今有此野心的张蒙成为成功身边最近的权臣,成铿闭上眼睛,成功啊成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成铿不信张蒙会就此罢休,他现在成为了成功的近臣,大权在握,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前几天想的问题,有的有了答案,有的还是个谜,为什么父皇成瑞没有和成功一起在猎宫,而是诏他去燮州,并在那里等他多日?难道父皇怀疑到什么,不肯和成功太近,诏他去燮州,是需要他的保护吗?他傻傻的没有护送父皇去晏城,而是一头扎进张蒙的圈套。
既然父皇成瑞是按计划到达晏城,为什么没有停留,难怪狼烟燃起多日却没有晏城兵马来勤王?难道黎将军投入了成功麾下?可他并没有为难成瑞呀。这是个谜,以后见到父皇再问。那么父皇成瑞是否安全抵达越州?为什么成功会牺牲自己的禁军营?说不准是张蒙的主意,这样就可以全部撤换禁军,进一步把成功掌握在手中,可是成功为什么对张蒙如此言听计从呢?成铿又看了一眼成豫,太自私太自我,就会被利用,被蒙蔽而不知,不觉对成功可怜起来。
风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飞沙走石,暴雨随风而至,成铿示意成豫躲在大石下避雨。叔侄二人都不知道的是沙漠里的暴雨最可怕,随着雨水冲下的泥浆石块瞬间可以杀人。听了寻玉人的建议,成铿一直顺着平坦的干河床行走。岂不知河床是最低处,沙漠里光秃的山棱不存水,暴雨瞬间积累的雨水带着泥沙碎石枯枝败叶马上流入河床,泥石流轰隆作响,转眼就到。成铿还算眼快身灵,看中块大石,闪在下游一侧,避开泥石流峰头。洪流只齐胯深,可力量巨大,豫王慢了半步则被泥石流冲倒。成铿一把抓住,豫王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怎耐敌不过大自然的力量,精疲力尽,朝成铿喊,“放手吧孩子。”成铿摇头,依旧死死抓住,终于撑不住,脚下一滑跌倒,和豫王一起被泥石流带下。
等洪水过去,被冲到河床弯道边停下的两个人才睁开眼睛。从压在身上的泥沙石块中爬出来,成铿看到自己身上脸上都是被石块砸的划的伤,好在都不重,只是表皮流血。可豫王的情形不妙,一定是随流而下的大块石头砸在腿上,右小腿显然被砸断,皮肉被大石几乎压烂,膝盖下有一小段断骨呲出来。成豫低声呻吟着。
成铿看不远处有道细细的瀑布流下,走过去,冲净身上的沙石泥浆,脱了衣服接了,一趟趟,也冲净成豫身上泥浆,还好,沙多泥少,没几趟就冲干净了。
再看成豫的伤腿,成铿稍一碰,成豫就大声叫起来。
成铿皱着眉,“二伯伯习武之人,身上没带着创药?”
成豫摇头。
成铿说,“这断腿要接上才是。”
成豫喘着气摇头。
成铿想起什么,“你刚才戳了我几下止痛,挺管用,你不能戳自己吗?”成豫似乎被戳醒,忙在身上腿上点了几下。
成铿捡了两根顺泥冲下的粗树枝,割下豫王的半截衣炔,再撕成一条条的。“二伯伯,我要把伤腿夹在这两根树枝之间,然后用布条捆住。”
豫王点点头。
成铿仔细琢磨了一下,用手比划着要做的动作,准备完毕,深吸了口气,“我要动手了,”他拍拍成豫的肩头,“准备好,我喊一二三,喊到最后三时推骨复位。”
成豫偏过头去咬住自己的袖子,闭上眼。
成铿深吸口气,喊声一,用上浑身力量,极速将断骨推回原位。
成豫大叫一声,双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成铿知道现在不能停,尽快用树枝夹好,布带缠紧,才跑去小瀑布接了水来淋醒成豫。看成豫尚能支撑,放下心来,扶他靠得舒服一些。
成铿自己这时才感到精疲力竭,浑身发麻,瘫坐在地上。半天,恢复了触觉,抬眼看看成豫,半眯着眼,不知是醒是睡。看看他的伤腿,好在没有流很多血。站起来去瀑布双手捧了水给成豫喝了两口。
成豫深深叹口气,“你不趁机杀了我?”
成铿看着豫王,“我为什么要杀你?”
成豫闭上眼,过了会儿又问,“你为什么不走?”
