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千峰翠色”回归日常
——访越窑青瓷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陈鹏飞
作者:陈怡
车驶过景德镇唐英大道,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越窑青瓷烧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陈鹏飞的陶瓷工厂和展厅就在不远处位于它北侧的景德镇陶瓷工业园区内。
唐英是乾隆年间景德镇御窑的陶器工艺师和督陶官,据说喜好风雅的乾隆皇帝大规模扩建圆明园后,陈列于西洋楼、后被英法联军从圆明园掠去的那套粉彩六方套瓶就是当年由唐英创烧的。这个先后为雍正和乾隆两朝皇帝督烧瓷器的旗人,不仅能文善画、因主持烧制的瓷器精美、深受皇帝赏识而使当时的官窑被人们以他的姓氏称为“唐窑”,更在62岁花甲之年奉旨编成《陶冶图说》,在其中简明扼要地介绍了采石制泥、淘炼泥土、炼灰配釉、制造匣钵、圆器修模、圆器拉坯、琢器做坯、采取青料、炼选青料、印坯乳料、圆器青花、制画琢器、蘸釉吹釉、镟坯挖足、成坯入窑、烧坯开窑、圆琢洋采、明炉暗炉、束草装桶、祀神酬原等瓷器生产的20项流程,成为后世景仰的一代陶瓷名家。如今立于景德镇陶瓷工业园门前的唐英石像,象征了这座中国瓷都的陶瓷艺匠们在经历几番市场沉浮后,不灭的雄心。
续接断裂千年的工艺
陈鹏飞并不是景德镇人,近年来,他将工厂和工作室部分从家乡迁移到景德镇,是为了更好地对接产业链和市场资源。他的家乡——浙江上虞是昔日越窑青瓷的主要产地之一。
瓷器用瓷土或高岭土做胎,与玻璃质的釉一起,经过1200℃以上的高温烧结而成,质地坚硬,音响清越,不透水和空气。但是中国自商周以来的早期瓷器由于原料淘洗不精,窑内往往达不到应有的温度,大多属于程度较高的生烧,因此胎中常留有肉眼可见的不规则孔洞,白度也不高,没有透光性却多少带吸水性,釉层很薄,釉胎结合差,容易剥落,从整体水平看,还未达到真正瓷器的标准,因而被称为原始瓷。越窑青瓷自东汉中晚期以上虞小仙坛、帐子山、大园坪等窑址为代表的一组窑场在工艺技术上实现了现代意义上的瓷器生产开始,经三国、两晋、南北朝、隋朝、唐五代直至北宋,绵延烧制一千余年,是世界上最早的成熟瓷器,也被称为中国的母亲瓷。上虞小仙坛东汉晚期窑址出土的瓷片,瓷胎中三氧化二铁的含量经淘洗后降至1.64%,三氧化二铝含量则达17.47%,为将烧成温度提高到1300℃创造了条件。高温使瓷器的胎质紧密、釉面光滑,吸水率可降低至0.28%,烧成的0.8毫米薄片可微透光,胎与釉结合良好,无剥落现象,也无纹片。凡此种种,都证明了早期青瓷烧制的成功。此后,中唐至北宋早期,越窑发展至鼎盛阶段,其生产规模和工艺制作水平均列各大名窑之首,烧制的瓷器无论质地、造型、釉色还是装饰手法,都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上品的青瓷顔色绿中泛微黄,称为“湖水绿”。诗人徐夤以“捩翠融青瑞色新”来形容其釉色。当时越窑窑址主要分布于浙江上虞、余姚、绍兴、宁波等曹娥江流域一带,因出产的青瓷质地出众,被朝廷录为贡瓷并置官监烧。特别是五代时期,吴越国统治者为了维持其割据政权,用大量的越窑青瓷向中原朝廷进贡。上虞窑寺前一带据记载曾“置官窑三十六所”,窑场连绵成片,大量烧造碗、盏、杯、茶托、罐、注子、粉盒、枕、熏炉、灯盏等器物,莲瓣纹、鹦鹉纹、团花纹、波涛纹、荷叶乌龟纹等装饰纹样线条流畅,形象生动。在官方的大力扶持下,上虞越窑产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但北宋中期以后,受农业生产繁荣、雇工工资上涨、燃料匮乏(因燃烧所达到的温度高,满足烧窑所需的高温条件,且富含油脂,燃烧后烟气浓重,可使瓷器釉面油润,自然细腻,因此松木成为古时烧窑常用的柴料。越窑周边松木因常年作为几百处依山而建龙窑的燃料,逐渐伐尽,时有记载:宁绍地区有山无材)、不再需要大量进贡带来的烧制工艺衰退,以及南北方其他窑场兴起等内外因素的影响,越窑逐渐走向衰落。
