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悲剧的人生(12)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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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回国看到了父母。也看到了自己。出来已经十一年了。回国是一面镜子。
父母年龄已经大了。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沉重的无可挽回的暮色。妈妈陷入了深深的幻觉,你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因为基本上全是假的。她幻想自己极有权势,一言之间可以决定人的命运。又或有极有权势的亲戚等等。有黑帮老大要跟她一起死,然后老爸要杀了她,用各种手段在各种时机。许多亲戚要杀了她,黑帮又要杀了老爸,亲戚跟老爸通奸,邻居家产二十亿,等等等等。。。。。。。。她说话已经像是最高限制级影片,充满了密集的高度紧张的色情恐怖和暴力。故事极多且没有重复。这不是alzheimer's disease, 是典型的老年性精神病的症状。精神已经错乱。身体却是很健康的。
按说应该送她去医院,开始吃药控制,然后找一个人每天看着她吃药。一旦断药便会复发。但是老爸不要处理。不要送医。要任其发展。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去找一个人天天看着一个精神病人吃药。说到底没见她跟任何一个人相处好过。给她找一个固定的人手照顾。甚至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行的。我父母性情如此,若要开始,必定要炒掉几个照料的人。除了雇一个人,还需得另外一个人去帮他们炒掉不合适的保姆跟换新保姆。跟她说,家里那么脏乱人呆不下去。给她找个人每周进来打扫卫生我出钱。她也是秒拒。
老爸好像还健康。但是已经对自己没有正确判断。仍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不管大小事情,提起来一个头,他便下一个结论,就是说,我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做的最对。有自信是好的。我真心盼着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惜。。。。。。。不自知也好。没有人会说破的。
归根到底是一个钱的问题。若是有钱,很有钱,雇个人照顾之类的这些都可以想。但是远远没那么有钱。我的钱,大概给小孩买几件纯棉睡衣,带她们出去吃个早茶还勉强可以。要换一套客厅沙发都已经等了一年换不成。办远在中国的事情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能不能举一切力量抛家舍业回去去照顾父母? 知道一个朋友,国内来的,做体力劳动。将父亲办移民过来又亲自奉养送终至九十多岁。但是代价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荒废了,连大学都考不上(这在老中二代里也是奇闻),孩子至今无正经工作。并且自己婚姻解体。我若要同她一样做,必定是一样要付出婚姻跟小孩的代价。婚姻倒是不在乎。但是不想牺牲小孩的十年。
现在看着孩子是一生中最好的时间。我很溺爱她们。并不在乎她们将来是否出息。只是希望看着她们的脸。那个小的还肯给抱着。我也明白她们眼下很爱我。大概还有十年的时间她们在身边。我希望沉溺在这一种爱的中间。然后若是能活到老年,可以慢慢的回忆,曾经有两个小孩,非常爱我。等小孩们离开,我大概会没有什么事情做,也不想做什么事情了。世人都说,父母是爱孩子的。但是孩子在小的时候爱父母更甚于被爱。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五岁小孩的代言人,告诉世人他或者她是何等的依赖父母。
爸爸说,我奶奶是他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所以痛打老婆因为老婆不能取悦父母。但是对我来说,小孩是最重要的人。她们眼下需要,我便会在这里。等她们十年以后不需要了,也就不再去烦扰她们。即使为了这十年失去职业发展的机会,或者其他的什么机会。这十年间得到的,来自小孩子的感情,大概可以弥补以前和将来可能失去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留着她们给我的可笑的幼儿园作品。等下葬的时候,只要一手握一只她们三岁时候给我画的画,应该就可以平安的闭眼了。当然她们长大了便不需要。能够尽心的,也就是眼下的这十年。等她们成人,若我还活得健康,她们再回来看看,那是就是客人。需要客客气气的招呼。我对于她们,也会从全部的情感寄托,变成比路人稍好一点的熟人。所以现在小孩们熟睡的时候摸摸我的头,或者是踢一脚,那是本人的荣幸。这份亲近很快就会消失。
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像她们这样盼着跟我玩。喜欢跟我呆在一起。盯着我做鬼脸,全神贯注的跟我玩丢娃娃游戏。
从国内回来一个礼拜,这是第二个晚上彻夜不眠。看着时钟从十二点,一点,两点,三点,四点。。。直到天亮。
爸爸妈妈绝对不会原谅。他们恨透了彼此也痛恨我。一家三个人分居三个城市,彻底的分崩离析。
也许这一切都是借口。只是懒。想逃避。
他们以后会生病。生病了会需要住院,他们没有朋友,没有晚辈会愿意贴身照顾他们。必须用钱去给他们买看护。我知道他们住院要签字,出院要签字,报销要跑腿。他们没有这样一个人给他们办事。我虽然工作却无积蓄,国内的钱都是老公的。可以用,应该也够用。但是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需要他同意。而他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比我更加无用。唯一的优点是不会吵架。这是一个掉在穷人家里的贾宝玉。无法指望的。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父母的晚境必定悲惨。
父母几年前那一次的大吵,只是一次便把我老公彻底的推了出去。他必须得站在中间挡住我父母打我。反复说“她也是我老婆,你们不能打她”。老大那时候七个月大,还只能呆在床上。经此一役再也鼓不起来勇气push老公。知道他也已经竭尽所能。也怕需要整天这么做。都是一样的。就好象他们把自己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同事都推了出去一样。我看到了父母晚境必定悲惨。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也许他们的社会阶级地位决定了必定如此。也许是我的错。也许这就是我为什么没办法睡觉。已经可以看见妈妈走在末路的途中。他们的晚年对我来说将是永远不可摆脱的噩梦。心理医生或者我老公都没有办法帮我脱开这些谴责。这是来自我们自己的的文化的诅咒。会压在头上一天比一天沉重。而我也不想把它挪开。

南哥 发表评论于
写的真好,通顺。
Wzzz 发表评论于
先保全好自己,才能下水去救落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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