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组的另类故事之十—民兵集训故事新编

一位爱好艺术、文学、摄影和旅游的海外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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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回,把营回。。。”,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耳熟能详的一首歌曲,几乎人人都能哼上两句,不过,真正能体会这首歌意境的人却不多,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当兵或者摸枪打靶的机会。

我在中学最后一年曾参加过一次军训,还在军人的指导下认真地练过一段时间的瞄准,每天趴在冰冷的土地上滚的跟土驴似的,无数次地重复“三点一线”,练习拉枪栓,装弹,上堂,瞄准,扣板机等一系列机械动作。作为从小喜欢玩枪的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摸真枪的机会,别提心里有多高心了,恨不能立即掌握所有的要领,学会所有的射击要素,练多少遍都不厌烦。

实弹射击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那天同学们列队来到了射击场,严格遵照指导战士的口令,依此来到射击位置,卧倒、操枪、装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几声三声清脆的枪声响过,远处报靶员挥舞着小旗报告射击成绩。。。。在回校的路上,大家高声唱着那首《打靶歌》,别提多兴奋了,那是一次让我们终生难忘的经历。

然后就下乡了,除了日复一日地每天摸锄把子,再也没有摸枪的机会了。没想到,1976年初冬,公社真的又给了知青们这样一次机会,可惜的是当时我不在组里,让那帮刚下乡几个月的知青们逮到了,说起来恨的我牙都痒痒的。

下面的这段故事是后来从那些参加军训的知青叙述的,由于年代久远,他们各说各话,其情节支离破碎。为了把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弄清楚,让其他的人听起来象那么回事儿,我只好又凑上了一点推测和想象。事情的过程是这样滴;

1976年是中国的多事之秋;9月份唐山地震,毛爷爷去世,10月份华国锋抓捕了“四人帮”,中国政局基本趋于稳定。进入11月,往年的这个时候往往是农田基本建设拉开序幕,各大队组织人力物力开赴“大寨田工地”的时候。可那年的公社领导突然不号召学大寨了,却鼓动地起民兵搞训练。各村选派一些基干民兵,到本公社一个叫作“尚庄”的地方集中训练,颇有点“磨刀嚯嚯,准备打仗”的意味。

那个时候大官庄有民兵组织,也有一两杆破枪。但那都是些做样子的摆设,要想真正有点战斗力,基本训练还是必不可少的。派谁去呢?村里的社员都拖儿带女的,把他们抽调出来,集中到外面训练几十天不回家,的确是一件不太方便的事。于是,既年轻,又集体生活,便于组织的知青就成了大队书记的一项不错的选择。

于是,让男女知青去参加民兵集训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全组上下一片欢腾!你想啊,农村的生活多么单调啊,每天白天面对的就是灰蒙蒙的天空,黄澄澄的土地,吃的是又甜又酸的煎饼,晚上回来还要在煤油灯下集中学报纸,念毛选,怪没意思的,若有机会到外面去转转,看看那里的光景,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再说了,还能真枪实弹地体验一下射击打靶,这对年轻人的确充满了诱惑。

也不是所有的知青都能参加那次民兵集训,除了休病假的,外出公干的,包括被县里调去搞拍摄的华克,在县文化馆准备参加地区汇演的本人,以及在公社扩大站每天念毛选的克强,以及在村联社当差的小杜,还要留下做饭的,养猪的,基本上都去了。有的人说前一年下乡的都不能去,我觉的不会这么一刀切,那会引来不必要的争论,大队书记不会这么做的,我觉得没去的必有原因。

就这样,知青组七八个人被排往尚庄去集训,他们中包括任队长的大江,男生有杨卫星,赵伟波,女生有蔡跃军,赵志红,王爱华(还漏掉了谁?请补充)。不知为什么,名单里缺少了高健,这个组里公认的老实巴脚沉默寡言的的老黄牛。走远路赶集推小车卖菜少不了他,出猪圈到地里运粪少不了他,可象这样外出游山逛景的差事却没有了他,实在有点不公,“生可忍,熟不可忍”!

集训的地点在尚庄,那个村子我在1975年冬天去过。当时那里有一个水利工程,公社组织了一个知青宣传队,到公社的各个冬季农田基本建设工地巡回演出,第一场演出就是去的那里。它位于大盛的东南,牛沐的正东,从大官庄去那里大约要二十多里路。他们去集训还要带着各自的被子,自己扛着行李步行是不可能的。知道的,会很羡慕他们去集训,不知道的呢,还以为这是去逃荒呢。至于怎么去的?那一帮“糊涂兵”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唉,害的我替他们瞎琢磨。

根据我去各村演出的经历,我认为他们的确是步行去的,因为公社不可能派车到各村去接人,当时也没车可派。村里更穷,也没有车,至多是出了一辆马车,把他们七八个人的被子啊,脸盆啊什么的送了去,他们就齐呼拉地在后面跟着。谁在路上走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就上车坐一会儿,优待一下。大家说这个推测怎么样?