1980年,当陈鹏飞所在的上虞陶瓷厂接到浙江省轻工业厅给厂里下达的恢复上虞越窑青瓷生产的任务时,越窑青瓷的烧制工艺已经断裂了近千年。而这,正是陈鹏飞开始越窑青瓷研究和陶瓷工艺研发的起点。
复原釉料配方再夺“千峰翠色”
和泥料一样,制釉原料采自天然矿山,因含金属成分不同而在烧制过程中呈现不同的变化。釉料的配制不依赖于精密的分析仪器或高科技手段,全凭个人知识的积累和代代相传的试错经验,所以充满了变化和不确定性。
曾经“置官窑三十六所”的上虞,自三国时期以来,共出现瓷石矿点800多个,迄今存有国家和省级文保古窑址各两个。1980年代初,正当而立之年的陈鹏飞成为“仿六朝越窑青瓷研究项目”课题小组主要负责釉色配方的成员后,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上虞县文化馆等单位的协助下,对包括原料、窑具结构,器型、制作装饰、釉色等在内的青瓷烧制各个环节,都进行了详细的考察研究。没有历史资料,上虞境内的那些越窑古窑址和附近的山岭,便成了他寻找瓷土、釉料等青瓷原料常常徘徊的地方。从那些古窑址旁的碎瓷片中,他总结出胎对矿物质釉色的影响很大,越窑青瓷的胎必须要是含铁、含钛成分较高的灰胎。胎如果白一点,釉色就没有那么青,可能青中发黄;胎如果黑一点,釉色会更深。把胎先仿好了,才能接着仿釉。
越窑青瓷的发展出现过两个高峰时期:三国两晋时期和唐晚期。陈鹏飞和他的团队首先仿制的是两晋的瓷器,这比仿唐五代、北宋的瓷器相对容易。他发现一种山脚下很少见但半山腰常见的“灰绿岩”,特别适合做青瓷发色的原料。由于它主要用作釉料,用量不是很大,因此上虞地区这种材料目前仍比较丰富。虽然时间离唐英编成《陶冶图说》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陈鹏飞要还原的制瓷技艺却丝毫不比图说里的简便。即使是一瓶看似普通的釉水,也需要几种甚至十几二十种原料配成,从想法到成品,少则几天,多则数月,由选料、加工、配比、称重、研磨、灌装、浓度调整、试片等数道工序组成的生产过程极其复杂。在一次次用排除法确定原料配方之外,陈鹏飞还要日夜守侯在窑炉旁,随时注意窑炉壁上的观察孔,一次次根据透过小孔观察到的窑内景象调节窑温和窑氛。烧窑过程中,无论是天气、火候、窑温、火焰颜色、甚至地点等等说不清的各种因素,都包涵在“气氛”二字之中。据说当年乾隆皇帝将景德镇建窑的所有材料包括泥土、工匠、瓷土都搬到北京,仍然烧不出好瓷器,就是因为窑里的“气氛”不对。窑变的微妙和神秘,用陈鹏飞的话说,“哪怕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烧出来的瓷器也会有所不同。”
经过30多年里总计100多次实验,陈鹏飞和团队终于初步成功地仿制出各个阶段的越窑青瓷,并通过省级技术鉴定,获得浙江省优秀科技成果奖。但最让他自豪的,还是2000年他自己创办公司后,对晚唐时期秘色釉的成功复原。
秘色瓷是唐代等级最高的越器。晚唐有一位作品在诗歌界评价并不高的诗人陆龟蒙,几乎就因为在七绝《秘色越器》中一句盛赞秘色瓷的诗句而名传后世。他的“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是迄今已知对秘色瓷最早的文献记载。“千峰翠色”一词大致可让今人顾名思义想象当年红彤彤的窑炉打开时,诗人眼前呈现的景象,而这句诗对一个普通诗人的历史性加持,也足以印证秘色瓷在中国古人的生活史上曾经的风靡。宋人周辉的记载——“越上秘色器,钱氏有国曰,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秘色”,则将秘色瓷与五代吴越钱氏贡御物品相联系,突出其作为官家用品的等级。
