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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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从成为谢家姑爷那天起,六爷就有了靠山,怎么讲,谢家在关外百多年有钱有势,官民两界人脉甚广,还有灵界可以操控,虽说自己也是官宦之后但已过气,在当今皇上跟前也就是个碎催,哪天皇上倒了好日子立马就完,也该着六爷转运娶了这么显赫的媳妇,如今身份特殊,满洲国官员,大日本市民,中统特务,冥界城隍,皇上的钦差,萨满教的女婿,外加范文肃的嫡孙,就这套名头搬出来不管是谁想整治六爷都得琢磨琢磨,故此六爷有点目中无人,根本没把两个日本佐官放在眼里,况且对方还是有求自己,自己可以不祭祖,可日本人不会舍弃这对盘子。
日本人摆出张地图,上面勾画着宝贝送往城隍庙的途径,六爷一搭眼就瞧明白了,这哪是护送,这他娘的是把自己毁了,鬼子兵长枪短炮的围住庙宇,自己使完盘子的法力却无法拆庙,这不是白折腾吗,转念一想这俩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如此这般自己成不了事,盘子转上一圈又跟他们走了,那自己真的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六爷盯着地图不说话,盘算着拆庙的事会不会走露,这又想起来阎旺野盗书,不觉倒吸口凉气,自己糊涂呀,菅直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故意跟自己绕着弯子捣乱,看样是硬的来不了,软刀子捅人,软刀子看着不够锋利,一刀一刀接一刀没完没了,早晚会要了自己老命。
菅直和伊藤看着六爷,六爷眯起眼睛仔细查看地图,过了许久菅直道:"范大人,您看路线怎么样?"六爷抬头瞧了眼伊藤,又转脸对菅直道:"两位也算是中国通,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满人规矩多,祭祖是族里的大事,见不得明火执仗,您这法子不像是保护玩意,您这是怕我祖宗诈尸呢。"六爷话里有话,老北京的习惯有话绕着说,夹枪带棒骂人不带脏字,一句明火执仗就把鬼子说成强盗,有部队围守庙宇说成怕死人复活,听着是骂自己祖宗,其实已经极为不满了。那二人对了下眼神,伊藤接过话茬:"六爷,看您说的,这物件确实珍贵,您操办祭祖的大事必定动静不小,如今抗联穷凶极恶,没准就聚众把您抢了,到那时宝贝丢失事小,您要有了闪失我们军方逃不了干系,咱们私交放在一边,您是满洲国官员,还是皇帝陛下的亲信,这个风险谁都担当不起。"
六爷心说去你奶奶的私交,我跟你们有什么私交,想把我规划到汉奸堆里,做损吧你们。菅直听伊藤说的有理有据,也插言道:"范大人有所不知,近来美利坚得势,皇军受了点挫折,据特工情报敌人有可能远程轰炸,炸哪儿还不知道,我们要防备万一,敌机轰炸时抗联趁火打劫,连人带盘子就都没了。"菅直说的明白,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危险,怪不得司令部门口戒备森严还布置了高射炮,飞机轰炸六爷在上海滩见过,那阵势排山倒海,就凭那几门烂炮也是枉然,要是真来轰炸……再多的鬼子兵也不管用啊。菅直花言巧语想蒙六爷就范,六爷心中早有了盘算,若按这法子不但盘子没了,大事也难成,想到这转身坐回沙发之上,点了根烟卧在沙发里悠闲的抽了起来。
伊藤知道六爷的脾气,这状态就是不想玩了,菅直也瞧出来六爷不乐意,忙过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范大人,您要是觉得不妥,咱们再商量别的办法,古玩的安全确实重要,并不是我想为难大人。"六爷烟没抽完,扔在地下踩上一脚,随即起身:"没想到自己家这么件小事,惹出这么大麻烦,该着我范蠡不孝,这祖啊,我不祭了。"拿起呢子大衣就往身上穿,后又说了句盘子还我,送回京师入库,真要被炸没了就如同炸没了自己的脑袋,不能玩这命。六爷往外就走,菅直起身想挽留一下,伊藤在旁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管。伊藤了解六爷,这要是把这爷请回来,保不齐漫天要价,天皇那盘子都得被他诓去。伊藤道:"六爷不认这事,咱们再商量,蜜月期内先不聊了,待六爷有空想明白了再坐主张。"菅直听罢不再阻拦,二人送六爷出了司令部大门,六爷暗骂伊藤你这个犊子,心眼是真多,自己架垄这一下没有得手,看似菅直着急,其实六爷更着急,可是再急也不能办错事,就菅直这主意说出龙叫来也不能应允,这是砸买卖呢。
回到王府跟阿文一说,阿文也觉得拆庙的事必定有所败露,从哪走漏的消息没人知道,可日本人把六爷的路堵死了这不像偶然所为,盗奇书阻拆庙,这都是计划中的事,如此看来这事倒是麻烦了,先前想的简单,做起来困难重重。两个人一时没了主意,东一句西一句闲聊起来,阿文问六爷:"老爷,你我共寝几日,我怎么没见过你半夜失魂去断命判案呢?"阿文的意思是说咱们睡一被窝,你身为城隍怎么不去地府办差断人生死呢?这话把六爷问糊涂了:"我断什么生死?身无法术,土地爷都代劳了。"阿文啊呀一声,说老爷这不合章法呀,城隍爷本职就是断人生死,惩恶扬善,救众生于水火,你连生死的事都不管,已经就是失职,这么多年来地府没找你麻烦,你这城隍八成是假的吧?

