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边拾青梅……

且戏美洲称客星 漫观天外云卷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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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梅子青青时节,隔着汉江头长江尾,就象隔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岁月之河。晚风中的女人,在汉江边独自遥望着云间皎月银汉双星,伤感着挽不回的逝水年华,多少回无限的遐思就从这儿涌起,而那些关于岁月河边的少年过往,也每每在这时悄然苏醒…… 


     河边的老槐树下,是奶奶阅尽人世沧桑而深邃淡泊的眼睛。那个聪敏的少女,贤惠的主妇,识文断字而心灵手巧的少奶奶,在1949年前的这个百年渡口闻名遐迩,“老祥发”的精致美味的糕点因为少奶奶的入主而名声日噪……而今,风刀霜剑,沧海桑田,那风荷般的腰肢早已佝偻,那明珠般的眸子已布满尘霜,她只能把满怀的慈爱和希望放在后辈身上。 

     我是奶奶一手拉大的。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在县城外的工厂里上班,我就陪着奶奶。奶奶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当然啰,她那深深打上时代印记的思维观念,那基本不能与时俱进的说教训诫,常常是我最好的催眠曲。 

     奶奶口里的故事总是绵绵不绝,这让我很是骄傲。我总喜欢把奶奶讲的故事再转卖给小伙伴们,像“七仙女下凡”、“祝英台化蝶”啦,“
甘罗拜相”、“霸王别姬”啦,好多好多,如果故事里的情节不符合我的愿望,我还会现发现卖,编出一个自认为更合理的情节,而每每我的故事总能换来小伙伴们的一串儿槐花,几枚桑椹呢,然后,小伙伴们还要不厌其烦的央求我再讲一个、再讲。有时候奶奶还跟我学她的私塾先生摇头晃脑的样子,“幼不学,老何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也津津有味地摇头晃脑学上一通,常常换来大人们哈哈大笑,我常常暗自得意呢。 

     直到有一次,街道里有个外号叫“积极风儿”的人,跑到家里指着奶奶,骂她散播“封资修”、毒害少年儿童。我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了,以后再也不敢把奶奶的故事讲给其他小伙伴了。但是,我和奶奶还是会在夜晚的被窝里偷偷讲,偷偷说…… 


     有一年的“七夕”,我惦记着“牛郎织女”的美妙传说,就吆喝起一帮小伙伴,早早躲进了后院里的娥眉豆秧架下。听奶奶说过,每年的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如果小孩子藏在葫芦架下、眉豆秧下,不出声,仔细听,还能听见牛郎织女相会时的哭泣声呢。我想,往年总是自己贪睡错过了观看的时机,今年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大人们在远处的草场上乘凉,我们几个小家伙躲在我家的眉豆秧下,瞪着两眼,瞅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呀,“天河”渐渐隐没了,一会儿还慢慢下起了小雨,可怎么还不见牛郎飞过去和织女相会呀?啊,不对,好像已经听到了哭声哎,“咝”、“咝”……声音是从地上传过来的,大家扭头一看,是小强娃睡着了扯出的鼾声呐,大家揪起强娃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怪他的鼾声打搅了天上的仙人相会,一边可惜,一边相约明年的今天可不要再带这小子来丢人现眼了,强娃大声地哭了起来。 

     还记得常常和同学们玩一种叫“工兵挖雷”的游戏。几个人把写着“地雷”字样的纸条折叠好藏在衣缝里、头发里,总之在身上那些外人不易发现的地方。然后,扮着“工兵”的那一个人就开始搜查,搜出来了呢,“地雷”就算输了,就得乖乖的举手投降,很好玩儿。但是那时在乡下上学,在农村的孩子中,我的衣服要算好的了,妈妈总是把一件大大的新衣服给我穿,等我穿小了,再让弟弟妹妹接着穿,所以我的衣服少有补丁,头发也是短短的“小辫儿”,要是抓上了“地雷”,我往哪儿藏啊?有一次,我终于下了决心,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用牙齿把夹衣咬开了一个口子,把“地雷”塞了进去,几个“工兵”都没找着呢。 

     等到胜利后,我得意的把“杰作”亮出来给大家看,一个瘦瘦小小的名叫国英的小女孩,结结巴巴地说: 
     “多好的衣服啊,你,你,……太可惜了。” 

     “咳,你知道什么呀,让妈妈把它补上,不是更好看吗?你没看电影里的李铁梅、小常宝,他们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呀,很好看哩!”我理直气壮的教训小丫头。 

    我哪里知道,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里有着妈妈多少辛勤的汗水,而在小伙伴的眼中,又是多么可羡慕啊!现实生活中的补了又补的衣服并不是美的典范,而是深深烙印着每一家父母的无奈啊! 


    家乡的小桥河缓缓流向远方,一去不复返,河边的野刺玫,河里的小蚌壳,河水下斑斓的小石子儿,默默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我在这小石子儿中,寻找着,寻找着,寻找什么呢?啊,那个小小少年! 

     由于在家里是奶奶的心肝儿,在学校是老师的宠儿,从小养成了一种争强好胜的性格,岩鸿就成我主要的“敌人”。 

     “你考了几分?” 
     “99,你呢?” 
     “100。”…… 

     每次考试下来,我们俩几乎都有这样的一问一答,这简单的问答,包含着九分的天真,还有一分天真的嫉妒呢,而后,又让这几份天真,几分嫉妒,化着各自十二分努力的动力,然后又在下一次考试后继续这样的一问一答…… 

     岩鸿,个头不高,一双大眼睛,闪着聪明狡黠的光,圆圆的脸白白红红的像个女娃娃,就这,还常常自称是“男子汉”呢。 

    我们总是形影不离:在小桥河边,手拉手猜着河水和蛐蛐儿演奏的无法破译的童谣;在野槐树下,进行着现在回想起来莫名其妙的争吵;在春天的草地上摆开棋盘对弈酣战;在秋天的田埂里奔跑,赶上十来里路去看一场样板戏;在冬天的皑皑白雪中围着火炉而坐,边剥花生边俏皮的翻看着《红楼梦》而羞红了小脸;在夏天的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边走边跳,指点着繁星争说认识的星座…… 

     “事如春梦了无痕”,彼岸青梅季过,此岸伸手却是渐行渐远,难再企及,而梦萦魂牵的一回眸,却使人不思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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