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月亮花

月亮原本是一颗普通的卫星,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古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对它顶礼膜拜,产生了特殊的感情。月华如练长短不绝,忽悲忽喜如歌如泣,你高兴的时候,它圆圆的挂在天上,温柔地释放出明亮的清辉。有时它和我们的心一样的累,瘦的弯下了腰,如一只孤零零的小船在云海间漂泊,又似一把弯弯的镰刀,不停地辛苦劳作却不能让情感更加丰盈。

歌咏月亮的文人骚客很多,却没有人写过月亮花或月光花,因为地球人从未见过这些花。

传说中的嫦娥住在月宫,那里有桂树,大力士吴刚怎么也砍不倒,那么桂花算不算是月亮花呢?小时候的我在中秋节一边吃月饼一边抬头赏月,脑海里偶尔会冒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那时我们全家住在破旧的职工宿舍的一楼,大院里有很多空地,妈妈请了几个建筑工人用工程结束后剩下的红砖为我们围了一个小园子。我们在园子里种了好多花,有向日葵,太阳花,夜来香,茑萝和紫茉莉等。如果说向日葵和太阳花是属于太阳的,那么其他的花就属于月亮的,选在傍晚开放,仰望满天的繁星,有的还散发出浓郁的香。坐在院中打着蒲扇乘凉,我看到夜来香又小又密洁白的花,茑萝花把自己生成星星的模样,顺着纤藤攀缘而上,努力地向月亮爱人打招呼。紫茉莉妩媚动人,将一生一世的的想念汇聚成万般柔情,只等爱人的指尖轻轻触一下,她就在瞬间骤然绽放。

我在月色下采下几朵小花,悄悄地夹进《唐诗三百首》里。若干年后翻开泛黄的诗笺,几片干枯的花瓣落了下来,方觉夜空中的月亮,不仅照着汉时边关和唐时春江,更照亮了人类的灵魂和诗魂。

从此,我总是习惯性地把只在夜间开的花当成月亮花。来温哥华定居后迷上了各种野花,这里的气候不适宜栽种亚热带常见的夜来香,茑萝和紫茉莉,有朋友告诉我,公路边零星生长的月见草是北温带离月亮最近的花,只在夜晚开放。是的,网站上也是这样介绍的,可我分明发现月见草的花瓣在烈日骄阳下照样明艳地舒展着。大概是纬度高和无雾霾的缘故吧,温哥华夏秋两季的大白天有时还能见到一弯浅浅的月亮挂在天幕上,属于月亮的花在白日来临之时迟迟未收拢,或许也是一种常态吧。

后来,我还认识了温哥华野地里的两种同属野花,它们不是夜间花,却有个中文名“千里光”。顾名思义,“举头望明月,寄情千里光”,难道它们认为自己是“月亮花”吗?我有些疑惑。

一种野花叫欧洲千里光(common groundsel, 学名Senecio vulgaris),一年生菊科草本植物,是春天最早开放的野花之一。植株外表酷似苦菜(sow thistle),深裂的叶子边缘呈锯齿状,摸上去有点扎人。只不过苦菜的茎掰断了会流出白色的乳汁,而欧洲千里光的茎却不会流汁。它的黄色头状花是圆柱形的,没有花瓣,仿佛来不及彻底释放光芒,一夜之间就白了头。果实的形状和蒲公英的白色绒毛球形相类似,不过只有蒲公英果实的一半大。从早春三月到深秋,你会在公路旁和荒地里见到欧洲千里光的身影,它随着欧洲移民的足迹到处传播,如今是北美的一种常见杂草了。

 

另一种野花叫林地千里光(woodland groundsel, 学名Senecio sylvaticus,全身被短而卷曲的细毛, 深裂的叶子边缘齿状,揉碎了有一股类似菊叶的刺鼻味道。花季从七月到九月,一枝多花,花朵微小,直径不到两厘米,花瓣稀疏。一朵朵鲜艳的黄花在月色下发出淡淡的光,如破茧而出的黄蝴蝶。

(林地千里光的花,叶,茎)

我曾查阅了各个英文网站,发现这两种野花虽然有药用价值,却是令人嫌恶的杂草。它们的中国近亲是治疗眼睛疾病的草药,人们称其“千里光”(看得很远的意思),与月亮没什么关系。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把它们想象成月亮花。在没有灯光的年代,走在夜路上的人们靠着月亮引路,心里便多了一份踏实。独在他乡为异客的日子里,温一壶月光下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乃是仙人的境界。月亮安慰了我们,鼓励了我们,筑起了人类灵魂的家园。家园里怎可没有鲜花,于是那些夜间开花的植物,或者名字里带着“月亮”和“月光”的野花,就成了月亮花,凝固住关于月亮的各种想象。即使某一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我们还是可以拈花微笑,娓娓唱出一首首动听的月亮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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