阿文说的没错,城隍老爷断生死是头等大事,像六爷这样什么都不管的从来没有,六爷不懂其中奥妙,让阿文再给讲讲。阿文就给六爷讲了下城隍爷断生死的规矩:人有生死,生来投胎,死则离魂,这是天地法则,谁该来谁该走都是命数使然,可也有出错的时候,城隍爷的任务就是把不该生的送回去,不该死的找回来,该走不走的推上一把,该来不来的押解投胎。像六爷这样半人半鬼的角色白天忙阳间的事,夜里必得去给冥界办差,他这样整天东颠西跑都是凡间的俗事,于理不通。六爷核计土地爷待自己不错,客客气气如兄弟一般,还把差事都揽过去办了,让自己高枕无忧,这是好兄弟好义气,没什么错呀。阿文一时也弄不懂冥界是不是换了规矩,反正早年间没有这么吊儿郎当的城隍爷,见天的在名利堆里打滚,忒不像话。
真假城隍这事搁一边先不计较,日本人押送宝贝祭祖最为头疼,拒绝了吧大事办不成,不拒绝吧成不了大事,这就是要把活人逼疯。那天范有澔来过聚宾楼,留话说过几日来看望六爷,看望不看望的到无所谓,其他人是死是活最让六爷担心,尤其是老疙瘩和二虎,不在北平也不来个信儿,这几个混世魔王凑在一起,难说又捅什么篓子,六爷整日里忧心匆匆,阿文劝解他没必要担心,范有澔为人稳重,既然是他来送信必定把其他几人安抚住了,再者说王府四周肯定有日本特务围着,有澔不可能大大方方敲门进来,还是留意府外的闲杂人等,里面必有有澔贤弟。阿文这话有理,六爷每天吃完早饭就出府门在四周逛游,有几个小特务都被六爷撞见,六爷也不气恼,揪住人家又是递烟又是闲聊,三天过后特务们都不敢靠近王府,这位范大人太遭人烦了。
婚礼第七天头上,六爷照旧围着王府转,特务是一个都没瞧见,快到晌午的时候府门前土道上有辆拉着草料的马车驶过来,草料在车厢上堆起来一人多高,摇摇晃晃越走越近,六爷一看有些蹊跷,谢家养马不假,可送草料的都走后门,没有在府门前晃的,想到这心中一亮,嘿嘿,范有澔必定藏在草堆之中,此计甚妙啊。六爷抱着肩膀等马车过来,车辆一到就领着去后面卸车,茅草尽有澔现,有点意思。马车渐进,车老板的模样能看清楚,一身破旧袄裤,头上戴了顶掉光毛的狗皮帽子,双手对插在袄袖子里,马鞭插在胳肢窝,脸上没有表情,这到符合满洲国人的心境。
马车来在面前,六爷刚要上前引领,忽然眼前一片黑影,不知道从哪跳出来几个便衣特务将马车团团围住,六爷一看不好,这伙人要搜查马车,那藏在草垛里范有澔就会束手就擒,可要是特务们没想过草垛里藏人,那到算烧高香了。不管怎么说得伸手拦上那么一拦,这几个熊货没准会卖自己个面儿,马车被拦住,车老板吓的躲到一旁,有个特务先打掉车老板的狗皮帽子,又搜了身,没发现异常,车老板也不吭声,还是抱着马鞭看他们折腾。六爷心想这车夫也太怂了,顶撞几句都不敢,废物。
家门口有事不能坐视不管,六爷看着接下来要搜草垛,厉声道:"我站这半天了,就没一个看见我的?在我们家门口吵吵八火的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都他妈住手,有事冲我来,为难个车豁子你们什么意思?"特务们都知道六爷胡搅蛮缠,也没人愿意跟他废话,有两个就要动手把草垛上捆绑的绳子解开,六爷手急眼快,窜上两步给那小子一个嘴巴,小特务被打的两眼冒金星,解绳子的手撒开,在腰间抽出手枪,对准六爷就要扣动 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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