成铿说,“天快黑了,我走哪儿去。别看这沙漠荒芜人烟,夜里也有狼出来觅食,你身上肉多,有你在,就不会吃我了。”
看成豫瞪大眼睛看着他,嘻嘻一笑,“我去捡些树枝,生个火,狼怕火。”
良久成铿兴冲冲的回来,“看我找到什么!”往地上一扔,豫王一看,泥乎乎的,似乎是几条蜥蜴和一只地鼠,豫王撇撇嘴。
成铿一笑,取了火镰点火,可树枝半潮,忍着肋疼,吹了好久,才有了火苗。把几个裹着泥的小猎物扔进火里烧着。又走出好远捡些树枝回来,添在火上。
稍稍松口气,一下子被痛翻。这次逍遥得狠,一时觉得快疼晕过去。趴了良久才缓过来,这一天已经两次了,成铿略略有些心寒。不敢多想,从火里扒出食物,看了看,顶多三四口,满意的笑笑,总比没有强。
拣下口鼠肉喂给豫王。豫王看了看,摇摇头。成铿一笑把那块肉放入自己口里。
成豫皱着眉看他嚼,看他咽了,不由也干咽一口。
成铿又择下块肉递给他。
成豫犹豫着,“我从师天竺教,不杀生。”
成铿暗中摇头,杀人不是杀生,吃个把地鼠成了极大的罪过,“成豫,你看这大漠中有什么能入你口,我去扛来。否则只有这个。”
豫王环顾周围,看来能找到任何食物已是万幸了。咽口吐沫,“是你逼我的。”
“当然,”成铿给豫王深深一揖手。“我听说过佛教,是我害二伯伯破了荤戒,若能活着走出这大漠,我尚成梅璐愿吃素一年赎罪。”
豫王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叹口气,“你怎么会是尚成家的孩子?尚成家的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成铿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豫王,我扶你起来,往山上走几步,否则再有洪水下来,咱俩谁也躲不过了。”
成豫点点头,一边撑着成铿,一边拄着自己的剑,一步一哼,两人勉强爬上一处平坦的山石,背后山坡凹进个浅洞可以避避风雨。
这番努力,两人都耗尽体力,躺着不出声。
天渐渐暗下来,快黑了,成铿感到凉意,看看成豫,似乎冷得发抖。拉下狼皮帽子盖他身上。看他抱紧,忍不住说,“这是被你杀了的那个猎户给的。”成豫一惊,推还给成铿。成铿叹口气摇着头,“盖好吧。”
成豫迟疑了一下,“我真的没杀人,我一辈子没杀过人。”
成铿吃惊的看了他半天,“你才不像尚成家的人。”
看来这个二伯真是个简单无心机的人,所以才会听信张蒙,难以想象当年还痴心去争那皇位。干掉这个成豫,似乎不会太困难,为什么成瑞却不愿提到那段往事。
“豫王,我还有其他叔伯吗?”成铿隐隐觉得他像某个人。
成豫哼了一声,“有啊,甭管有多少也被成瑞杀光了。”
成铿耐心问,“大伯伯昌王战死,三伯伯兴王是嫡长子,病逝,成瑞是四子,听说皇祖父有八子呀。”
成豫哼了一声,“据说大哥是冲锋时背后中箭,跑不了自己人下的手,还有传说三弟是中毒而死。”
成铿摇摇头,“都是传说。”
成豫瞥了他一眼,“五弟在我遭陷害之前一个月被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不知死活。六弟常年驻守北疆,从不回京。听说七弟也被流放,不知生死,八弟是病逝的,哼,搞不好也,”成豫看成铿又在摇头,便停住不说了。
成豫看着成铿,“你面上看着挺机灵,怎么是这般没心没肺,家里有什么人都搞不清楚。就这样整天嘻嘻哈哈傻活了十几年?”
成铿一笑,“我在越州长大,前些年才回京,没人愿意讲以前的事。”
成豫不解,“你怎么会在越州,成瑞连你娘都容不下了?”
成铿说,“我是卫国的人质,在越州十年。我母亲也早已逝去,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豫王呆了半晌,叹口气,“不幸生在帝王家。”停顿一下,“卫国?有个邬宗雍是卫国人吧。”
成铿点头,“是樊王,以前在邘都做质子,后来做了卫国国君。”
成豫想了半天才慢慢点头说,“一定是他了。”
成铿问,“二伯伯也和樊王很熟吗?”
成豫摇头,“我说的是五弟,他一定去了卫国。”
成铿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五弟和樊王同庚,那些年樊王在京做质子时和五弟最要好,形影不离的。”
成豫对自己的发现颇为得意,“我猜他遭贬后会去投靠樊王。”
成铿抬眼对豫王左看看右看看,“二伯伯,你们兄弟几个哪个和你长得像?”
“老五成晏呀。”
“他是不是也是长脸,三绺须,眼角这儿和嘴边这儿有痣?”
豫王点着头,疑惑地看着成铿,“你见过?”
成铿叹口气,重重坐在地上,“一定是他了。”是了,李是随娘家李妃,辰字一定是从行五来的。难怪樊王当年没有太过刁难他,成卫战争时也没把他这个质子拿来要挟,多半是这个李辰成晏王在保护着他这个侄儿,可是,如果成晏和成瑞争斗失败遭贬,为什么反会保护他呢?
“老五果然还活着?”现在轮到豫王上下左右打量起成铿,“怪不得,怪不得,老五也是个性情中人。”
“二伯伯,你在说什么?”
慧智出有大伪
道德經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