1987年,陕西法门寺佛塔地宫出土公元874年封入地宫的最后一批14件文物,除2件鎏金银棱平脱雀鸟团花纹秘色瓷碗内壁施青黄釉外,其余如八棱瓶等器物均施湖绿、青绿、青黛、青灰色釉,还有个上书“瓷秘色椀七口,内二口银棱;瓷秘色盘子、碟子共六枚”的帐单,记载了这14件越窑秘色瓷。这批瓷器从造型、胎釉特征和装坯方法上,都与浙江慈溪上林湖一带越窑出土的瓷片类似,而且在烧造秘色瓷的瓷质匣钵上人工刻有与上林湖出土瓷质匣钵上完全相同的“秘色椀”三字,因而被确认为上林湖生产的青瓷精品,当时作为贡瓷呈献给唐朝宫廷,再由唐懿宗供奉给“佛骨舍利”。史书有载而后世已不复见的越窑秘色青瓷的存在也由此得到证实。生于1963年的陈鹏飞早年曾在家乡小仙坛的唐五代窑址和慈溪上林湖一带见到的这类青瓷片,则使他相信,秘色瓷并不只供皇家使用,当时的寻常百姓家也使用。
但虽然同属青色调,这些器物并不呈现一种标准的釉色,后世因此流传“越窑青瓷无定色”之说,也有人借此炒作越窑青瓷秘色的神秘。对此,记者今年10月造访位于余姚北滨江路的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时,曾听该馆馆长、收藏有6000余件越窑青瓷的陈国祯先生介绍:“秘色严格说来是一种色系范畴,因烧制过程中人力不可控因素而致青瓷釉色有差别,不是形容其色绝,而是指其成因尚未被清晰得知。恰如余姚杨梅,有大有小,有甜有酸,有紫有红,并非因为所施之肥不同,或红、酸、小者由人工作伪而成,事实上都是真杨梅,只是由于气候、土壤、雨水等环境因素不同,且不可控造成。”如今,秘色瓷实为越窑烧制的优质青瓷这一观点已为大多数学者所认同。
“现代做瓷器可以用化工颜料,但做越窑瓷器绝对不能用化工原料。”正是凭借这种绝不含糊的精神,陈鹏飞不辞翻山越岭、严格选用天然矿物原料,加上人工控制窑温和窑氛的执着,终于凭技艺也“夺得千峰翠色”,使釉色深沉、釉彩莹润、幽静含蓄的秘色越器在失传千年后重放异彩。
手动烧窑保留艺术“灵光”
工作迁移到景德镇后,陈鹏飞发现,景德镇人制陶胎用的高岭土、瓷石,和虞人从古窑址附近山上采到的高岭土、瓷石不一样,虽然差别细微,但烧出来的瓷器釉色就有所不同。因此,烧越窑青瓷用的原料,他必须从上虞运来。
此次记者与美国亚洲文化学院校董会主席赵晓明教授和青年作家王佛全共同抵达景德镇陶瓷工业园的时候,陈鹏飞已经烧了将近11个小时的那窑青瓷正好可以开炉,而边上一个体积稍小的素烧炉里,另一窑新的瓷器正在经历上釉前第一轮的洗礼——烧掉一部分杂质,提高品质。
陈鹏飞拉开用白色泡沫塑料贴合内壁的窑炉门,迎着已取代了旧时柴火的红色电光,躬身将一炉分四层叠放、不同器形和大小的青瓷器从一立方米左右大小的电烧窑炉内,沿着底部的滑轮槽缓缓拉出。就像打开一个神秘的魔盒,这是一个充满期待,有惊喜也常常迎接失落的时刻。因为各种釉需要的温度都有差别,不同瓷器的位置稍微摆放得不合适,烧出来的釉色就会千奇百怪,达不到希望的效果。陶瓷艺人一次次的选择、调节和上帝之手在窑炉内的共同作用,最终在这一刻,揭示泥、火与造化相融的答案:三国的羊尊、两晋的蛙盂、南北朝的狮形烛台、唐朝的龙柄鸡首壶和女佛、宋代的莲花瓣香熏炉……这些带着温暖窑温、充满生趣且精巧雅致的作品,让记者不禁想起前月造访浙东越窑青瓷博物馆时,看到的那些古意盎然的青瓷器,一问,果然其中有不少正是仿自该馆的古瓷。但作为这些高仿古瓷器的创作者,陈鹏飞对它们多少还感到一些不满意,比如:这个壶的手柄有一段有些泛黄,还原还不够;那个的莲瓣纹状杯盖,与杯身合缝还欠严密;这个胎和釉膨胀不够同步,有点脱釉,那个足底没烧好,不平……很难设想,从17岁开始从事这一行的他,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时刻,而一个完全剔透无瑕且造型优美、线条流畅又光彩内敛的青瓷作品,在正式烧成前,要经过多少次像这样的自我检验和修正,那些修正背后,又需要多少次的实验、多少种看似简单实则又包含巨大工作量的方法……就像这天,陈鹏飞将几个瓷器底部朝上倒翻过来,指着用黑色记号笔写在那里的编号告诉我们的:“每一个编号都对应一系列原料配方的组合,我在这里只写一个数字,但我的笔记本上有完整的组合记录。我会根据烧成的瓷器,来确定哪些组合符合我想要的结果,哪些下次烧时应该进行调整。”