于是,大江就带着这群“兵”上路了,有面还跟着一辆满载的马车。他们享受着初冬的阳光,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走乡过镇谈笑风生,穿戴的还比当地的农村人整洁讲究,于是就惹来了许多人的无端猜测。这个说:“看啊,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外出“出伕”的,因为外出干活不用要穿的这样干净,再说啦,没带工具呢!”那位说:“我想大概是搬家吧,没看到车上有许多行李吗?”更聪明的一个说:“咳,你们都猜错了。看见前面走的那一对男女没有?那男的英俊高大,那女的年轻漂亮,那准是去迎亲的,后面跟着的那些女眷是娘家人,那些包裹呢都是嫁妆。。。”

嗨!他们把走在前面领队的大江和跃军看成是“小两口”了,这都是农村人少见多怪瞎琢磨惹的祸。

不说他们一路前行招来的闲言碎语,那天午后他们一路风景一路说笑磨磨蹭蹭地终于到达了尚庄。这个村子的南面有一个小型水库。当时的牛沐公社以大盛岭为界,东边的许多个村子都指望着这座水库的水浇地,西边的村子则基本依靠高崖水库引来的水。从尚庄再往南看,不远处有一座高山,那是安丘境内最高的山,名叫“大安山”。那山顶上还有一个几十户的穷山村,1975年冬初,我曾经随公社知青宣传队到那里演出过。

又扯远了。话说大江他们来到了尚庄,被安排在村里的一户人家。那家人对他们的到来十分热情,从仅有的三间北屋中腾出了东里间让女生们下塌,男生则住在院里的东厢房。要知道,依照当地农村的习惯,东里间可是主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对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的热情和诚恳,足见当地农村人的朴实和对女生的尊重。不知那些胡里胡涂的女生睡在暖和和的热炕头上时,有没有回到了自己奶奶家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家主人姓啥名谁竟让这帮“糊涂兵”给忘了。她们只依稀记得这家里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刚刚出嫁,小女儿还没嫁人,在公社所属企业工作,当时好象受了点工伤在家休息,。主人家倾其所能招待这帮远道而来的城市姑娘和小伙。我想,知青们表现的也一定也不错,最起码“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学过。大江力气大,抢过了扁担就去挑水,不一会,那水缸就满了,还流的满院子都是。女生们不用说,收拾屋子,扫院子是她们的强项;杨卫星则喜欢喂猪,清理猪圈,伺候的那些“大耳朵”欢天喜地的。波子呢,忙着帮女房东弄柴火,拉风箱,嘴里还妙语连珠,哄的那女房东云里雾里的,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哎呀,这是谁家的后生啊?这么会讲话,真会体贴人,谁家要是找到了这样的女婿,那该多有福气呀!哎--,那还用等别人哪,我们家二丫头还没婆家呢,怎么样?你要不嫌弃,跟你得了,当上门女婿也成。。。”本人猜不出当时波子是怎么答复的,反正哄的女房东五迷三道的,在那二十多天里屋里屋外忙地团团转,给大家端汤送水,彼此相处的乐融融的。

其间也发生过两起意外,一是据赵志红回忆,王爱华病了,好象是受凉感冒,还发烧,昏昏沉沉地躺在炕上睡觉。女主人听说了十分着急,担心屋里冷,怕冻着这些城市来的花朵,特地拿来了家里平时舍不得穿的一件黑色狗皮棉袄,蹑手蹑脚地给王爱华盖上。没想到那位女生从暖和和的梦中醒来,赫然发现身上有一个毛绒绒的黑东西,吓的大叫一声坐了起来。你道为何?我们这些城市里生活的人很少有盖狗皮的经历,更何况是一位姑娘呢,哪里经历过这阵势?女主人为这场误会十分抱歉,可我们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呢?

另外一件小插曲是发生在咱们自己人中间;波子性格开朗,喜欢开玩笑,很讨女生们喜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天他竟然神差鬼使地来到了女生们住的东里间,甚至还爬到了炕上。我想也没啥,好几位都在场,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呢?女生们若不高兴了,用枕头把他打下炕去,或者乱脚齐上,把他踹出屋去也成。

不巧的是这件事让大江知道了,那就成了非常严重的事情。他当时一定很生气,迅速蹦紧了头脑里的那根弦,想起了带队干部付老师在小组会上宣布的关于男女知青相处的几项规定,担心这种情景可能会在贫下中农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于是毫不客气地闯进里屋去,毫不留情地把那位尚在云雾中沉浮的波子“揪”了出去,还狠狠地训了他一通,弄的他灰溜溜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其实呢,我推测大江那不是担心而是嫉妒,听他那天是这样说的:“怎么这么着急?嗯?要想上那火炕也行,但要等我们走了以后,你爱怎么待就怎么待,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弦外之音,你听明白了么?