据陈鹏飞介绍,越窑青瓷的灰胎里,作为呈色剂的铁含量必须适宜,才能使瓷器在窑内经充分还原后呈现为青绿色。我们看到的这一窑,是事先已经经过了850℃素烧且上完釉的泥胎,再次被放到窑炉里,分氧化、还原和成瓷3个阶段烧制而成。其中,氧化大约需要6小时左右,用来把陶土里的水分、杂质排掉;当窑内温度达到1000℃左右时,开始高压下的还原反应,大约需经过3小时,这时对窑氛的控制是青瓷烧制成败的关键:在弱还原焰中烧成的瓷器,釉色青中带黄;在强还原焰中烧成的瓷器,则釉色发暗。还原气氛越浓,烧出来的瓷器颜色越青。反之,如果通风过量,窑中生成氧化焰,氧化亚铁就有转为三价高铁离子的可能,釉色随之而呈黄、茶黄或黄褐色,美丽的青色就不会出现了。这种技术的掌握需要经验的不断积累,这也是原始青瓷为什么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才发展成早期青瓷的原因。最后的成瓷阶段由人通过风门和闸板控制窑炉里的温度,使窑里原来中间高、上下低的温度温差减小,变得均匀。等对着观火口摆放在窑里的两支测试不同窑位温度的三角锥都烧弯时,一窑青瓷就快烧好了。不过,烧好的瓷器还要在窑炉里保温1小时左右。这整个过程现在已经可以用电脑控制,但如果采用电脑操作,还原阶段的气氛往往不够,就无法把窑里没有充分燃烧的气产生的烟还原到瓷器里去,还原出铁、钛的青绿色了。“手动控制窑温,可以调节出我想要的颜色,瓷器的色彩变化可以更丰富;如果是智能控制温度,烧出来所有瓷器的颜色就都是一样的了。”陈鹏飞告诉记者。
在用柴、煤烧造越窑青瓷的古代,如果没有匣钵,窑氛和烟、灰等杂质对青瓷外观的影响的都会很大。因此,自唐晚期起,越窑器皿被放到匣钵里烧,以避免沾染烟炱或粘附砂粒,成品因而更加莹润,质量和色泽也达到了顶峰。所以茶圣陆羽在《茶经》中推越窑产品为瓷器之魁首,说:“碗,越窑上。”今人烧越窑青瓷和唐以前的人一样,基本是裸烧,因为现在为了不污染环境,烧炉不再用柴或煤,改用电或气,窑炉里不用匣钵也很干净了。
让越窑青瓷的复兴走进日常
但是做陶瓷依然很辛苦。陈鹏飞觉得徒弟不好带,不是真心喜欢这门手艺的人学不好,要真心喜欢才会问,才会自己动脑筋琢磨。现在他有两个随身的徒弟,一个上釉拉胚,一个雕刻,但跟随他的时间都还不太长,尚未开始学习瓷胎和釉的配方。“不懂得瓷土的原理和特性,没有三四年时间,是学不会配方的,这需要有悟性。否则,就算给你一个配方,换一种颜色,你还是配不出来。”在陈鹏飞看来,做越窑的人,要从第一道工艺开始,亲历亲为地去做。中国现在有不少陶瓷工艺美术大师,但并不是每个工艺美术大师都会每一道制陶瓷的工艺,景德镇的很多“大师”就只会美术,不懂拉胚、利胚(修胚)、上釉、雕刻、胎样、配方、烧窑、烧成等工艺。“我在做越窑青瓷之前,大概已经做了十七八年陶瓷,雕刻什么的手艺,都是在做陶瓷期间积累的。我把青瓷当作我一辈子的事业去做,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会去传播、弘扬越窑青瓷。”未来打算在上虞的瓷源小镇建一个越窑创新传承基地的他踌躇满志地向记者表示。他构想中的基地包括大师工作室和越窑青瓷古陶瓷博物、越窑青瓷现代艺术博物馆、国内外陶瓷艺术交流中心、青少年陶瓷教育培训基地和五大名窑大师创作室,希望由此让越窑青瓷的复兴走进日常,更贴近人们的情感和习惯。
作为越窑青瓷生活化的一种尝试,近日,受婺源松峰翠知白度假酒店之邀,陈鹏飞的部分青瓷艺术品在那里展出。当人们在经过现代化改造的传统徽派院落里,静对隔溪山林云烟缥缈的千峰翠色,用千年前的越窑青瓷茶盏在天光云影里泡壶绿茶,院里院外湖绿掩映青绿时,也许会想起当年茶圣陆羽所说的“邢不如越”。是啊,邢窑白瓷盏泡红茶在色泽上的硬朗对立,怎么能和越窑青瓷盏泡绿茶这种江南的温柔闲适比呢?这个南方湖北的天门人,多么会享受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