当时相关部门对知青的管理十分严格,其中最严肃的一条就是“男女知青之间授受不亲”,这条清规戒律不知约束了多少男女知青的行动,让许多年青人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更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想来,也断送了许多知青交友的好机会,耽误了无数的好姻缘。

说到这里还要插一段故事,说的是集训期间公社突然通知大江和跃军去大盛开会,开完会已经是晚上了他们还要赶回尚庄,以参加第二天早晨的训练。你想啊,从大盛到尚庄弯弯曲曲十几里路,黑灯瞎火上沟爬崖的,连个路灯也没有,这让他俩怎么回呀?

当时附近的山里有狼,经常有村里的羊啊猪啊的被狼祸害的传说,因此各村里的猪圈啊羊圈啊的墙上都画着大大的白圈以吓唬它们。那天夜里为了安全起见,公社特地派了一个年轻精干的文书护送他俩,据说那文书身上还带着枪。其实呢,我猜想公社有双重意思,一是护送,二是监督。因为公社有规定,男女知青不能单独外出,尤其是晚上,免得那什么什么的说不清楚。大江的回忆中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他跟跃军在头里走,那文书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我想啊,那文书的耳朵一定支楞着,眼睛也大睁着,警惕满满地盯着他俩的一行一动,免得回去汇报时有什么遗漏。唉-,这哪是护送,明明是押送嘛,弄的大江也神经兮兮的,不住地左盼右顾,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这让跃军好生奇怪:“这小子今晚上咋地了?好象心不在焉的”。其实,别看周围野地里漆黑一片,路边的树枝被风吹的哗啦啦地挺糁人,跃军却是坦然自若,身边有两个小伙子护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叫作“心地无私天地宽”。

上面罗里罗索地讲了那么多,还没讲一句他们怎么集训打靶的事。根据大江的回忆,那次他们集训是在尚庄的水库前面进行的,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陡坡,可以挡住子弹乱发。训练用的都是些杂牌枪,其中有苏制莫辛纳甘步枪和日制的三八式步枪。我上网去搜了一下,应该是这样的两种枪:

一是苏制的“莫辛纳甘“步枪,也被称作“水连珠”,世界名枪之一,它在苏联的卫国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我国国内战争和抗美援朝中也曾广泛使用过这种枪,创造过无数辉煌的战绩。它在我国前后存在了上百年的时间,直到近年,随着我国新型枪械的出现,这种枪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图1)。

这种枪的最大特点是带有一把三楞形的刺锥,这是其他的枪械所不具有的。

二是日制的“三八式步枪”,也称为“三八大盖”,由于其枪机上有一个随枪机连动的防尘盖,以及机匣上刻有“三八式”字样而得名。这种枪曾是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使用的武器,因此它臭名昭著。同时,它也在战争中被我军大量缴获和使用,成为我军克敌制胜的重要武器(图2)。

上面这两种枪虽然在在文革前后被我军的正规部队所淘汰,但却长时间地被地方民兵所使用,用于基本训练的维护地方治安。因为本人没有到现场,也搞不清楚当时他们集训时究竟使用的哪一种,或是两种都用过。这就存在一个问题,打靶的时候用的是哪一种?总不能两种都用吧?如果用的是“莫辛纳甘“步枪,这种枪射击精度不错,比较容易打出好成绩,如果用到了“三八式”枪的话,对男生还好点,对女生就有点不妥。一是它偏重,接近四公斤,而且后坐力还很大。初用者若持枪不牢的话,来一下好几天那肩膀都不好受。

大江说记得那枪的子弹较大,这说明当时用的是“三八式”枪。“三八式”枪的子弹如下图所示(图3):

那次打靶的成绩如何呢?不用说,中学参加过射击训练的跃军肯定是拿了状元,大江连使用的什么枪都记得那么扎实,说明他练习的时候十分用心,那成绩肯定也错不了。至于其他的人就不好说了,我想“吃烧饼”的有,“吃鸡蛋“的也会有,第一次打靶嘛,在所难免,重在参与。无论如何,大家都过了一次枪瘾,有过一次真枪实弹上靶场的经历,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集训结束的日子结束了,知青们就要返回大官庄了,女房东恋恋不舍地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口,尤其是女生,最受不了的时候就是告别,因此眼里泪汪汪的。女房东特别关照波子,拉着手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希望他不要失言,早点回来看看,商讨那件大事,也不知后来波子回去过没有。至于大家是怎么回来的呢,谁也想不起来,我更没弄清楚,不过不重要了,咱不追究了。也许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呼呼啦啦地,一路说着,笑着,溜溜哒哒地就回来了。路上是不是也唱了那首《打靶歌》呢?我想肯定会的:

“。。。米扫拉米扫,拉扫米倒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17/06/2016    乱编于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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